彭家海接到電話趕過來時,齊悅已經被扶著坐下來,但她整個人還在不停的發抖,緊緊的抱著自己的雙臂。


    「齊悅,齊悅?」彭家海喊道,一麵拉起她的胳膊揉搓。


    這邊的大夫們拿來的鹽水補液,餵給她喝。


    「好好的怎麽就?」彭家海問道。


    「不知道,正要拿包走呢,就跌倒在電視上了。」


    「低血糖?」


    「檢查過了,沒有問題的。」


    大家亂亂的說道。


    彭家海揉捏著齊悅的肩頭。


    這裏的忙亂說話,齊悅其實都聽不到也看不到,她隻是看著電視,電視已經被關掉了。


    她看到了什麽?


    看到了什麽?!


    她閉了閉眼。


    「我。」她開口顫聲說道,「我沒事」


    她能開口說話,大家都鬆了口氣。


    「哪裏不舒服?」彭家海問道,半跪在椅子前皺眉問道。


    齊悅深吸幾口氣。


    「我隻是這段時間吃飯不好,有點低血糖,迴去休息一下就好了。」她說道。


    「真的?」彭家海問道。


    「真的,我不會拿自己身體開玩笑。」齊悅說道,勉強擠出一絲笑。


    彭家海點點頭。


    「留院觀察一晚吧。」他說道。


    齊悅搖頭。


    「不,我還是迴家吧。」她說道。


    看她堅持,大家也就不再堅持了。


    很快推來輪椅,彭家海推著她出去了。


    「我沒事了,走迴去就好了。」齊悅看著彭家海開車門,忙說道。


    「那怎麽行。」彭家海說道,拉開車門,伸手扶她。


    齊悅遲疑一下扶著他胳膊坐進車裏。


    屋子裏的燈亮起。坐在沙發裏,齊悅看著彭家海輕車熟路的進廚房拿出水杯倒上熱水拿過來。齊悅接過對他笑了笑。


    「你別擔心我睡一覺就沒事了,你快迴去吧。」她說道,「隻是抱歉讓你白訂餐了。」


    彭家海笑著搖頭,在齊悅身旁坐下來。


    「我已經打電話讓他們送來了。」他說道。


    「那個真不用的」齊悅忙說道。


    「你不是低血糖嗎?飯更不能不吃。」彭家海說道。


    門外叮咚的門鈴聲響起了。


    「來了。」他拍了拍齊悅的肩頭,站起身。


    看著在廚房裏擺弄飯菜的男人,齊悅嘆口氣。


    「彭大夫,我現在累了,先放著吧,我想吃了再吃。」她說道。


    彭家海的手微微頓了下。


    「好。」他轉過身含笑說道。「不過,一定要吃。」


    齊悅道謝。


    「有需要的話,打電話。」彭家海說道。拿起外套。


    「謝謝。」齊悅再次道謝,「麻煩你了。」


    彭家海笑了笑點點頭,拉上門走了。


    第二天彭家海查房的時候,被黃英拉住。


    「月亮怎麽樣?」她問道,「我剛聽說。」


    彭家海搖搖頭。想著昨晚到現在一直沒有響過的電話。


    「你怎麽不知道?昨晚不是你送她迴去的嗎?」黃英問道。


    「她沒留我。」彭家海說道。


    「那你就走了啊?」黃英瞪眼問道。


    彭家海看她,亦是奇怪。


    「要不然呢?」他笑反問道。


    黃英便蔫了,哦了聲。


    「我一會兒給她打電話。」彭家海說道,那邊有病人叫大夫,他便走開了。


    黃英搖搖頭。


    「好男人就是這點不好,他們不會也不用哄女人。」她說道。


    「知足吧。現在的男人不用女人哄就謝天謝地了。」旁邊經過的護士聽到了說道。


    黃英噗嗤笑了。


    「倒也是實話。」她笑道,搖搖頭,一麵拿手機撥通齊悅的手機。


    迴應她的卻是關機的提示音。


    「上手術?」黃英疑惑道。幹脆來急診室,一問卻說齊悅沒上班。


    「請假了,請了年休假。」同事查了查說道。


    黃英很是意外。


    這傢夥從來不請假的啊…


    她急忙來齊悅的家,敲了半天也沒人開,隻得撥通齊悅父母家的電話。


    「對。今天早上打的電話,很早的時候。」齊母在電話裏對黃英說道。「說是去外地看望一個同學,順便轉轉…哪裏的?…南雲省吧…沒具體說去哪…手機關了,早班飛機,估計是上飛機了…」


    黃英放下電話,看了眼齊悅的家門。


    「南雲省?什麽同學啊。」她嘀咕道,「不是說病了嗎?怎麽又出門了?哪裏冒出來的這樣心急火燎急著見的同學?搞什麽啊!」


    此時的齊悅,正走出機場。


    三個小時的飛機,落地剛剛九點半。


    她站在大廳外,再次看了眼手裏子上記著的地址,從背包裏拿出墨鏡帶上,遮住一夜未睡敖紅的眼,抬手招車。


    「小姐去哪?」出租司機看著這個隻背著雙肩包的女人。


    個頭很高,身材很好,大大的墨鏡遮住了半張臉,但是卻遮不住姣好的輪廓,披肩大卷此時被紮起,顯得簡單洋氣。


    不過,美人看起來很賞心悅目,但對於要養家餬口的司機來說,還是這趟能掙多少錢更值得關注。


    這女人隻背著雙肩包,不像是旅遊者,看來跑的距離不會太遠,司機有些蔫蔫的。


    「茂春縣,鶴度嶺。」齊悅坐進車裏,說道。


    司機嚇了一跳,扭頭看著這女人。


    「茂春縣。」齊悅見他不開車,便再次說道。


    「小姐…」司機結結巴巴說道,「離這裏將近二百公裏呢。」


    齊悅正從背包裏拿出筆記,聞言點點頭。


    「對啊,怎麽了?」她問道,「你不去?」


    她說著就要把子放進去,準備下車再找一個。


    「別,別。」司機更嚇壞了。開什麽玩笑,天上掉大餡餅的,不接著是傻瓜啊!


    他甚至不看前邊,就一踩油門沖了出去。


    「小姐,去旅遊啊?」司機問道。


    自從開車以來,後座上的女人一直很安靜,眼鏡也沒摘下,看著窗外,偶爾看一眼手裏的筆記。


    這車得開三個小時呢,不說話豈不是憋死?


    齊悅嗯了聲。算是迴答。


    「茂春縣的鶴度嶺其實也沒什麽好看的嘛,還沒怎麽開發,倒是有座古墓。不過啥都沒有…」司機立刻打開話匣子,開始長篇大論。


    齊悅靠著靠背上,看著窗外飛速後退的風景,眼前卻是一幅幅畫麵。


    「…抱刀古屍之謎」


    「…據鑑定我國一千年前就有手術刀…」


    「…這有可能是盜墓賊跌落在墓室中…」


    「…王侯級別的規格…」


    「…史書上毫無記載…」


    齊悅低頭看筆記,打開的頁麵上。一張圖片格外的亮眼。


    橫臥白骨枯。


    齊悅閉上眼,啪的合上筆記。


    這聲音打斷了司機的喋喋不休,他從車鏡裏看到後座的女人轉頭看著窗外,麵無表情。


    看來是個有故事的人…


    找個犄角旮旯未開發的什麽古鎮小山區療傷什麽的…


    司機吐吐舌頭,不再說話了。


    三個小時之後,齊悅到達了茂春縣城。由於司機對這裏不熟,齊悅付了車費下車找個當地的計程車。


    「要去這個地方?」


    齊悅拿著手中的筆記讓他們看。


    「鶴度嶺的骨頭墓嘛。」


    「小姐,那邊可沒什麽看的。說是建了博物館,其實沒什麽看的。」


    聚在一起等活的計程車司機一眼就認出來,紛紛說道。


    果然有,齊悅深吸一口氣。


    「我就要去那裏。」她說道,合上筆記。


    有錢就掙。司機們也不再勸了,按照順序一個瘦幹小個子拉上齊悅向山裏奔去。一個小時後齊悅站到了這個山村外。


    「小姐,看到那座山沒?」司機熱情指引著,「那就是鶴度嶺,骨頭墓就是山下發現的,現在已經建起景區了。」


    齊悅點點頭。


    「我去買票,小姐,我買票比你親自買要便宜」司機說道。


    齊悅拿出錢給他,司機高興的跑開了。


    其實這小破地方,一年也沒幾個人來,來的也都是不買門票的關係戶,司機拿著錢跑開,打了幾個電話,就得到了免費放行的條子,那五十塊錢就落在他的腰包裏。


    「小姐,好了,跟我來吧。」司機跑迴來說道,親自引路。


    齊悅點點頭,她抬手看手腕,腕錶指針落在下午三點。


    從燕京到南雲,大半個中國,她用了將近九個小時跨越而來。


    她抬起頭,看著麵前越來越近的一座陵墓園。


    從大夏到華夏,要用多少時光?


    齊悅深吸一口氣,邁進墓洞。


    「…小姐,這裏說起來沒什麽意義,上頭一開始還很高興,以為是個大墓,結果竟然是個空墓,空那個光光,除了一個棺槨,連個紙錢都沒,縣裏可是賠了大錢了…」司機在後嘚啵嘚啵說道。


    收了人家的錢,他決定有點良心,免費充當個導遊,順便再給這女人介紹個賓館以及明天遊玩的景點什麽的,那他這個月的錢就賺齊活了~


    齊悅停下腳。


    「我想自己隨便看一看。」她說道。


    司機愣了下,忙明白了。


    「好好,我在外邊等你。」他忙說道,看著這個女人自己邁進長長的墓道裏去了,他不由搖搖頭,看看已經偏西的太陽,「一個人,也不害怕…」


    墓室裏迴蕩著齊悅的腳步聲,兩邊壁上的燈昏昏暗暗,相比於外邊的溫度,這裏更是低了很多,帶著森森的寒意,但這一切齊悅都注意不到了。


    通過一段甬道,齊悅就站在了正室門前,她再次深吸一口氣,邁了進去。


    空蕩蕩的墓室裏,玻璃罩下,紅毯之上,一具白骨安靜而臥,身前那柄手術刀在紅毯上格外的顯眼。


    玻璃罩一旁樹立的牌子上還掛著一張彩畫。


    墓主人復原圖。


    一個古代男子安靜而立。


    那五官,那眉眼,那身材…


    「你這臭女人,還真以為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嗎?」男人斜倚在羅漢床上,帶著倨傲又得意的笑說道。


    齊悅隻覺得腦子轟的一聲,人就撲了過去,眼淚如泉而出,從嗓子裏發出一聲哀嚎,伸手捂住胸口整個人蜷縮起來。


    常雲成!


    常雲成!


    齊悅跌跌撞撞的翻過護欄,撲在玻璃罩上,拍打著嚎啕大哭。


    我是齊月娘!我是齊月娘!齊月娘來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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