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宅子果然久不住人,雖然收拾的幹淨,但因為太大人氣不足,看上去依舊蕭蕭,不過從這蕭蕭中也可以看出繁盛時模樣。


    這麽好的宅子,怎麽不住了?


    齊悅抬頭看眼前古樸大氣的屋宅,上麵懸著一個匾額,卻沒有字。


    真是..好奇怪。


    「守牧齋收拾出來沒?」這邊陳氏問道。


    下人忙迴答收拾好了。


    「將月娘的東西搬過去。」陳氏說道。


    這話一出走在前邊的三人再次一愣,迴頭看陳氏。


    陳氏並沒有理會,齊悅自然客隨主便。


    「你先去歸置歸置歇息一下。」陳氏說道。


    家人相見自然要說些自家人的話,外人在場不便。


    齊悅點點頭沒有客氣便跟著引路的下人去了,身後自有僕婦搬著箱籠。


    「雪娘,這人是?」男人忍不住問道,看著齊悅遠去的方向,那邊一處宅院隱隱可見。


    「她是齊月娘。」陳氏含笑說道,也看那邊的宅子,「守牧齋,隻有她能住的。」


    齊月娘是誰?沒聽說永慶府那邊有姓齊的大戶啊?


    三人對視一眼,都看出不解。


    陳氏卻不再多說,抬腳走開了。


    三人無奈隻得跟上。


    但不久之後他們還是無奈而出來。


    「哥哥嫂嫂不要擔心,我從小在這裏長大,怎麽會住不慣呢?」陳氏笑著說道,「等我明日去家裏,今日就不過去了。」


    男人看著她嘆口氣。


    「隨便你吧。」他說道。


    「這麽大的宅子,你們這幾人可不行,這些人得留下。」婦人說道,一麵指著跟來的七八個僕婦男人。


    陳氏點點頭沒有拒絕。


    「謝謝嫂嫂。」她含笑說道。看著三人上車上馬離開了。


    院門關上,雖然亮起了燈,但燈光很快被偌大的宅院吞沒。


    而這三人的車馬穿行幾條街後,進入了一座大宅,夜色裏燈火璀璨,金漆獸麵錫環大門,大燈籠映照門樓上德慶公府四個大字,門前一色褐色衣衫的門房整齊而立,正在聽一個管事模樣的人說什麽,再幾步便是角門。此時有人進進出出,見到馬車過來,立刻有人將門開展。分開路。


    馬車徑直進去了,走了好一段才停在一處照壁前。


    便有唿啦啦的一群人湧出來,珠光寶氣撲麵,擁著這三人向過了穿堂,來到一處掛著「熙寧」二字的院子。


    「雪娘迴來了?」


    「怎麽不迴來?」


    「那老宅子怎麽能住人?」


    「早說當初就不該縱著她買下來..」


    滿屋子裏的人說個不停。坐在正位上一個滿頭白髮的老婦顯然已經習慣了這麽多的喧譁,神色依舊淡然。


    「這孩子從小性子古怪,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她開口說道。


    她一開口,滿屋子的聲音便消失了。


    「母親,雪娘都多大了,你還叫她孩子。」被陳氏喚作三哥的男人笑道。


    「雪娘多大了?」老婦有些疑惑的問道。


    「老夫人。雪娘跟四老爺同年,過了臘月就滿四十一了。」旁邊一個胖乎乎的婦人笑著扶著老婦人的肩頭說道。


    老婦人顯然很意外。


    「都四十多了?怎麽可能啊,明明沒多久之前還在我跟前清聲脆語的念書給我聽呢。」她說道。


    屋子裏的人都笑起來。


    「現在讓雪娘來還是能清聲脆語的給您念書聽呢。」大家都笑道。


    老婦人卻沒有笑反而哭起來。


    「雪娘可憐的生下來就沒見過父親的麵。偏你們把她嫁的那樣遠,她得了病要死了,你們瞞著我別以為我不知道。」她說道。


    滿屋子裏的人不敢笑,知道老年人的癡病又發作了,忙好好的哄著。說明日就能見到雪娘了,老婦人這才好了。


    又說了一時話。眾人便退下了,隻留下陳三爺。


    「她這次為什麽突然迴來了?當初再三接,她始終不肯進京來。」老婦人問道。


    「我看著她很高興,精神也很好。」陳三爺說道,「隻說想迴來了,別的沒說。」


    老婦人便嘆口氣沒說話。


    「隻是,她這次帶了一人迴來。」陳三爺又說道。


    「是她孩子?帶迴來是最好的,這一次咱們家給說親,離得近近的。」老婦人說道。


    「不是,不是她的子女,她沒說什麽人,是個女子。」陳三爺說道,「而且,讓那女子住進了守牧齋。」


    老婦人猛地坐直身子。


    「你四伯父的守牧齋?」她驚訝問道,「那屋子,雪娘連你父親都不讓進,怎麽..」


    是啊,陳三爺亦是滿麵疑惑不解,那個被妹妹如同守護生命一般守護的屋子,怎麽讓這個女人住進去了?


    這女人,到底是什麽人啊?


    齊悅可不知道自己住的屋子是陳家人眼裏的禁地,對她來說,什麽屋子都一樣,不過是睡覺的地方。


    這間屋子不錯,雖然擺設帶著一些年頭的陳舊,但並沒有那種腐朽的氣味,可見精心嗬護著。


    「這個匾上怎麽是空的?」齊悅好奇的指著屋子正中的懸掛的青底大匾,問道。


    阿如帶著阿好以及陳氏的幾個僕婦在整理裏麵的臥房,這些事不用齊悅動手,她這三間透徹的屋子裏轉悠。


    一個正薰香僕婦聞言看了眼,但立刻受驚般的低下頭。


    「奴婢不知道。」她低聲說道。


    不知道就是不想說,這種潛台詞齊悅還是明白的,她晃著手走開不再問了。


    很快臥房收拾好了,陳氏的僕婦都退下,阿如阿好睡在外間的下人床上,長途奔波總是很辛苦的,尤其是古代馬車交通的時代,齊悅倒下就睡著了。


    一夜無話。


    齊悅伴著清幽鳥鳴醒來。隻覺得神清氣爽,外邊阿如阿好早已經起來了,聽見動靜便進來伺候她起床。


    這邊早飯已經準備好了,就在旁邊的飯廳,齊悅一邊走一邊打量這個院子,見她過來,兩個丫頭忙打起綾羅錦竹簾子。


    這屋子的布置跟定西候一般,但又有些不一樣,同樣的富麗奢華,但又多了幾分清雅。


    這也許就是新貴與大家的區別。


    「睡得可好?」陳氏從外邊進來。


    「很好。」齊悅迴身笑道。


    「餓了吧。快些吃飯吧。」陳氏笑道,親自拉她坐下,自己也在一旁坐下。


    桌上葷素羹冷拚點心蜜餞擺的滿滿的。


    「這些都是京城的特色。你嚐嚐,看合口不?」陳氏笑說道。


    齊悅點點頭隨便撿了兩個吃。


    「嗯,好吃。」她眼睛亮亮的點頭稱讚。


    陳氏笑意更濃。


    「是啊,你一定愛吃的。」她看著齊悅帶著滿滿的歡喜說道。


    「姨母,你也吃啊。」齊悅讓道。


    陳氏點點頭。慢慢的吃。


    食不言,很快就吃完了,滿桌子的飯菜看起來沒動什麽,但這已經是齊悅盡力的在吃了,隻能說是陳氏準備的太多了,好在陳氏也不在意。隻要看她高興就好,並沒有催促她將一桌子都吃了。


    「這屋子住的還行吧?」陳氏問道。


    她們已經走出飯廳,重新迴到正堂這邊。


    「挺好的。」齊悅笑道。


    陳氏視線環視屋內。


    「這是我父親的屋子。」她說道。


    齊悅這才嚇了一跳。


    那豈不是這家裏最尊貴的地方?陳氏竟然讓她住了?!


    「我跟你一樣。沒有見過我父親。」陳氏接著說道。


    齊悅有些意外。


    齊月娘有沒有見過父親,她不知道,這是陳氏竟然也沒有父親嗎?


    「我是遺腹子。」陳氏轉頭看齊悅微微一笑道,「我母親懷著我的時候,我父親去世了。」


    「那真是遺憾。」齊悅說道。帶著幾分安慰。


    「母親說,養我的時候年紀已經很大了。原本沒想再要孩子的,但父親一直想要個女兒。」陳氏重新看著屋子,手拂過桌椅慢行,「那時候父親已經四十多歲了,太醫診脈說,是個女兒,他高興的不得了…」


    齊悅跟在她身後,陳氏如今也是四十多了吧?追憶從未見過麵的父親是很難過的事,這時候傾聽是最好的安慰。


    「母親說,那時候,父親天天的在書房裏給我起名字,不像我二個哥哥,都是由祖父給起的。」陳氏說道,迴頭沖齊悅笑。


    「父親總是很疼女兒的。」齊悅也笑道。


    她也想到自己的父親,雖然家裏兩個女兒,但父親的愛已經滿滿的。


    不知道麵對自己死去的事,父親能不能承受。


    她低下頭,掩飾幾分悲傷。


    陳氏沒注意到,她又重新看著屋子裏,似乎在這裏找尋父親的氣息。


    「父親給我起好了名字,叫雪。」她接著說道,說著自己又笑,「大家都笑他,說想了那麽久,竟然起了這個簡單的名字。」


    齊悅抬起頭微微笑。


    「可是我很喜歡,雪娘,陳雪,多好聽。」陳氏笑道。


    齊悅點頭應聲是。


    「給我起好名字,父親就出門了。」陳氏說道,「然後就再也沒迴來。」


    話題急轉到此,齊悅有些愕然。


    陳氏這時又走迴到了中堂,抬頭看正中那塊沒有字的匾額,神情早已沒有半點笑意。


    「連屍體都沒迴來,祖墳裏隻有衣冠塚。」她一字一頓說道,目光死死的盯著那塊匾額,「可是,父親一定很高興,他死得其所,不像他們這些….」


    話到此戛然而止。


    「我一會兒迴家裏去,你在這裏歇著也好出去玩也好隨意吧。」她轉頭看著齊悅含笑說道。


    話題轉換太快,齊悅一時有些跟不上。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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