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中午在操場上跑完圈,喬木便打算迴教室,結果天色突變,一瞬之間下起了大雨。


    豆大的雨珠一下就將喬木的衣服淋個半濕,他四下看了看,發現這附近有簷的也隻有單車棚和廁所,兩相權衡,他還是朝單車棚跑了過去。


    當他跑進單車棚時,低垂的烏雲正好炸起悶雷,喬木嚇得抖了一下,然後才僵著身子走進單車棚。


    寒風吹得他有些發冷,但是無奈雨勢過大,這附近有沒什麽人來往,他也無法迴教室避避寒。


    喬木撫掉頭發上的水珠,拍了拍身上的衣服,然後看著棚外傾盆的雨勢無奈地歎了口氣。


    這雨如果一直這樣下下去,他怕是不能在午休開始前趕迴去了。


    正憂愁著,他突然從喧鬧的雨聲中聽出一絲異聲。


    “咪嗚--”


    喬木低下頭四下看看,然後發現,原來在一輛女式單車的車輪下,正蜷縮著一隻半大的小狸貓,它毛色灰撲撲的,臉上好幾處都粘著泥巴,聽到悶雷聲,它全身的毛都炸了起來,小小的身子發抖著,嘴裏“咪嗚”了幾聲。


    喬木蹲下身,試探著伸出手摸了摸它的後背,小貓沒有反抗,隻是仍舊顫抖著。


    “小不點怕打雷?”喬木猶豫了下,伸出手把小貓抱入懷裏,小貓髒汙的皮毛一下弄髒了喬木的衣服,他也不在意,隻是伸出手撓了撓它的下巴,小貓倒也沒有反抗,隻伸著爪子朝喬木“喵嗚”了一聲,這軟綿綿的威脅逗得喬木有些好笑,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它的耳後。


    小貓“咪嗚”地眯起眼睛,身子慢慢放鬆下來,漸漸地,它身子也暖和起來,偶爾被逗弄得生氣了,還會伸爪抱住喬木的手指。


    喬木被萌得心肝顫,一下也忘了是為了躲雨才進的單車棚。


    一人一貓玩了好一會兒,都沒注意到一個打著傘的人停在棚外,默默看了他們許久。


    喬睿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出來,隻是看到平日眉眼兇惡的喬木此刻對一隻貓柔軟了表情,心裏不知道哪塊地方空落落地塌了下去。


    喬木是在春雷響起時抬頭的,他懷中受驚的小貓把腦袋拱入他的懷裏,而他抬頭看向天空,尋思著雨什麽時候會小點,當他的視線由隆沉雲朵降下來時,才看見了朦朧雨幕中打著傘的喬睿。


    喬睿打著一把普通的黑傘,藍色的校褲洇濕了大半個褲腿,略長的發梢有些潮氣,而那雙注視著喬木的眸子,也染著濕潤的光。


    喬木抱著貓愣住,在喬睿那般的目光注視下,他忍不住有些局促起來,即使他看不懂他眼中的情緒,但是胸口某一處還是忍不住加快了速度。


    雨小了,雷雲也漸漸散了。


    兩人對視良久,惹得喬木喉間都有些幹澀,他一麵想著眼前這人怎麽會出現,一麵又想著是不是得喝點熱水了。


    而這一刹的靜默,灰沉的雲煙雨汽,最後都靜靜化成一個人的模樣。


    雨中的喬睿,他的眼神、唿吸、濕氣,都讓他有些移不開目光。


    而最後,還是一滴雨打破了這片刻的安靜。


    喬睿長相秀氣,眉形也生得極好,當那一滴透明水珠垂落在喬睿眉骨上時,宛如山黛裏藏了水色,透明的水痕靜靜在喬睿臉頰上滑過,從漂亮微挑的眼角,到白皙無暇的皮膚,最後在略尖的下巴凝成一滴水珠,晃晃悠悠許久,方才瀟灑墜下。


    “喬睿,”喬木終於開了口,聲音有些啞,“進來吧。”


    喬睿垂下眼眸,走了進去,把傘收好,邊抖傘上的水滴,邊背對著喬木問:“你很喜歡貓?”


    喬木低頭摸了摸懷中的小貓,道:“還好,我手上這隻貓比較可愛。”


    喬睿側眼看了下他懷裏,然後突然來了句:“你對貓似乎比對人好。”


    喬木不解地看他,問為什麽。


    喬睿轉過身來,窄狹的單車棚讓兩人距離有些過近,喬木感覺到對方身上散發出來的濕氣,仿佛三四月牆上漫起來的潮,無端地讓他有些焦躁。


    “你都沒有對人那樣笑過。”喬睿道。


    喬木一噎,忍不住抱著貓退了一步,“我對人笑是什麽樣了?”


    人跟貓哪能一樣,貓能當寵物,人能當嗎?


    喬睿搖搖頭,“講不出。”他伸出手摸摸小貓的腦袋,“但我覺得,你對貓比對人要真誠些。”


    喬木愣了愣,想著是不是在自己心底沒把這個世界的人當真……


    “我對上次的事情向你道歉,但我還是不能認可你當時的做法。”喬睿抬頭看著喬木,“以將自己置於危險的方式去解決問題是最愚蠢的。”


    “還有,就算你是gay,我還是會一樣的討厭你。”


    等等,這句話的因果關係有問題吧?


    而且,明明某個人對他的好感度已經突破了零,騙誰?


    喬木撇撇嘴,抬手撫摸著懷裏的小貓,隻覺得有時候動物真的比人可愛。


    “對了,下這麽大雨,你來這幹什麽?”喬木覺得有些奇怪,喬睿並不是沒事往操場這邊跑的人,要上廁所的話教學樓那邊還有更近的。


    正抬頭看天的喬睿身子一僵,沒有直接迴答喬木的問題:“該迴去了。”


    喬木“哦”了一聲,想了想,還是沒把貓放下去。


    “你說,班主任能讓我帶貓上課嗎?”喬木朝撐傘的喬睿問道。


    喬睿沒看他,“如果你不想負責全班衛生的話,最好不要。”


    喬木憋了一會兒,冒出一句:“搞就搞。”


    喬睿扭頭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翹了一下。


    喬木沒看到那抹一閃即逝的笑容,他正思索著如何把貓塞進自己的衣服兜裏。


    迴教室的路上,又遇到一地落花。


    喬木有點可惜,便讓喬睿停住,然後從中尋了一朵最美的海棠遞到喬睿手中,“喏,最美的就是這朵了。”


    “給我幹嘛?”喬睿一臉奇怪。


    喬木隨意道了句:“看你好看就送朵唄。”說著他也給自己挑了朵,放到了寬大的校服口袋。


    喬睿不再多說,學他一樣將花放進口袋。


    “喬木。”


    “啊?”


    “以後別誇我好看。”


    “為什麽?”


    “我是男生。”


    “可是……”喬木拖長了尾音,在看到教學樓近在咫尺時,便迅速在喬睿耳邊道了句:“你真的比女生好看啊。”


    喬睿“你”了一聲,抬手就想去揍喬木,結果喬木已經揣著衣服裏的貓跑出了傘下。


    幾個跨步,喬木就躍進了教學樓的樓梯台階,他站在上麵朝喬睿笑:“你追啊,追得到就讓你揍我!”


    反正喬睿柔柔弱弱,揍人也不會痛。


    喬睿氣笑了,他邊收傘邊衝站在台階上等他的喬木道:“我不揍你,你過來。”


    喬木翻了個白眼,想著傻子才過去。


    結果這時懷中的小貓不知怎麽突然鬧起了脾氣,從他校服底下掙了出去,喬木“哎”了一聲,忙跑下樓要去追,結果就看見小貓幾個跳躍消失在拐角的花叢中了。


    “怎麽跑了……”還想給它喂點吃的呢……


    喬木一臉失落地看著小貓消失的方向。


    “它是養在學校的貓,有母親,也常常有人喂它們吃的,不用擔心。”喬睿的聲音從他背後傳來。


    喬木心底的失落消散了些,“那就好。”


    “所以,你想讓我怎麽整你?”喬睿的手搭在喬木的肩膀上。


    喬木呆呆轉頭,然後就看見喬睿朝他微笑起來。


    “不如,讓阿姨知道你上次的考試成績怎麽樣?”


    喬木無語,想起了以前考砸時自家媽媽的嘮叨模式。


    “我記得,你上次好像考了個倒數第一?”


    那又不是他考的,為什麽要讓他來承擔磨難!?


    喬木忙喊了聲“別”,哀求道:“你別說出去,隨便我做什麽都行。”


    喬睿看著他的表情,思考了一會兒,然後道:“那就,離於玉成遠一點。”


    “嗯?”喬木有些疑惑。


    喬睿看他迷茫的表情,也不多解釋,“你記著就好。”


    說完,他也不理會留在原地思索原因的喬木,就抬步上了樓。


    喬木苦惱地想了會兒,腦子裏突然靈光一閃--


    於玉成,不會就是1.0版的那個情敵吧!?


    原劇情裏那個暗戀喬睿的原同桌,和與喬睿隔了一條過道的同排的於玉成,這種種劇情都在說明,於玉成就是他的情敵……


    那喬睿讓他離他遠點,是幾個意思?


    幾個意思?


    喬木一臉悲憤地抬頭,樓梯口裏卻已沒了喬睿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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