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來說,秦國出使他國的目的無非兩種,一種是交好連橫,而另一種,則是坑人。

    韓國,哪怕仍然有著七雄的名頭,可卻已經沒有七雄的實力了。對於一直虎視眈眈的秦國來說,那就是盤中餐,怎麽還會費大力氣與其交好呢?

    真要交好,那也是韓國來交好秦國,而非秦國去交好韓國。

    自然,嬴政派嬴成蟜去韓國的目的,是為了坑韓國,並且也是為了坑嬴成蟜。

    嬴成蟜的手下的勢力主要分為三種:一種是看不慣嬴政的人,這些人多半是一開始就站錯了位置,畢竟誰也不會想到秦莊襄王隻在位了短短三年不滿。不過這類人隨著嬴政逐漸長成,已經漸漸減少了。第二種是普通的門客,也算不上多,但他好歹是個王室公子,門客也不會少不到哪兒去就是了。

    而第三種才是嬴成蟜真正的勢力,即韓係。

    盡管韓國已經是勢單力薄,可在秦國內韓係的勢力卻是僅次於楚係,這多半是因為嬴子楚和夏太王太後的緣故。

    韓係中有的人想要借勢往上爬,還有的人則是存了和韓姬一樣的存韓的念頭。

    嬴成蟜並不知道,夏太王太後也是那懷有存韓之心的其中一人。

    他喜滋滋地帶著一些門客,朝著韓國出發。

    若是秦莊襄王仍然在世,那他大概要被寵成紈絝了,可在嬴政上位以後,他的心境也有所改變,他明白若想要迴到以前那種恣意,就要有相應的權勢,正因為此他才會千方百計為自己謀求爵位。

    若是我能為秦國取得極大的利益,趙政還能不給我封邑嗎?

    他心道。

    在尚無經驗的他看來,使韓是一件合了他口味的美差事。

    他倒並不擔心自己被嬴政當做了質子,因為麵對區區韓國,秦國完全沒有這個必要,若是真這麽做了,反倒折了嬴政的麵子。

    在韓非入秦之後,韓國與秦國就沒什麽摩擦了,而且因為魏國與韓國不對付起來,韓國也有心交好秦國。於是,等嬴成蟜到了韓國,毫不意外地得到了極大的禮遇,韓王立刻封了他做客卿。

    嬴成蟜在做了一段時間的客卿,享受了一番韓國的風土人情之後,卻突然犯了愁。

    “公子在憂愁什麽?”他帶來的人問道。

    嬴成蟜問道:“我應該如何做出功績迴到秦國呢?”雖然他不會變成質子,但也

    沒有一直在韓國擔任客卿的打算,不然和質子也沒多少差別了。

    這時候嬴成蟜才隱隱約約察覺嬴政在坑他,因為給他的旨令上完全沒有提及他是來做什麽的。

    越是嬴政阻撓,嬴成蟜越是想弄出一件大事來了。

    門客們麵麵相覷,因為他們也一時沒有想到。

    在所有人凝思的時候,站在最末尾的一個三十多歲、笑起來眼睛彎彎的男人站出來說道:“公子您可以讓韓國獻出百裏的地給秦國,有這樣的功績,誰會不重視您呢?”

    嬴成蟜看了看這個人,並非是他欽點來的,估計是個再尋常不過的門客,被管事點了隨從湊數的。心中有幾分看不起,但卻覺得他的主意不錯,便追問道:“可我要怎麽做才行呢?韓國怎麽可能會白白獻出百裏的地?”

    那人說道:“您把賈帶去見韓王,賈能說服他。”

    嬴成蟜並不相信他,恰好此時站在他前麵的一個門客出來說道:“公子,這個人不過是個監門卒之子,他的話怎麽能信?又怎麽能讓他進入大殿呢?”

    一個看城門的人的兒子甚至還不如他的管事,嬴成蟜當即就拒絕那人。

    那人麵無惱意,也無哀意,反而從容地說道:“公子若是不願帶賈去見韓王,那隻需要將賈之言記下說與韓王也一樣能成。”

    嬴成蟜見他的姿態,倒是有了幾分好感,順著說道:“說來聽聽。”

    那人思路靈活,口齒更是伶俐,幾句話間就想好了說辭,並且那套說辭當下就說服了嬴成蟜。

    嬴成蟜聽後,不僅連聲稱好,更是輕蔑之意去了大半,“你叫什麽?”

    那人迴道:“姚賈。”

    嬴成蟜記下了,第二日就帶著姚賈那套說辭去見韓王。

    因為嬴成蟜說是與秦國有關的事,所以韓王以美酒美人招待他,問道:“公子來尋我,而是秦王有了什麽想法?”

    嬴成蟜牢記著姚賈的話,張口便說道:“我秦國打算攻打韓國。”

    韓王嚇了一大跳,席上歌舞的優伶也嚇得停止了動作。

    “敢問公子,秦國為何要攻打我們韓國呢?”他緊緊盯著嬴成蟜。

    嬴成蟜迴道:“陛下可知道我們秦國的長信侯。”

    韓王點點頭,“這與他有關?”

    “自是有關,長信侯得太後寵幸,哪裏會滿足於一個小小的山陽?可是

    您也知道,他無功無才,憑什麽擴大封地?唯有自己派人去打。而韓國就是他的首選。魏韓惡交,他就是攻打韓國,魏國也一定不會出手,那還有什麽後顧之憂呢?隻要帶著大軍軍攻韓,城邑就能輕鬆拿下,到時候王兄也唯有封他了。”嬴成蟜最滿意姚賈說辭的地方,就是他把鍋扣在了嫪毐身上。

    韓王敢怒不敢言,焦躁地起身踱步,忽然腦中靈光一閃,看著嬴成蟜狐疑地說道:“若是秦國打算攻打韓國,公子為什麽還要來我們韓國呢?”

    嬴成蟜迴道:“秦國並不想與韓國交惡,我亦如此,便上書王兄,允我來幫助韓國。”

    因為嬴成蟜的母親是韓國人,門下門客也多是韓國人,更有自己女兒打算幫助嬴成蟜在前,韓王對嬴成蟜的說辭深信不疑。

    他熱切地問道:“公子打算如何幫助我國呢?”

    嬴成蟜說道:“隻要陛下獻出百裏地便可。”

    百裏地,完全是個大城邑的麵積,或者是眾多個小城邑,對於秦國這樣的國家來說或許不值一提,但是對於韓國僅剩不多的國土來說,卻是需要著重考慮。

    不過比起韓國曾經向秦國割讓的十城,這一百裏地倒也算不了什麽,因為若是秦軍真的來了,恐怕不是被奪走百裏的問題,而是能不能剩下百裏的問題了。

    韓王真正擔心的是秦國說話不算數,比如上次,明明獻出去了十城,結果秦國還是來攻打他們拿下了七座城。

    嬴成蟜見韓王一臉躊躇,便繼續拿姚賈教的說辭說道:“我是秦國的公子,難道你不相信我的話嗎?還是說韓國做了什麽會激怒秦國的事情?”

    韓王連忙說道:“韓國欲與秦國交好,怎麽會去算計秦國呢?”

    他尋思片刻,迴道:“韓國願意獻出百裏地給秦國,還望秦國遵守諾言。”

    嬴成蟜麵露喜色道:“那是自然。”因為秦國現在根本沒打算攻打韓國。

    嬴成蟜迴去後,大大獎賞了一番姚賈,然後得意洋洋地迴了秦國。他雖不如甘羅功績大,但初次出使能得到這般結果已是很好了。

    嬴政也都沒料到他這麽順利,訝異過後就派人查明原因了。

    不久,姚賈的名字呈在了他的案上。

    葉煜同樣疑惑此事,不過在他得知除了嬴成蟜有了封地之外,還有一個叫做姚賈的人也突然成了客卿之後就了然了。

    關於姚賈的事情他記得不多,

    唯一記得的是他是個舌燦如花的人,功績不小,好像還和韓非關係不好?

    次日上朝的時候,他見到了麵帶喜色的嬴成蟜,也見到了姚賈。

    出乎他的意料,他原本以為姚賈這種巧舌如簧的人會看起來很開朗,不想他看起來竟然很內斂,有幾分憨厚的感覺,長相頗具親和力,笑起來之後眉眼彎彎很容易得到人的信任和好感,就是身材有些消瘦。

    完全想象不到這樣一個人剛剛坑了韓國——也許還有嬴成蟜。

    奇怪的是,姚賈似乎一直在打量他。

    若不是葉煜覺得他沒什麽惡意,隻怕早就離他遠遠的了。

    “葉將軍。”下朝之後,他這位新同事叫住了他。

    “姚客卿。”葉煜頷首道。

    “葉將軍還記得我嗎?”姚賈含笑著問他,眼中隱隱期待。

    這個問題……好像有點狗血。

    葉煜心中頓時想到。

    緊接著,他就開始努力搜尋自己的記憶。

    說實話,他覺的自己應該是沒見過姚賈的,若是見過,畢竟對方是個曆史名人,他不可能記不得。

    他想了好一會兒也沒想到什麽,卻也不好意思問他要個提示,不由得麵露尷尬之色。

    姚賈是最會看眼色之人,他注意到葉煜的神情之後,有些失落地輕歎一聲。

    就在此時,葉煜看著那張不笑的麵孔,忽然想起來了。

    “是你!”

    作者有話要說:1古代和現在的城邑麵積肯定不一樣,所以百裏一座大城應該不誇張,張儀欺楚的時候也才六百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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