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煜起身說道:“我馬上就去,先請少庶子入廳。”

    管事應聲退下,葉煜收好手中的兵法,迴到房裏換了套見客的衣服,快步走向大廳。

    “葉將軍。”甘羅見葉煜前來,立刻從席上站起身行禮。

    “少庶子請坐。”葉煜走到主座對甘羅說道。

    甘羅卻沒有做法,而是就著作揖的動作,麵露猶豫地說道:“羅今日前來,是有一事想問將軍。”

    葉煜做了個請便的手勢,好奇道:“直說便是。”

    甘羅抬頭看向他問道:“敢問將軍,當日王上允我族前去侍奉祖父,可是將軍的提議?”

    葉煜心中疑惑,這事甘羅應當知道才是啊。

    “的確如此。”他不解地迴到。

    甘羅頓時眉頭緊皺,他彎腰朝葉煜一拜道:“多謝將軍當日助言。”

    葉煜含笑道:“不必多禮,你當時不已經謝過我了嗎?”

    甘羅麵上一紅,低著頭赧然道:“當日所謝為將軍護送一事。”

    “無礙的。”葉煜笑道。

    甘羅仍是帶著一些遲疑,他抬頭看著葉煜,葉煜今日穿著一身月白色長袍,麵帶如春風般的淺笑,英氣煞氣也被蓋住了,一副恬靜的樣子,瞧著讓人感覺好生親近。

    他暗自咬了咬牙,說道:“羅本不該多嘴,隻是……將軍還當警醒些,莫輕信他人才是。”

    葉煜又是奇怪,這話之前他們在齊國的時候也說過類似的,怎麽甘羅會特地重複一遍?而且聽著語氣,也不像是隨口的提點。

    他正了正色,身體微微前傾問道:“少庶子可是找找了那算計煜的小人?”

    甘羅的神色又變了變,躊躇片刻道:“羅也沒有十成十的把握,而且怕是將軍不會想聽。”

    葉煜無奈道:“沒有十成十的把握,但想來也是有了些眉目,你若不與煜相說,煜有如何警惕呢?”

    甘羅聽後,歎息一聲,再做一拜道:“將軍太過仁善,小人易近身,隻需戒備身邊之人就是。”

    “你這般半露半掩,倒不如一次說個明白,煜尚無娶妻,哪來的身邊之人?至多也就有些友人……”他的身體突然頓住,臉上的笑意驟然消失。

    “羅先告辭。”甘羅請辭,正轉身欲走。

    “且慢。”葉煜的聲音相比之前冷上了許多。

    甘羅一頓,無奈地轉迴來。

    葉煜已經從席上站了起來,月白色的衣袍這時候讓他看起來好似冷硬許多,他的目光直直地看著甘羅,“煜駑鈍,懇請少庶子讓煜得個明白。”這是他第一次用這樣的語氣對甘羅說話。

    聽到甘羅這麽說,葉煜腦中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李斯,但他絕不相信李斯就是那小人。

    論起親疏遠近,甘羅自是遠不及李斯和他的關係,也無怪乎他心中竄出了怒意。

    甘羅心中一顫,頭一迴體會到了葉煜其實是個武將這個事實,也是頭一迴被駭住,過了半響才道:“……那小人怕是將軍的親近之人。”

    葉煜仍是看著他沒有挪動半分,“少庶子可有證據?”

    “將軍提過的那名行商已至秦國,將軍若是不信,親自問詢一番便知。”甘羅也來了氣,他能體諒葉煜的心情,但是他就是覺得委屈,明明在齊國的時候葉煜從來沒有對他生過氣。

    葉煜見甘羅目露委屈,也反應過來自己的態度太過了,略收斂了些情緒,按了按太陽穴對甘羅說道:“多謝少庶子提點,是非如何煜會自行判斷。”

    甘羅低頭道:“那羅就先告辭了。”他說完就匆匆離開,似是在賭氣。

    葉煜瞧著甘羅的背影,失笑一聲,但是還沒等笑出來,又想起甘羅剛才說的事情,麵色凝重起來。

    “去給我找那行商落腳的地方。”葉煜喚來一親衛說道。

    若是旁的人,這時候大抵是尋個由頭逮了那行商在牢裏問,但是葉煜偏不。

    他令人去打探完地點後,連衣服都沒換就直接找上門去。

    那行商見門口站了好些個衛兵,嚇得魂都快飛了,緊接著他又看到一匹白蹄黑馬停在他家正門口,心知肯定是什麽大人物,惶恐地低下頭,不敢直視。

    “嗬。”葉煜瞧了他和他身後的府邸,冷哼一聲。無論指使著行商的人是誰,他都對這人沒有什麽好感。

    行商低著頭,隻能瞧見葉煜的袍角,他支支吾吾地問道:“不知小商犯了何錯?”

    “本將葉煜,你可認識?”葉煜緩緩說道。

    那行商一個哆嗦,頭縮得更低了,聲音也發不出來。

    “不請本將進去坐坐?”

    “您請、您請!”行商忙說道,他一邊將葉煜迎進去,一邊給自己管事使眼色,著人上了最好的酒。

    葉煜看著麵前的瓊漿,笑著看向那行商道:“怎的,你竟不奇我的相貌,也不奇我的來曆?”

    行商抖了抖道:“小商身份卑微,不敢直視君顏。”

    葉煜哈哈大笑起來,“我還當是你在兩年前就知道我的容貌了呢。”

    行商麵露惶恐,連連說道:“哪裏的事……”

    葉煜突然止住笑聲,手一個橫掃,幾上的酒杯就掉在了地上,他目光如炬地看著行商,“那你又為什麽會在魏國散步我的消息?到底是誰指使你的?”

    行商一癱,知道自己做的事被葉煜知道了,他連連求饒道:“將軍,是小商一時財迷心竅,聽聞那魏王在重金尋您,就……”

    葉煜冷笑,“好一個財迷心竅,那怎麽領取賞賜的人不是你?”

    行商繼續說道:“小商不敢肯定魏王在尋的人是不是您,就沒敢說……”

    葉煜怒道:“沒敢說?沒敢說卻是特地將消息傳入了大梁?”

    行商不語,葉煜又說道:“好,那我問你,你又是如何知道我的?我當時跟隨呂相,可未曾見過你這個小小的行商!”

    他一身煞氣外露,行商雙膝打顫,滿頭大汗道:“小商……小商不過是聽道途說罷了。”

    “聽道途說?”葉煜重複了一遍這個詞,問道:“那不知,是哪位大夫告訴你的。”他當時在外露麵的情況極少,雖然也有下人傳出去的可能,但從棹的話看來,很顯然當初那件事是有推手的。

    他身上的煞氣可都是負了人命的,一般人根本承受不起,那行商沒堅持多久就一臉恐懼地說了,“是、呂相府上一個小侍讓我這麽做的。”

    葉煜皺眉道:“他叫什麽名字。”

    行商如實地說了。

    ——“咦,通古,你那個小侍怎麽最近沒瞧見了?”

    ——“手腳不幹淨打發了,怎麽提起不相幹的事了,莫不是想悔棋?”

    ——“知我者,通古也!”

    行商招出來的的確是李斯門下的一個小侍,可是那個小侍在兩年就被打發了。

    葉煜的食指輕輕敲擊著木幾,他覺得那小侍背後還有另一人,被李斯察覺到了才會被打發了,而那背後之人恐怕才是真正算計他的人。

    葉煜瞥了一眼癱坐著的行商,不去管他狼狽的模樣,起身離去。

    “你們先迴府吧。”葉煜對門口的親衛們說

    道,他打算去找李斯問問那小侍的情況。

    騎著馬行了一半的路程,葉煜突然想起自己最近是有麻煩纏身的,今日又沒留意,恐會被人拿來說事。

    他看著前路,想到李斯府邸離王宮本身就近,幹脆先去見趟嬴政大致解釋一下,迴來的時候再去找李斯也不遲。

    他低頭瞧了瞧,身上的衣服本身就是見客穿的,算不上寒酸,完全可以直接進宮。

    而這一迴,葉煜又遇到了那股視線,這一次不是下朝的時候,附近人除了侍衛就是內侍婢女,他一眼就找到了來源。

    “那人是誰?”盡管在看到的第一眼心中就已經有了猜測,但是葉煜還是指著目光來源的方向問引路的內侍。

    他前方的內侍看了看,迴道:“應是太後宮裏的人。”

    “是麽……”葉煜麵上不動聲色,卻是握緊了袍下的手。

    嫪毐!

    “若是有事要查問,直接抓入大牢就是。”聽了他的簡單解釋後,嬴政不讚同道。

    “臣近日略有急躁,望王上贖罪。”葉煜說道。

    嬴政想了想道:“是魏王之事?”

    葉煜微微點頭,“請王上明鑒,臣絕無迴魏之意。”

    嬴政看著他,說道:“寡人知道。”

    聽出了嬴政話中的信任,葉煜一頓,突然好像覺得自己之前完全沒必要煩惱。

    嬴政繼續說道:“隻是你這般稱病中大肆出行卻是要不得的。”

    葉煜恍然想起自己之前請的是病假,訕笑道:“臣之前稱的是養病,今日出門透透風,想來各位大夫也不會說什麽。”

    嬴政隻是無奈地搖搖頭,“下不為例。”

    葉煜忙答道:“諾。”

    從王宮出來之後,葉煜依照原計劃去了一趟李斯府。

    在門口迎接他的是李斯的管事,“將軍您不是稱病了嗎?”管事也是驚訝道。

    葉煜握拳抵唇咳了兩聲,然後輕聲說道:“已經跟王上說過了。”

    管事點點頭,帶他去尋李斯。

    葉煜看著從身邊經過的一些小侍,忽然想到了什麽,問管事道:“我記得以前通古有個用得趁手的小侍,什麽時候打發了?”

    管事想了一下,笑道:“將軍您伐韓迴來後也問過,不過那人手腳不幹淨,您若是覺得好用我也可以給你再找幾個。”

    葉煜含糊地應了兩聲,突然停住腳步。

    “將軍,怎麽了?”管事疑惑地看著他。

    葉煜懊惱道:“剛才想著先去見王上,竟然把打算給通古看的東西忘帶了。”

    “這有何難?我親自幫您去取一趟吧。”管事說道。

    葉煜展顏道:“也好,那東西我放在庫房裏了,你與我的管事說是最左側最裏麵的長盒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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