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對麵陣營的人是韓非,葉煜就如臨大敵,隻要不是訓練,他就一直泡在主帳裏分析地形地圖。

    這一次伐韓秦軍可拖不起,朝中原定的計劃是攻至長社給韓國一個教訓就結束的,韓國剩下的兵力至多也就三十萬,要攻到鄭都附近的長社其實並不難,大抵上兩個月就足夠了,這情況下的補給現在的秦國還是能承受的。

    但是如今魏國也摻了一腳進來,這時間可就難說了。

    時間越長對秦軍來說就越不利,因為秦國現在拚不起物資,且又不是長平之戰那種規模的,也無需這種透支的做法。

    葉煜不是沒想過用離間計和反間計讓韓王猜忌韓非,這可是秦國的拿手好戲,但稍稍思考,便知道這方法根本行不通。

    先不說韓非對帝王心術的參研,就是韓非語不成句這一點就注定了韓王不會猜忌他。

    越是想不到辦法,葉煜就越是著急,整日都神不守舍,心不在焉,待到他好不容易壓下那股煩躁之意迴過神來,已是第三天下午了。

    魏軍已經抵達,魏國和韓國離得很近,基本不會有水土不服情況,照說休整一兩日便可攻打秦軍,可也不知是出於什麽原因,秦軍至今還沒有見到過魏軍。

    操練完的葉煜朝著主帳走去,一路上卻聽見幾個士兵圍坐在一起聊天。

    “會不會根本沒什麽魏國援軍啊?”

    “我覺得也是,都這麽些天了,哪有援軍來了隻守城的理?”

    “說不定是韓國怕我們攻打他,騙人的嘞。”

    其他的士兵們也紛紛說著自己的看法。

    葉煜聽道他們談話的內容,頓時加快了腳步,跑到了主帳裏。

    蒙驁和蒙武都在裏麵,見他急步走進來,隻以為他和前兩天一樣在煩惱,還想著要不要開解兩句。

    沒想到葉煜卻首先說道:“將軍,這樣下去不行。”

    蒙驁問他,“是什麽地方不行呢?”

    葉煜就迴道:“已經三日了,韓魏之軍靜如潭水,我軍卻日日防備,這不是中了敵方同那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相近的計策了嗎?”

    蒙驁正想說什麽,有聽人報何腹心和幾個謀士來了,便宣了進來一起商討。

    何腹心聽完蒙驁的轉述,笑道:“巧了,我們也是來說這個事的。”

    蒙驁就說:“那就說說你們的

    看法吧。”

    何腹心拿出一份木簡呈給蒙驁,“巡查與守城之人需要作出改動,再者就是穩定軍心了,我們認為還是盡快出戰的好。”

    蒙驁看向葉煜問道:“你呢?”

    葉煜想了想說道:“何腹心所言不錯,出戰在即,但由我們率先出戰卻不是最好的。”

    蒙武順著他的話思索了一下道:“此時匆忙出戰的確不是最佳狀態,但拖得久了也與我軍無益,葉偏將可是已經想到了什麽辦法?”

    葉煜點頭道:“我們不妨試著誘敵先攻,先派出一部分兵南下佯攻岸門。”

    如果秦軍要繞過濁澤,下一個目標肯定就是岸門,因此他想的就是讓韓軍認為他們放棄濁澤,那麽守城不出的行為也就沒了意義。

    蒙驁不是很讚同說道:“隻怕是韓魏不會輕易相信。”

    的確,以秦國的性子,可不是那般輕言放棄的。

    蒙武就說道:“不若將計就計,先攻岸門?”

    何腹心搖頭道:“先攻岸門,雍氏薄弱,近濁澤,隻怕是不出三日雍氏就會被收複。”

    葉煜低頭想了想,又道:“那若是讓韓魏覺得我們的主力仍在雍氏呢?”

    “說來聽聽。”何腹心好奇道。

    葉煜迴憶了一下曆史上的一些戰役說道:“昔鄭國使空城計退楚,我們亦可效仿,明明白白地讓韓魏看到我們雍氏設防薄弱,唱一出空城,讓他們懷疑我們設有陷阱,不敢輕取。”

    何腹心讚道:“虛虛實實,不錯。”

    葉煜有些擔憂地補了一句,“隻是此計險了些,若是不慎,那便直接丟城了,算不得什麽好計策。”

    “可,韓魏會信嗎?”蒙武問道。

    蒙驁迴道:“若是一般武將那是無用,但是此次領兵乃韓公子非,那是個聰明人,而此計恰是算那聰明人。”

    蒙驁最終還是同意了這個計策,就算真丟了雍氏,也還能攻下岸門,總的來說不至於太吃虧。而且打仗可不是時時刻刻都能用穩計,險計是常態。

    不過雖說是空城,卻也需要有人留守以防萬一,但對於留守的人,幾人卻產生了分歧。

    葉煜因曆史上幾個案例的緣故,覺得應當是蒙驁留守,蒙武去岸門,不過其他人卻都認為因當是他留守。

    “這是為何?”葉煜疑惑地問道。

    蒙驁笑道:“此計

    為你所提,你自是最熟悉的,且你與公子非的師兄是好友,肯定比我們更了解敵將。”

    用的博智的險計,敵手又是韓非,葉煜心裏可沒什麽底氣,他看向蒙武說道:“武將軍不與煜一同留下嗎?”

    迴複他的還是蒙驁,“此計不光是要空城演的好,還要岸門那邊攻得夠快,不然時日久了終會暴露。老夫可不信那公子非不會早先在岸門設下防備,故此行唯有我們父子齊上陣方可達成。”

    葉煜仍是皺著眉頭,一副底氣不足的樣子。

    蒙驁見此就說到:“你可莫忘了你答應王上的,這迴你若是能守住雍氏,令我等攻下岸門,當算你一城。”

    葉煜聽後,無奈道:“您這可不是在勸慰我啊。”話雖如此,他卻的確有了勁頭,當場應下此事。

    大軍依舊是在清晨時分走的,一夜未眠的葉煜還麽休息片刻就打起精神來命人開始部署。

    中午時分,果然見得一小隊韓軍喬裝過來了。

    葉煜穿著戰甲,手持係有醒目紅絲帶的長戈在城牆上巡邏。

    城門是照常開著的,還有一些百姓出入,悄悄湊近,還能聽到一些百姓的嬉笑聲,但守衛的人看起來確實少了許多,精神看著也不好。

    來打探的韓兵看到此景,心中一喜,忙迴到了濁澤把這件事告訴了韓非。

    “公子,雍氏此時無兵,正是進攻的大好時候啊。”

    韓非聽了他的詳述後卻問道:“城牆上的將領是誰?”

    探子迴道:“瞧衣著倒不是很高的職位,似是個偏將,還未及冠,隻是那容貌……”他忍不住嘿嘿笑了兩聲,“應就是那魏王看中的龍陽君了。”

    因為秦軍是不戴頭盔的,古代城牆也不是很高,所以探子很容易就看到了葉煜的容貌。

    韓非目視著前方,想了一下說道:“此事不能急,去告訴其他將軍,一起去探探虛實。”

    探子退去,於是又過了幾個時辰,以韓非為首的一些將領帶著一路兵來了雍氏城。

    探子看著雍氏城,對韓非說道:“那幾個守兵都沒換。”

    韓非身邊一個將領說道:“那麽之前的消息應當是真的了,秦軍都去攻岸門了,雍氏空虛,非公子,雖然我們早就在岸門設下準備,可怕是也撐不了多久,還是趕緊讓人奪迴雍氏,我等快些赴往岸門吧。”

    韓非卻緊盯著在城牆上走動的葉煜,似

    是沒聽到他的話一般。

    邊上一個魏國的將領見此,就警告道:“非公子可別忘了那是我們王上的人。”

    韓非的嘴角微微上揚,好似嘲諷,不過還沒等人看清就恢複了尋常的神態,對周圍的人說道:“那葉偏將方才應是看到我們了。”

    雖然他們在樹林中隱蔽的好,卻也不是不可能被看到,於是那個魏將就疑惑了,“那又如何?我們要趕快進攻嗎?”

    韓非搖搖頭道:“之前葉偏將一直是豎握著長戈,就是走動的時候也沒有改變,但是看到我們之後他卻換了姿勢。”

    眾將領們定睛看去,那紅絲帶還是極為顯眼的,“他是在打信號?”

    韓非點頭道:“想來是的。又有,便是守備空虛也不至於沒有幾個替換的人,你們看那些守兵,雖說神態萎靡,卻沒有一個放鬆手中的武器,也沒有一個坐著的,這就是為了準備隨時戰鬥的姿態。”

    將領一驚,“城內有詐?”

    韓非思索片刻,腦中想過各種可能,不敢下定論,隻是說道:“既是已被發現了,不如上前去試探一番。”

    韓非說著就朝著雍氏城的大門行去,那些將領短暫的疑惑過後也紛紛跟上。

    站在城牆上的葉煜自是一眼就看到了那穿著綠色衣衫,外披盔甲,不像將軍倒像儒生的韓非,他走到城門正上方,手中的長戈在行走間舞了個不起眼的動作,周圍那些守兵也緩慢地朝他靠攏。

    待到韓非靠近了,他才微微笑道:“原是非公子親至。”

    作者有話要說:1韓國兵力三十萬好像是張儀說的?在某戰國軍事本書裏看到過。

    2據說曆史上第一個空城計,是在春秋鄭國。《左傳·莊公二十八年》中有粗略的記載。網傳當時用計的人是叔詹,可我在左傳裏麵好像沒看到提了他的名字(也有可能是我沒看仔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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