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門的兩個士兵狐疑地打量著站在他們麵前的葉煜。

    能來守門,他們的眼力自然不錯,至少沒有把葉煜當成是女人,而他們是真正的士兵而不是打仗的時候被拉來湊數的民夫,所以也沒有被葉煜的容貌迷惑。

    他們更多的是警惕。

    葉煜並沒有掩飾他身上的佩刀和佩劍。青銅劍在這個時代一般是有些身份或者錢財什麽才能裝備上的,至少一般的黔首在如今的重賦稅之下是買不起的。

    其中一個士兵上前一步,手中的長戈立在地上,他伸出手,示意葉煜交出身份證件。

    葉煜當然有,不然他連館舍都住不了,隻不過他的證件是魏國的。

    “我是魏國人。”他一邊交出自己的證件,一邊對士兵說道。

    那個士兵還是檢查了一下他的證件,然後和自己的同袍對視一眼,對他說道:“我知道了,你跟我去見奮威。”

    奮威當然不是人名,那是一個軍中職位,用最簡單的方式理解一下,就是管人力的。

    葉煜並不奇怪自己一個魏國人能順利從軍,因為秦國這樣從他國來的客卿太多了,隻要有本事,秦人一樣會推崇。

    他跟在那士兵身後,目不斜視。

    隻是,他不去看別人,卻有別人來看他。

    在這軍中不是所有人的都像剛才兩個守門的一樣有自製力,於是,他遭到了圍觀。

    “喲,老遐,換班了啊?”一個看起來似乎有些資曆的士兵湊過來和領路的士兵嘮嗑,隻不過他的目光卻一直定在葉煜身上。

    領路的老遐也算是個老兵,哪裏看不出來來搭話的人是什麽意思,他肅著臉說道:“我還有事,下迴再聊。”

    那人本就醉翁之意不在酒,才不會介意老遐的話,又多看了葉煜幾眼才磨磨蹭蹭地迴去了。

    那人也不避諱,走了沒兩步就和同袍談了起來。

    “老遐帶著的是誰嗎?是哪位的家眷嗎?”一群兵圍在他身邊問道。

    “該不會是將軍的女兒女扮男裝來的吧?”

    那人看著其他人好奇的樣子,搖了搖頭,“我瞧著好像真是個男的。”

    “男的長那樣?”一道聲音鄙夷地說道:“我家妻女都沒長這個樣。”

    另一道聲音略猥瑣地說道:“飽飽眼福罷了,隻當他是個女的不就成了。”

    眾人哄笑

    起來。

    葉煜的臉色一僵,老遐迴頭看了他一眼,也沒管。

    所幸奮威的位置並不遠,到了那附近就好些了。

    葉煜站在賬外,老遐先進去和奮威說了些什麽,然後再讓他進到帳中。

    奮威見到他的模樣,雖然前頭有老遐提醒,卻還是吃了一驚,“你是魏國來的?”

    “是。”葉煜迴道。

    “你是來投軍的?”奮威確認道,從他的神色看來他不是很讚同。

    “是。”葉煜又迴道。

    奮威打量著他,目光落在他的刀劍上問道:“你會武?”

    葉煜答道:“自幼習之。”

    “你為何要來我秦國投軍,而不是在魏國?”奮威的目光盯著他,判斷著他是否在說謊。

    “我在魏國得罪了大人物,便逃到了秦國了。我旁的不會,隻有些武藝,思來想去還是從軍最妥。”葉煜不緊不慢地說道。

    奮威思索了一會兒,招手讓老遐附耳過來,兩人耳語起來。

    葉煜低著頭,還是依稀聽到了什麽“好顏色”、“諜人”之類的詞。

    他有些緊張,自從之前麵見嬴政失敗之後,他就再也不會有那種肯定會一帆風順的想法了。

    秦軍會收納他國人不假,但是他會不會成功那又是另外一迴事了。

    秦國是一個連年征戰的國家,還是很缺士兵的,正常情況下來說隻要不是別國間諜都會吸收的,不過也有些特殊情況。

    比如葉煜的容貌。

    剛才走過來的一段路也讓葉煜想明白了,他這個容貌或許會有擾亂軍紀之嫌。

    這迴可真不是他自己自大了。

    奮威和老遐之間的耳語很快就結束了,兩人都沒告訴他結果,隻是奮威讓老遐帶著他走了。

    也不知道奮威到底囑咐了老遐什麽,總之淨是把他往邊緣帶。

    “你先在這住著。”老遐指著前方一個比周圍小了很多的舊營帳說道。

    葉煜掃視了一下周圍,頓時明悟,這是留待查看呢。

    得了,總比直接拒絕好。

    葉煜放鬆了下來,撩開門簾走了進去。

    這帳子裏麵空空的,隻擺了幾張席鋪,一個幾案,還有個架子,沒一點生活氣息。

    而且或許是很久沒用了,架子上都積了一層薄灰。

    “你自己打掃打掃,器具我待會兒讓人給你送來。”老遐站在門口對他說道:“少往外麵走,我想你是知道的。”

    葉煜點點頭,經過了剛才的事,他現在真的一點都不想出去,而且他是別國來的,軍中對他總要多注意一些,他還在勘察期,他懂的。

    老遐點點頭,放下門簾走了。

    葉煜走到了架子旁,看著上麵的灰塵,放棄了先把包裹放下來的打算。

    不過這段時間倒是可以整理一下席鋪,他挑了個靠裏的,抓住席子兩角,抖了抖。

    “咳咳——”就算有準備,但他還是被激蕩的灰塵嗆著了。

    放下席子後,他便放棄了順便把其他幾個也整理一下的念頭。

    過了一會兒,果然有人送東西過來了。

    一個不知道什麽崗位的老兵端著一盆裝了水的魚洗和夜壺進來了。

    “多謝。”葉煜接過魚洗和空夜壺後說道。

    老兵送完東西救走了,葉煜把夜壺放在角落裏,把魚洗放到了幾案上,他看著魚洗邊上的兩個把,突然很想搓一搓,他記得前世看過玩魚洗的視頻,好像還挺好玩的。

    不過他最後還是放棄了,因為魚洗是在戰爭中用於震懾敵人的,雖然軍隊大概是為了減輕負重或者別的什麽原因把魚洗又當成臉盆用了,但終歸還是不要隨意動的好。

    他乖乖地擰幹了濕布打掃起來,雖然東西沒幾件,但是要打掃的地方其實還是不少的。比如帳子內部,他一點也不想晚上睡覺的時候吃一嘴灰。

    打掃完之後,葉煜就閑了下來,隻有貴族是一天三頓,普通黔首一天隻吃兩頓,而現在距離晝食還有一會兒,更別說他接下來還不知道要在這裏待幾天呢。

    他背對著門箕坐在席上,這個姿勢老實說不太雅觀,因為先秦都是開襠褲,不過鑒於他剛才跪坐著打掃了好一會兒,腿有些麻,這麽隨意地坐著休息一會兒也無礙。

    不久,外麵響起了鍾聲,估計是飯點到了,葉煜考慮到現在的處境,估摸著會有人給他來送飯,就換成了端正的跪坐等待著。

    等到他覺得腿稍微有點麻的時候,送飯的人總算來了。

    依舊是那麽老兵,不過這一次他是端著滿滿一碗飯菜進來的。

    葉煜也大致能猜到奮威派老兵來接觸他的意思,也就沒有和老兵多說什麽,隻是普普通通地道了一聲謝,一個

    多餘的字都沒說。

    飯後消化了一會兒,葉煜看了看賬內的地盤,作為練劍來說是有點小,但還能湊活。

    於是接下來的時間他就用來練劍了,晚上老兵又來了兩次,一次是來送暮食,還有一次是來一些生活用品。

    大概是因為昨晚沒睡,今天葉煜睡得特別早,剛到亥時就睡了。

    但他也做了一夜的噩夢。

    他竟然夢見自己躺在地上抱住比他還小幾歲的嬴政的大腿,大聲喊爸爸的景象!而嬴政還死命地踹開他。

    太恐怖了!

    葉煜驚魂未定地坐起身來,他昨晚一整晚都是這個場景,他感覺自己快被“爸爸”兩個字洗腦了。

    從木桶裏舀了盆水,葉煜用冷水狠狠地拍了拍臉,這才迴過神來。

    “黑曆史,都是黑曆史!”他惡狠狠地對水中自己的倒影說道。

    ***

    嬴政看著內侍高匆匆走了進來,正好也沒什麽事,便主動問道:“是什麽事?”

    內侍高跪坐下來迴道:“那葉侍衛的蹤跡已經找到了,那日之後他就辭別了蒙小士子,去投軍了。”

    “投軍?”嬴政想了想說道:“不提身份,他的樣子,奮威敢收他?”

    內侍高迴道:“奮威的確還沒同意,不過奮威懷疑葉侍衛是魏諜,已經遣了通材去查。”

    葉煜的身份已經經過他和蒙家的兩次探查了,嬴政倒不覺得他是間諜,不過有些事情還是謹慎起見的好,“你去讓侯也查一查,若是無礙,就……”

    他停下思索了一下,才繼續說完:“就去告訴奮威,把他留在軍中吧。”

    作者有話要說:1通材:司對外聯絡。侯:秦國間諜首領。諜人:間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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