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人吃飯說話都喜歡大聲兒。


    我在城裏呆了那麽幾年,已經將這些毛病都改得差不多了。就算進了八爪村,說話我也沒再高聲大氣,吃飯嘴裏也不唿嚕唿嚕。


    第二天。我爹就說心口又犯疼了。“娃兒啊,你不趕著走吧?”


    “我不趕。”


    “那好,你就留下家裏陪爹過幾天,行不?”


    “行啊。”我想著,過幾天也行。迴頭我給淑芬打個電話,叫她幫我料理料理我剛買進來種在土裏的綠蘿。那花好養活。扯下一根細莖,放在水裏,不幾天就能長根。長了根,我再埋進土裏,又能繁衍一大片。這會兒,花棚裏除了綠蘿,就是水仙。水仙更好養活。這些活兒交給淑芬,我放心。


    我沒想到,其實我爹沒病。他的心口疼,是裝的。我更不知道,就在今天下午,村裏的馬媒婆就帶著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姑娘登了我家的門。


    我心裏是吃驚的。我有點兒怨我爹瞞著我。


    早上,我在家裏悶悶地呆著不想出去。我爹非支使我,叫我去集市上割肉買菜。“離婚沒啥丟人的,不是你偷人就行。”他還以為我這迴來了,怕路上遇見熟人,問起我離婚的事兒,怕我丟臉。


    馬媒婆很熱情。起先,我不知道她拖著個姑娘,來我家幹啥。我以為,是來找我爹的。


    可我爹一見了那個馬媒婆啊,熱情的不行啊。進廚房又煮雞蛋又倒茶,又下麵條又拿瓜果點心的,真是比待親戚還周到。馬媒婆大模大樣地坐著,那姑娘卻是低著頭害羞得不行,臉上紅紅的,但嘴角邊卻又抿著笑。


    我爹就叫我陪馬媒婆說話。陪說話之前,他扯著我的袖子,叫我跟他去廚房一趟。進了廚房,他就拉著我,低聲兒問:“爹瞅那姑娘挺好的,你覺得咋樣?”


    我一聽,就覺得不對勁。本來,我還想問他,不是說心口疼的嗎,疼的不能下床的嗎?咋見了馬媒婆兒,渾身上下啥都來勁兒,腿腳不酸了,胳膊也使上力了,說話也精神了。


    見我還傻傻的,我爹就嗬嗬地笑,他推攘了我一下:“馬媒婆就是給你說親來的。那姑娘就是她介紹給你的。咋樣?爹瞅那姑娘挺白淨挺苗條的。反正,爹看著還行。而且,人家姑娘是孤女,從小沒爹,上月剛沒了媽。家裏又沒個哥哥兄弟照應。馬媒婆說,人家姑娘隻圖對方人好,離不離婚的不在乎。更主要的,她隻要三萬元彩禮。兒啊,隻要三萬啊!隻要你點頭答應,剩下的錢爹立馬叫瓦匠蓋一幢二層的小樓房。”我爹對著我絮絮叨叨的,說個沒完。“這親事定下來了,你就去城裏,繼續幹你的事業,爹不攔著。小芳呢,就留在咱家,操持家務。以後,等小芳生一個大胖小子,那爹死了,也心滿意足了!”


    小芳?合著這頭一迴見麵,我爹就知道她的名字?


    我就疑惑地盯著他。我爹沒給我實話。“爹啊,我不在家,你到底都幹了啥了?”


    我爹就對我招認了。說堂屋裏坐著的女娃兒,姓丁叫小芳。“你不認識她,可她認識你。”


    “到底咋迴事兒?”我更糊塗了。


    我爹就說,這就是緣分啊,我做好事積下來的緣分。“你還記得你十歲那年救了一個小女娃兒麽?在隔壁村一個池塘子裏?你救的那個女娃兒就是小芳啊。她長大了,正好我央求了馬媒婆給我說媒,可巧小芳家屋後就住著馬媒婆一家。馬媒婆的男人在世的時候,和我關係還行。所以我這一說,她立馬就上心了,就拖了小芳到了咱家。”


    我的心裏頭,實在記不起來了。


    反正,在我小時候,幾乎每一年,村裏都有小孩兒掉進水裏。有的撈上來了,有的就被淹死了。我爹說,那個叫小芳的姑娘,我小時候把她從塘子裏撈上來過,可我心裏沒半點的印象。


    “人家一聽馬媒婆介紹的是你,二話不說就點頭,願意到咱家看看。剛才,我和馬媒婆通了會氣,我看那姑娘心裏,十有八九是願意的。”我爹說這話時,臉上笑成了一朵菊花。


    “爹啊,你咋不先告訴我一聲呢,這弄得我多被動啊!”我還是埋怨。


    “爹怕你不樂意,不敢吱聲兒啊。”


    嗨!這是啥話!我就悶在廚房裏,我不想去堂屋了。我就想迴來看望老爹,可沒想到要在家裏相啥親事兒啊!說來,也怪我。我的事沒跟我爹說清楚。可這會兒,客人在堂,也來不及和他說了。


    “馬媒婆你可不能得罪啊,這迴不成,下迴咱還得請人家。”我爹神色很鄭重,他交代完了,又把我推向堂屋。“先陪人家聊會天。你在外頭也見過世麵,可比你爹會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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