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劉哥,我不能走!”


    王霞急了,見我的力道大,一下推不開我,她就苦苦哀求,“你放手吧,家裏都說好了。再說,我弟腳廢了,不是正常人了,我挺可憐他的。有人願意嫁給她,那再好不過了。”


    不!那人是個聾子,還是個瞎子,你爹娘不拿你當人,你可得拿你自己當人!”我拽起王霞,將她拖著往小路上走,眼看著已經走出幾十米外了。


    “劉哥,你聽我說……聽我說啊……”王霞就急了,“那戶人家不窮,那男人也爽快,給了我爹六萬的彩禮錢呢。”


    “所以……就為了這點彩禮,你就認命了?”


    我不禁悲中從來。


    “我不想認命啊,但是我能怎樣呢?我家裏這麽多口人,我爹沒本事,他們隻有犧牲我。我弟弟一天娶不上媳婦,我就要多遭一天的罪!甭管是聾子還是瞎子,我就眼睛一閉,隨便嫁了吧!”


    我真的想哭了。我就朝她吼了:“不行,我說不行就不行!我不許你嫁人,因為我想娶你!”


    王霞聽了我的話,愣了。她很激動,臉緋紅緋紅的。她握著我的手,手心一直在顫抖。


    “劉哥,你說的……是真的嗎?你真的要娶我?”


    她不信。


    我就一字一句:“沒錯,我要娶你,你跟著我時,是一個正兒八經的黃花大姑娘。我要對你負責,我必須要娶你。咱們走,咱們現在就走……隻是,你要跟著我,就是跟著一個二婚頭了……我擔心你受委屈。而且,我現在還沒混出頭,你跟著我要受苦,受大苦……”


    “不不,劉哥,我跟著你不苦……我樂意的!”


    一聽王霞這樣說,我的心裏頓時樂開了花,不,簡直就是心花怒放過大年的感覺。


    “那,你還愣著幹啥?我帶你走,咱們走得遠遠兒的……”


    可是,我這話還沒說完呢,就聽屋子裏頭傳來一個中年男人的責罵聲:“霞子,霞子……叫你喂個雞,你給老子磨磨蹭蹭的都在外頭幹了些什麽?趕緊給老子進來!給老子掃地!”


    我聽出來了,這在屋子裏罵人的不是別人,就是王霞的爹。一聽他爹這口氣這聲音,我這心裏就氣不打一處來。


    可王霞卻畏懼了,她僵直著身子,一下抽開我的手,迴到殘酷的現實中來了。


    過了一會,一個女人的聲音也在叫喚王霞。“霞啊,趕緊進屋啊,別幹活了,一會兒,你弟那媳婦就得來了,還有那後生,雖然他耳朵聽不見,長得磕磣,但他可是實打實地帶了六萬塊錢來呢。這年頭,隻要有錢就行,管他是聾子還是瞎子……”


    說這話的是王霞的娘。


    媽的,她爹她娘都不是什麽好東西,都逼著女兒往火坑裏跳啊。


    我緊緊地捏著拳頭。


    王霞的爹娘見尋不著女兒,不耐煩了,已經從屋子裏走出來了。


    他們一看女兒和一個陌生的男人呆在一處,又是納悶又是生氣。他爹就一溜兒小跑地過來,對著王霞劈頭蓋臉地一頓臭罵:“你咋迴事?老子在家宰雞又殺鵝的,忙得團團轉。你倒好,兩手一撂,說,和你說話的男人是誰?”


    王霞的爹很兇。


    我一聽,他這樣不就是衝著我來的嗎?她爹滿臉的麻子,目光兇悍,她娘瘦瘦小小的,還是個齙牙。兩個人都其貌不揚,可就這副尊容卻生出王霞這樣好看的閨女,這是他們的福氣,可他們卻是這樣虐待女兒的!


    這樣一想,我的拳頭更是捏得咯吱咯吱作響。


    “他……他是我朋友。”


    “朋友?哪兒來的?我咋不知道?”


    “爹,你別問了。我朋友就是路過這兒,一會兒,他就走。”


    不,我不走!


    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王霞往火坑裏跳!


    可我沒想到,王霞真的想讓我走了。


    她看著我的眼睛非常平靜,淡漠的就像不認識我:“劉哥,你走吧,我……認命。”


    我的心裏就覺得非常淒涼,渾身是抑製不住的酸楚。王霞才二十二歲,還是一朵兒的年齡,她怎麽就願意把自己往火坑裏跳呢?


    為了父母,為了弟弟,她就這樣犧牲自己的一生?我的心裏像燒了一團火,燒得劈裏啪啦的,真的要爆發了。


    我梗著喉嚨,欲語還休:“王霞啊,這可是你過日子呀,你對自己的人生負責呀。”


    “劉哥,我知道,我啥都懂,可我一個農村姑娘,也就這點本事,就當是為家裏做貢獻吧。”


    “不,你必須跟我走!”


    王霞的爹娘整明白了,知道我就是個攪合事兒的,也火了,他爹就瞪著個眼兒,一溜兒走到我麵前,伸手指著我的鼻梁罵我:“哪兒冒出來的混小子,你是我女兒什麽人啊?憑什麽管老子家的事?我女兒愛嫁誰嫁誰,你他媽的算哪根蔥啊!”


    王霞的父母挺會罵人了。


    他們看出來了,我不是善茬,我找王霞就是想把她帶走的,我就是一個攪事精。王霞的爹警告我,我還賴著不走,他可就要操家夥攆我了,叫上全村的人揍我。王霞一聽,急得都要掉眼淚,她幹脆就推攘我了。“劉哥,你聽我的吧,走吧!”


    就在這吵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前麵小道兒就走來一男一女。那女的清湯掛麵的,看著倒還正常。可那男的,我一眼就瞅出來了,他肯定就是王霞相親的那個男人。這人就是個獨眼龍,左眼眶裏鑲了一隻狗眼,瞅著就別扭。


    他們是兄妹,那男的手裏拎了個大包,鼓鼓囊囊的,嘴裏更是咿咿呀呀,還拿手兒做比劃,聊得挺帶勁。我瞅那妹子的神情看起來也不是太高興。


    兄妹倆人走上前,王霞的爹眼睛笑得都眯成了一條線了。他樂顛顛地趕緊和老婆進屋去張羅飯菜,也不管我了。


    王霞的手被那聾子拉住了。聾子把包裏買的東西都掏出來給她看。王霞一臉的別扭一臉的不情願,後退幾步,抽開聾子握著的手,那神情就像吞了蒼蠅般地惡心。聾子就皺著眉頭,瞅著我,眨巴眨巴眼睛,比劃著問王霞我是誰?


    我實在看不下去了。


    我就低著聲音,附在王霞的耳邊:“晚上八點半,我在村頭小樹林等你,不見不散。”


    說完這話,我就大步走了。


    王霞應該明白我的意思。我就在棲霞村村頭等著,一直等到天黑。如果她還想著我,一定會出來找我。我等到晚上九點,如果她還不出來,那我就死心了。


    她聽了我的話,眼裏就噙著淚花。


    棲霞村村頭是一簇密密匝匝的小樹林兒,我就鑽進樹林裏,找一點野果子吃。我躺在一塊石頭上,一邊憎恨王霞的父母,一邊怨恨自己沒用。如果我要有錢,當著王霞爹的麵,將六萬塊錢往地上那麽一砸,他爹肯定屁顛屁顛地樂得不行。


    說來說去,是我窩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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