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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昭,你還是想要離開嗎?”


    艾歐尼亞斯普羅村的一間民屋裏,年邁的長老努力地睜著渾濁的雙眼,他因為牙齒漏風說話含糊不清,卻還是努力地去說。


    十四五歲左右的少年站在長老的身前,低著頭不言不語。


    長老盯著少年看了半晌,似乎終於發現自己的目光無法使麵前這個少年感動,黯然歎了口氣,閉上眼睛,絮絮叨叨像是自言自語:


    “艾歐尼亞黑發黑瞳的人並不多。我當年很幸運從村子外麵撿到了你,並從你身上獲得了靈感,創作了草中嬰兒塑像。林昭呀,你從小就很聰明、也很獨立,你的名字都是你自己起的。我不管你一直以來多麽孤僻,多麽不願意跟村民們接近,但我始終相信,你是上天派到斯普羅村,要帶領我們走上雕塑天堂的藝術之子!我培養了你這麽多年,你為什麽要離開呢?“


    “我討厭藝術。”少年林昭抬起頭來,漆黑的瞳仁中流露出莫名的情緒,“尤其在我我刻出‘戰爭世界’的雕刻板後……”他後麵的話埋在了心裏,沒有說出來。


    他討厭藝術,更討厭艾歐尼亞。


    “你應該喜歡藝術——那是一幅完美的雕刻品,完美的藝術。”長老像是說到了什麽讓他激動的事情,忽然從椅子上坐直,身體微微前傾,“你如果不喜歡藝術,怎麽能創作出那樣完美的藝術品?”


    “那不是藝術品!”林昭爭辯了一句,卻最終沒有多說。他知道自己多說也沒有用。誰會相信他是想用雕刻來把艾歐尼亞未來將要麵臨的侵略繪製出來,警示眾人呢?誰會把一個年輕的雕刻師的預言當真?


    是的,自己憑借那一幅作品,變成了方圓十裏著名的雕刻師。但這又有什麽用?


    這個坐落於瓦羅蘭東海外的城邦之島和整個瓦羅蘭大路格格不入。它拒絕了戰爭學院的邀請,遊離於整個瓦洛蘭大陸的緊張氣氛之外,卻對於大陸上虎視眈眈的貪婪目光沒有一絲一毫的警惕。


    等到諾克薩斯侵略的那一天,戰爭的鐵蹄把這座大島上無數麻木的人們踏成飛灰,自己的這點名聲,又有什麽用?


    他不想死在這裏,不想成為諾克薩斯侵略鐵蹄下的犧牲品。所以他討厭這片土地的宗教、藝術、乃至一切。


    他想要從這座城邦逃離。


    渡過大海,去任何他能夠生存下去的地方。


    長老的眼睛一瞬間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光芒,他盯著林昭沉默了許久,才乞求似的說道:“林昭,你跟我說說,你要怎麽樣才肯留下?”


    林昭看著長老的目光,心裏忽然一軟。他終究沒忍心硬起心腸說話,編造了謊言:“我現在很迷茫,長老。我想我出去走一走,會對我的狀態有好處。”


    長老一直沉默地看著林昭,使林昭心裏有些忐忑。好一會兒過去,長老忽然站起身來,從側門走進了裏麵的房間。


    林昭在門外等了半晌,終於等到長老迴來。他看到長老手裏拿著一個包袱,走到了他的跟前。


    “算了,我不阻攔你了。“長老把包袱往林昭身前遞過來,說道,”這個是我撿到你時的雕塑,當年也是很出名的。我一直保存著。現在我把它送給你,你一定要保存好,等到你想通了,就帶著它迴來。”


    林昭從長老的手中接過了包袱,正要打開,卻被長老攔住。


    “你走吧,迴去再打開。”長老說著,轉身坐迴了他的座位上。這幾句話仿佛耗盡了他的力氣,他陷入座椅之後,就閉上眼睛休息起來,唿吸聲緩慢而粗重。


    林昭把包袱懷裏,離開了長老的屋子。


    這座村莊並不大。和艾歐尼亞其他沉浸在宗教和藝術氛圍的村落一樣,這座村莊也擁有濃鬱的藝術氣息。


    這座村莊是雕塑藝術發展到一定程度的村莊。林昭走在村裏的道路上,可以看到數不清的、各式各樣的雕塑。他甚至可以在每一家每一戶前看到雕塑坐落。


    這麽多的雕塑,讓他看得乏味不已。


    但村中的人並不這樣看。斯普羅村的人們從小接受著雕塑藝術的熏陶,沉浸在雕塑的殿堂之中,甚至為此而忘我。他們幾乎把雕塑當成了一切,也曾經為林昭所創作出來的“戰爭世界”而狂歡、追逐。


    在他們看來林昭完全是個異類,如果不是林昭創作出了那幅作品,他們甚至不願意與林昭接近。而在“戰爭世界”創作完成後,林昭拒絕在雕塑任何一樣作品,使得他們更加與林昭疏遠。


    林昭樂得如此。正因為如此,他沒有跟這個村莊產生太多的感情。他隻是如同在這裏寄宿了十五年一般。


    到了現在,他的身體久經鍛煉,舉手投足之間已經能夠感受到這個世界的符文能量。而前世裏他所精通的擒拿格鬥,在這個世界裏不知不覺間獲得了符文能量的支持,變得更加強大。他有了遠行的信心,便可以毫無顧慮毫無拖累地從此離去,離開艾歐尼亞,尋找新的、安穩的居所。


    這一路上沒有村民願意和林昭打招唿。林昭迴了自己的住所,把懷裏的包袱放在桌上,打開,草中嬰兒的雕像落入了他的眼中。


    那雕像四麵環繞著雜草模樣的石塑,中間正是林昭剛剛誕生在這個世界上時的模樣。長老雖然保存著雕像,卻似乎並沒有細心打理。雕像上灰土土的,隻是蹭到包袱的地方稍微幹淨一些,有些地方甚至還長了毛。而雕像中下位置處,那本應該頑強生長的幼嫩根莖卻隻剩下凹凸不平的斷痕。


    林昭搖了搖頭,不自覺笑了起來。


    “這算什麽狗屁藝術?”


    他終究沒有去評價長老對這個雕像的處理。這樣的東西,並不適宜他遠行時攜帶。他小心翼翼地把雕像包裹起來,放進房間的儲物櫃裏,背起了自己事先收拾好的行囊。


    他出了門,離開了斯普羅村。逸散在整個瓦羅蘭大路中的符文能量隨著他的行走雀躍著,讓他走得越來越快。


    他沒有迴頭,符文能量駕馭著他的身體,向東方不知多遠處的大海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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