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徐永寧親自把地契送過來。


    不日營帳蓋好,營帳前一大塊夯實的地麵,讓人嘖嘖稱奇,角落裏還有一些奇怪的鐵製勾梯,不知道幹什麽用。


    三百名軍士排成四排,眼望站在他們對麵的宋誠,每個人都好奇地打量宋誠,對這位因救駕而一躍成為錦衣衛指揮使的少年說不出的崇拜,多少人喪身土木堡,隻有他力挽狂瀾,立下奇功。這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


    “本官奉旨成立新軍,諸位自當為國出力。”宋誠銳利的眼睛掃過一張張年輕的麵孔,道:“從現在開始,嚴格訓練,每月考核一次,考核不及格者,退出新軍。”


    這裏要的是符合要求的軍人,不是混吃等死的廢人。軍士們心頭一凜,他們為了脫卻賤籍,不顧主家的阻撓,無比堅決地報名參選,過五關斬六將,終於幸運地成為新軍的一員,可不能在訓練中被淘汰出去。


    出了這座軍營,他們又能去哪裏?


    “自當盡心竭力為國效忠。”


    有人大聲喊,喊聲先是稀稀拉拉,接著越來越多,到最後隻有一個聲音,聲震上空:“自當盡心竭力為國效忠!”


    是的,為國效忠。


    宋誠揚了揚手裏的馬鞭,喊聲齊齊停止,軍士們胸膛挺得高高的,眼睛亮亮的,看著對麵的上官,再沒有先前的好奇。


    “接下來,一切訓練聽顧將軍指揮。”


    宋誠示意了一下,顧興祖走到隊伍前,道:“每人繞操場跑八圈。現在開始。”


    操場是新名詞,宋誠給起的。確實是操場,仿照現代八百米跑道的標準賽場而建,區別隻在於,沒有橡膠跑道,用石灰畫出一條條跑道線。


    軍士們剛才還好奇地麵為什麽要撒石灰,現在知道做什麽用了。


    第一圈他們跑得氣喘籲籲,第二圈開始有人掉隊,第三圈已潰不成軍,第四圈有半數人步行。但凡步行的,顧興祖都用馬鞭抽,雖然不至於抽得皮開肉綻,但馬鞭抽在身上,還是有些疼,最主要是,上官不允許他們蒙混過關,很多人隻好繼續跑步。


    八圈跑下來,軍士們像散了架似的,不顧地上寒冷,往地上一躺,爬都爬不起來。


    宋誠背著手站在跑道旁看,見他們東倒西歪,走過來狠踹兩腳,道:“誰讓你們躺下?”


    軍士們一骨碌爬起來,四散跑開,那兩個被踹的跑得尤其快。


    夥夫敲了三下鑼,這代表開飯了,軍士們蜂擁而入,一看架子上的大盆,先是呆了一下,接著大叫:“有肉!”也有人大叫:“有蛋。”


    架子上一盆盆的肉和雞蛋,屋子時都是肉的香味,讓饑腸轆轆的他們大流口水,至於菜,直接被忽略了。


    夥夫長笑吟吟道:“宋大人吩咐了,每天宰殺一頭豬,肉管夠,你們盡管撒開了吃。”


    想到前幾天被錦衣衛找上門,他嚇癱了,可得知要他給新軍做飯,他又倍感榮幸,上次於大人說瓦剌軍即將來犯,號召百姓修補城牆,他也出過力,現在為新軍做飯,還有工錢拿,何樂而不為。


    軍士們聽說可以撒開了吃,哪還客氣,一時間風卷殘雲,一盆盆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消滅。


    大帳中,宋誠和顧興祖也在用餐,吃的和軍士們一樣。顧興祖邊吃邊搖頭:“小崽子們太差了,跑沒兩圈,就跑不動。”


    宋誠道:“體力跟不上。”


    三百軍士,有十一人是乞兒,能通過考核,是先天體能不錯,可營養卻是絕對跟不上的。他注意到,能堅持跑六圈的隻有一人,就是張益府中的三管家。三百人,沒有一人跑完八圈。


    顧興祖道:“依老夫看,就算跑十圈也沒什麽,何況八圈?確實太差了些。”


    早點把我從詔獄解救出來,我幫你挑人啊,你這都挑的什麽人?太差了啊。


    他話中之意,宋誠如何不明白,微微一笑,道:“若是一個月下來,超過三十人淘汰,皇上定然不滿意,怕是會怪責您。”


    別忘了你是戴罪立功,要是不把他們訓練好,你這“功”立不成,隻好繼續迴詔獄蹲著了。


    顧興祖哪裏不明白宋誠的意思,幹笑兩聲,道:“吃飯,哈哈,吃飯。”這小子一點暗虧也不肯吃哪。


    吃完飯休息半個時辰,然後練掛勾梯,宋誠示範一下,然後軍士們排隊上,顧興祖在旁監督,三百下練下來,晚飯時連筷子都拿不住。


    宋誠迴府,楊善已在門口等了很久。


    “楊大人怎麽不在花廳喝茶?”對這個能言善辨的老頭子,宋誠印象不錯,一邊往裏走,一邊道。


    楊善跟在後麵,捋須道:“宋大人不在府中,老夫豈敢入內?”


    其實是門子拉著臉說宋誠不在,他以為不肯通報,想在門口守株待兔,等宋誠出來,沒想到等了一個時辰,卻等到宋誠迴府。


    兩人到前院花廳,分賓主坐下,小廝上茶,宋誠道:“楊大人有何見教?”


    “見教不敢當,聽聞宋大人練新軍,老夫一直想過府拜訪,隻是……”楊善說到這裏,停了一下,繼續道:“隻是一直未得其便。”


    宋誠上任後,錦衣衛更見跋扈,他擔心好心惹禍,一直猶豫,今天才下定決心過來。


    “哦?”宋誠抬眸看他。


    楊善道:“宋大人聖眷之隆,無人能及。隻是宋大人可曾想過,在京中練新軍易引起猜忌?”


    但凡練新軍,都在遠離京城的地方,唯有宋誠把新軍營帳放在右安門附近,那裏臨近崇福寺,又有白紙坊,若被有心人參上一本,一個圖謀不軌的罪名是跑不掉的。


    現在皇帝一心報恩,自然無人敢提,可恩情總有淡薄的一天,萬一到時有人翻出這筆舊帳,再有人落井下石,宋誠身死不足惜,西寧侯宋瑛一世英名卻盡喪,甚至極有可能連西寧侯的爵位都會從世上抹除。


    不知宋傑為什麽沒有提醒他?楊善人老成精,覺得這事可大可小,又因為宋誠救了朱祁鎮,率軍擊敗瓦剌軍,把也先打得逃迴草原,於國有大功,思前想後,這才過來提醒一聲。


    宋誠緩緩道:“楊大人何以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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