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幻海城宮牆內的女孩來講,舞場猶如戰場,這是供他們盡情呈現才氣、柔美身體及必勝信念的舞台,他們知道在看台上某一雙眼睛正觀賞著自己一切優良的潛質,知道自己未來的飛黃騰達很可能就始於眼下舞場上的一次初露頭角的表演。一個女孩的成熟需要局促慌張的過程,至少對於她們這些宮裏的女孩是這樣的。害怕心願落空、疑懼、憂心忡忡都是很好的過程,當然,這是當她們成功的過了這一道關卡之後才能夠有資格迴味的。相對的,一些人一生都過不了這一關,一生都停留在一個格子裏。

    妙姬有著無比優厚的先天條件。她的腰肢柔軟,玉指纖柔,舞步輕盈,她的五官絕對是十分撩人的那一種。她無論從哪個角度看上去都是精致的,美麗的。靚麗的衣著更是為她錦上添花。在還沒有出場前,她早已被視為城中的尤物了。剛剛過了早飯,她就不吃東西了,生怕積食影響身體的美。好不容易進城裏來見她一麵的妹妹阿若精心的準備了一籃子的飯菜都被她推了出去。阿若無奈的離開了。她沒有告訴她家裏發生的不幸,擔心擾亂她本就很是繃得緊張的心情——它們唯一的母親剛剛過世了。所有的舞姬都以為這位穿著粗布的、瘦小的常常進城來的女孩是家世殷實的妙姬家的小婢子。沒有人知道阿若是誰。說實話,她們兩個人也確實長的不怎麽相像。如果說妙姬是孔雀,她就是家雞了吧。除了長的還算幹淨,不醜之外,她小巧的五官幾乎沒有什麽特點。如果仔細看,也許那一雙柔和的眼睛還算可人。可惜,沒有人注意過。

    自藥叉恨無極奪城主位以來這是第一個中秋宴,想來必定是會辦的十分圓滿的。

    與幻海宮城內的大肆操辦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城外的百姓早早的熄燈寂靜的街巷……

    獻給恨無極的禮物堆了半個偏殿,其中主要是幻海周邊的小城主們懼於威勢而刻意討好表示。其次是各個臣子們獻上的東西。這裏麵就有富甲一方的小福王花殤君獻的金像和玉佛。不知道是什麽原因,當內侍念清單的時候恨無極看了看那一尊玉佛,臉色甚是不好看。上挑的眉角不自主的抽動了一下。

    豪華的正殿之內,大宴群臣,所有人自然要喝的東倒西歪?好像不一定吧!看起來席間的每一個人都留有了幾分的清醒。武將圓成,大將軍姬輝、大值首西又葵的臉上一如既往的僵板看不大出來是在高興還是什麽。也許這就是他們得到恨無極信賴的原因了吧。和他們的主子的格調還真是像!小福王花殤君坐在西又葵的旁邊,這兩個人挨著好像是一株海藍色蘭草和一根鐵皮大蘿卜種一塊兒了似的。花殤君係出名門的優雅舉止更是與西又葵的豪放形成有意思的對比。

    焦急的躲在簾幕後麵,妙姬的目光停留的目的地必然的是在中心人物臉上了。這張臉,勾起的是像她這樣為王者而生的少女對情愛與隨之而來的權利的無限幻想。等待是煎熬的,等待是手足發涼的,等待是興奮的……當人無法知道一件事的結果,並且期待好的結果時,這件事就變得越發的重大。

    雅樂初起。

    舞姬們魚貫而入,那些沐浴在柔美月色也明亮光線裏的麵孔和不斷搖曳的翩然長袖如夢似幻。陰柔而嫵媚的這些女子讓正殿裏排排坐的陽剛之氣緩和了很多。舞步飛旋,群組變換,時而如鮮花怒放,時而如微風拂浪。領舞的妙姬如花中蕊心,這一時分真是出盡了風頭,占盡了光彩。她的歌喉更是美妙婉轉:

    妙舞隨君動,

    行歌入月籠。

    願奉羅幃夜,

    永沐歡娛中。

    一曲罷了。獻上瓊漿,她的今天就算是完美的過去了。接下來就是按照慣例等待著召見和那一夜的來臨了。

    輕輕的捏住金樽的手柄處,她保持著早就設計好的撒花指,步態生姿的近前,再近前……

    恨無極瞅著殿外的滿月出神,迴神見酒杯來了,伸手就過來。

    妙姬遞送的一個不夠快。

    酒,灑了他一手!

    她一驚,退了一步正好撞到提玉壺過來的侍者。

    一聲脆響!玉壺碎,酒濺灑得滿處都是。雅樂頓時一亂,眾人幾乎是同時一凜。同樣的表情,心情卻是各不相同。心思恐怕也是一個人一個樣吧。西又葵下意識的看來花殤君一眼。對方很平靜。一場精心安排的計劃就在一個意外裏化為泡影了。

    當恨無極命人將侍者拖出去腰斬時,大將軍姬輝麵有哀傷一閃而過。為了這個計劃他獻上的是他最親近的侄子的生命。不過還好,不成功的計劃,沒有暴露的計劃,沒有痕跡的毒酒,一切都消散於無形中了。似乎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結果了,隻是可惜了少年郎的性命。

    妙姬被拖出殿外,即便是沒有懲罰也算是前途盡毀了吧!一旦被扣上了‘不祥’的帽子,女人就難以出頭了。

    對大殿裏的人而言接下來就真是稱不上歡宴了。

    恨無極的右手莫名的輕顫了幾下。他的心緒恐怕無人知曉,就如同他的過去一樣……

    往事如昨。

    這座城裏什麽都大。

    在偌大的廚房裏偷點兒東西吃是宮城裏的男男女女常做的事,可是就是有這麽不走運的小侍衛,年糕還在嘴角外一裏地遠就被抓了個現行。受罰是不可避免的,幸運的是他遇到了剛好來此的寬仁的城主,一場棍棒才算是躲過了。從此他的命運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個變化來的太快,太突然,而且是不容拒絕的。當所有人都在羨慕他迅速的升為城主的貼身侍衛風光無限時,又有誰知道真正屬於他的確是地獄般的生活。每一天都是一場噩夢,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無人傾訴,無人憐憫,無人在乎。他在錦衣華裳下嚐盡了人世的種種不幸,無論是肉體還是精神。內室、暗室、地上地下以及那密室暗室裏鎖住的那麽多的罪惡與恐怖——秘道,全是齷齪的,血腥的。在宮城的地下,穹頂是白骨一根根支撐起來的。 一種怨毒破土而出,陰鬱的不為人知的世界改造了如清水般純善的少年人。一步步的造就了一個個性陰沉怪癖而兇暴的怪人——藥叉。

    大約是在那個時候他的右手開始習慣性的輕顫。

    大約是在那個時候他的心中生命的全部熱情已然熄滅,剩下的隻有,恨:

    身受千重罪,

    善意複何為?

    無情揮權杖,

    恨極不須歸。

    焦土,隻有焦土和燒焦的屍體?

    風焰君若有所思。通靈醫者就這樣死了?這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煙綻:“紅兄在想什麽?”

    風焰君:“剛剛沉默不語,你又在想什麽?”

    “倘若我分析的無誤,這幾個竹樓外的屍體應該是幻海城的人。餘可傷的指環套著的那一具也是。想來這是他的又一次詐死脫難了。幻海城的人馬隨後還會到來,你我還是先離開吧!不要破壞這裏的好景致。”

    “嗯。”

    二人剛出來,幻海城的黑衣衛士就到了……

    雨勢突來。小河翻騰嗚嗚鳴響,在越來越窄的岸上,獨立著小草亭。

    從渡口望去,一條發著黃的老船從河對岸的迷蒙裏劃出,返航,在船梢掌舵的是一個老人。

    煮一壺濁酒,帶來雨中的一道暖意。

    “此酒何意?”風焰君。

    “有意無意,隨便吃了。天氣這樣的壞,你不覺得正是飲酒的好時候?”煙綻為他斟滿一杯。

    “酒多,話就多。”

    “謔……萍水相逢,你竟是這樣了解我!隻要有好聽客,我是不吝惜唾沫的。”

    “那麽就說說餘可傷的‘死’由何來吧!”

    “好提議!醫者嘛,總歸有失手的時候,總是有無法治愈的病人。不巧的是他剛剛好失手醫死的是恨無極的老母親。想必這位城主的事情紅兄早有耳聞。他在世的親人隻有這位養母,自從當上了城主,自然是對她孝敬有加了,不過她身有固疾,半生又是過著村婦的日子,就算是一朝富貴,也補不迴多年的老病坑。偏生我這位藥師兄就是頭腦一熱接了這麽個全城都沒有人敢接的病號——結果,你也看到,就是這樣了。唉……他呀,真是癡到極點了。平日裏見他弄個機關,寫書研藥聰明的很,一到了需要他聰明的時候,他倒拿不出來了!我舌頭都磨短了,勸了他不知多少迴……真是氣死人不償命的家夥!”

    風焰君吮了一口酒,笑了。笑容魅惑而玄秘。在久遠前的某個冬季,他曾經和還是百草仙童的餘可傷討論過一次關於‘醫者與死亡’的問題。那一次的餘可傷顯得很是躍躍,一副豪情蓋天勢要醫盡萬靈疾患,不知人世浮沉,舍我其誰的醫仙氣勢。現在想來他倒是學會了不少的技巧,總算是逃生有道了。

    “這個事情很好笑麽?”煙綻不禁問道。

    “也許。”

    “紅兄的話總是這麽簡短,這麽讓人不解!”

    “不解有不解的妙,人與人之間的話還是不要全知全解全說透的好。”

    “這句話有深意——我該理解為是隔牆問路,防備心多了一椿?”

    “隨意。”風焰君。

    “哈?!跟你說話我真是會受內傷——算了,這場雨來得快,去的也快,我看咱們還是啟程去找藥師吧!幻海城此刻應該是入城的人流最多的時候了,進城是很容易的。正所謂‘大隱隱於市’想必此行應該會如願的見到他。”

    “希望是。”

    紫金城西南的小石村。

    石頭小就叫小石村麽?大約這樣的名字讓人想到的就是民風古樸,一派祥和。的確,這兒的老百姓過的日子很是平靜,刨去吃喝拉撒睡過大頭年外,一年中沒有什麽特別的大事,除了趕集和看‘大戲’就沒有什麽娛樂活動了。所謂的大戲嘛,一年總要有幾迴。組織人是有道仙長,內容還是舊戲碼。不同的隻有主角人選。誰這麽有幸了?這裏的石頭是又大又硬,把人綁在大棍子上拿它架著兩頭,燒烤,正和用。小婦人哭的淚人一般,被一群熟練的義工拉進來,人群自然散開一道路讓她進入中心舞台。開場是宣讀罪狀。老掉牙的罪狀好像也就那麽幾條。非常適合她這個年紀婦人的罪狀——私通。男方是她的小叔子,已潛逃。受害人是她的丈夫。無原因的突然死亡,就是證據。‘拉大鋸,扯大鋸,老家門前唱大戲!’小孩子也跟著大人們一窩蜂的往一處聚,來接受這種樸素的早期教育。

    “我無……唔~~”低頭認罪後,她的嘴被主會的仙長用破布條子堵了起來。

    法器擺好了。隻見濃眉大眼的大胡子仙長先是念念有詞的揮木劍圍著祭台轉了一圈,接下來就開始用劍在她身體的四周滑來滑去,好像是紮什麽東西。碎碎念的內容隨後變成了驅除鬼祟魅妖的咒語。

    管他叨叨的是什麽呢,看客就愛聽這樣的咒語。那種聲調像是地方戲曲,抑揚頓挫剛剛好,調子還挺耐聽。音樂這種東西在這裏大約還處在萌芽期。

    木劍前的符帶著火晃來晃去。

    一團火焰撩著了她的幾絲碎發。隨即就滅了。她嗚嗚的聲更大了。可惜了,這姣好的容貌,如墨的發絲。

    一個村漢還跟孩子解釋呐:“看到它掙紮了沒有?這是大仙把狐狸精給逼到臉上來了,待會兒一燒現形,它就沒了。”

    “那……她上哪裏去了?”

    “當然是和她的漢子見麵了,他們就團圓了。”

    “她一直哭,是不是不願意團圓啊?”

    “胡說!哪有不願意和自己的漢子一起去的女人!”

    “阿爹,將來我要是有了媳婦也讓她和我一道團圓去。”

    “扯淡!看吧,不許說話了!”

    “哦。”

    東南風吹得火急急的往這邊閃。

    綁人上烤架!

    “烤雞、烤羊是饑餓的生理需要,這烤人又是什麽情形?”

    一語出。

    義工們一愣。仙長沉聲喝道:“何方妖人,現身說話!”

    “我有藏麽?不就是在這裏囉!”月瀾君自人群中踏出,羽扇輕搖。

    “你是哪裏的人,與她有何關係?”老村長撚須近前來了。

    “沒有關係就不能夠說話了?那就當作有關係好了。”

    “刁婦!她是你什麽人?”老村長。

    婦人被撕開嘴上的爛布頭,一時間反倒說不出話來。隻是幹巴巴的眨麽著眼睛望著他。

    “路過的,閑話幾句:燒她的理由實在是有些奇怪,有些——怪誕。既然認定她是謀害親夫的兇手,就拿出證據來,人間發落了她就好。攪和著狐狸精這樣的罪名到底是要辦她殺夫的事情還是要辦驅妖的事情呢?”月瀾君正色道。

    “她是先被狐狸精上了身,再殺夫,理當一體處理。取出狐狸精的附體,再讓她去見她的丈夫!”老村長咳嗽了一聲,音調更加有力了。

    “哦哦,是這樣啊。也就是說是狐狸精殺了她丈夫,與她無關了。”月瀾君。

    “不對,是她殺的!”

    “是是是,正是它殺的,不是她!”

    “不是它,是她!”

    “咦,同感,同感——正是它。”

    “你……咳咳……”老村長氣的倒退兩步。

    “老人家是還有什麽要補充的?不急,不急,慢慢來,晚輩乃知書識禮之人,向來敬老。請說,請說!”

    “你——哪裏來的鳥人!”

    月瀾君做莫名狀。

    鄉紳:“你是來找事的怎麽著!大家不用管他,人上架,把火點上!”

    “這位兄台你如此急迫,莫非是不希望她說出點什麽?難道你與她……”月瀾君掩口:“哎呀,禍事、禍言、不可說,不可說!”

    “你說什麽?!”鄉紳轉臉怒問她道:“你自己說!你的奸夫是誰?”

    婦人抽泣了一聲,纖纖玉指指向了——月瀾君!

    眾人嘩然。

    月瀾君一愣。

    鄉紳哈哈笑道:“難怪你在此為她強出頭,原來是這麽迴事!來呀,將奸夫一道綁了!”

    一群大漢拎著繩子圍將過來。

    月瀾君不禁歎氣,羽扇一收,一副等人綁的摸樣。

    突然之前,一陣急促的蹄聲傳了過來,大漢們聽到這陣蹄聲,不禁駐足一看,隻見遠處塵埃飛揚,一騎如飛而來,那匹馬原來跑得極快,馬上之人想是因為進了人群中,便輕勒疆索,馬匹輕嘶一聲,立刻慢了下來。煙塵消去,隻見一匹烏黑的駿駒上坐著個英武的塞外漢子。一襲黑色裘皮大氅,背負一副冷月雙刀,此人周身透出的盡是凜然之氣:

    流光孤月輪,

    霞昏映荒影。

    與君一朝逢,

    萬裏並肩行。

    右手一點月瀾君,他命令的語氣極富威勢:“莽撞人,不上馬麽?”

    “你又是何人?”鄉紳。

    “在我還沒有心情拔刀之前,最好免開尊口,否則,北方十裏鋪的景象就會在此上演!”塞外漢子。

    眾人聞聲,倒吸涼氣,幾乎是同時退步開去——來的竟然是那個‘一刀三命’的金牌殺手!

    見月瀾君不動,他足踏馬鞍,飛身,一提,將他抗麻袋一般抗到肩上,縱馬而去!

    一路飛奔。

    “喂喂喂……好不好打個商量:換個姿勢可好?我的腸子,快要從嘴裏顛出來了!”月瀾君。

    “有命便好。”

    “哎,五髒出來哪一個都會沒命哦!而且,很難看啊!”

    “囉嗦!”

    “不囉嗦,要短命的。”

    “剛剛那般的危機怎不見你囉嗦?”塞外漢子停下馬,一把將他橫攬過懷中來。

    “這個……姿勢似乎又不太適合了。”

    他煩了:“又怎麽了!”

    “英雄救美常常選用的姿勢——不適合你我。”

    “這樣可好?”語音未了,他一拋。竟然將他朝路旁的巨石扔了出去!

    淩空翻身,飄飄然落下,穩穩站了。月瀾君道:“這位恩人,此招又是何故?”

    “看你不清醒,幫你嘍!‘惡人村’裏的閑事管不得,長記性吧!不過,我好奇。身手不差的你怎麽幹等著人家來宰?”

    “等待,自有等待的理由。我等待一個好結果。”

    塞外漢子嗤之以鼻:“燒你——好結果嗎?哈!我開始後悔管你的爛事了!”

    “不用後悔,救我,有大大的好處。這需要慢慢體會了。不過,為什麽剛才你一提北方十裏鋪他們就嚇得倒退三步,難道……你是——”

    “我是‘一刀三命’!怕了嗎?”

    月瀾君禁不住噗嗤一樂。

    “笑什麽?”

    “無,無!”

    “無——什麽!”

    月瀾君搖扇道:“頂尖的殺人者,你的腳上好像是官靴呢。”

    “你是何人!”

    “咦,恩公的姓名還沒有道來,我嘛——豈敢僭越。”

    “孤逢。”塞外漢子英氣非凡的眉毛一挑。

    “嗯,好名字!”月瀾君搖扇一步步不緊不慢自顧自往前走,把他拋在了後麵。

    孤逢走馬跟上:“喂,你還沒報名哩!”

    “我有說過要報名麽?最近的高級私塾的學費漲到堤壩潰決,況且我也過了上學的年紀了。現在的衙門都開了代待詔新生的業務了嗎?”

    “你——誆我!”

    “我有逼你麽?自願是有所不同。男人嘛,名姓和年齡不需要藏的太嚴實,藏久了,會發黴。”

    “那你自己又藏!”

    “知道我的名,隨之而來的都不是什麽好事,所以為你著想,還是不要知道的好。發黴,是小事,倒黴可就是大事了。”

    “詭辯!”

    “你不信的話,我就講——後果自負。”

    “放心,我的命硬到不行!”

    “月瀾君。”

    孤逢一愣:“沒聽說過……赫赫,害我以為是什麽大人物。君,是聖賢的名字裏常常帶的,該不會這麽巧你是聖賢吧?”

    月瀾君一本正經:“自古聖賢,數不過五人。伏羲攀天梯,定八卦,第一個;神農種百穀,濟萬民,第二個;周公製禮樂,百代行,第三個;孔子出類拔萃,學問淵博,第四個。”他每說一個名字,屈一個手指。屈了四隻手指後,停下半天才說:“從此以後,便沒有能屈得手指的人了。”又過了好久:“加上我,就是五個了。”他屈完了五個手指。

    語音未落,路邊的涼亭轟然而倒!

    “嗬~牛皮聖賢的威力果然是非同凡響!領教,領教!”

    月瀾君笑的輕鬆,心裏卻是一沉:這個預兆是玉殿天宮傳來的。‘造化古院’的大刑官末界生,緣何會親臨玉殿?

    珠簾裏的那個水藍的色身影飄然幽若。

    “貧道為夫人開的藥確實有按時辰讓她服用嗎?”泉下人問侍婢。

    她遲疑了一下,迴答是確定的。

    迴廊那邊一陣有序的腳步聲,門侍稟道:城主到!冷雲宮鳳駕相迎……

    “免!”硬朗的聲音,硬朗的人。

    踏進門來的紫金城城主千重極目穿著極為精致的宮袍,廣額深腮,目光如鷹,望之卻又令人生畏。眾人拜倒,泉下人頷首施禮。

    珠簾一開。不見宮中貴婦,卻隻見一位仿如畫中仙的女子緩步而來,一縷幽香,一抹淡愁:

    雲薄身初卷,

    蟬墜百花泉。

    華殿困此身,

    一世情已遠。

    雲蟬夫人上前見禮。千重極目一把扶住:“夫人免禮。”

    泉下人退步,再退步。聽著他們接下來有情的對話,他的頭更低了,臉上浮起一道陰影。迴稟了病情後,開了新方子後,留下藥。泉下人退出了冷雲宮。正此際,偏遇到了那位不省事的二小姐——雲蝶。

    “喂,你還敢來!”

    “貧道何以不敢來?”

    “哼!本小姐……”

    “二小姐不妨看看這第二劑藥下去的結果,然後在來問罪也不遲。要捆起來還的吊起來,總要等有了結果才好下定論。我曾說過,三劑方子,若無改觀,分文不取。黃金已退還,結果卻是需要等待的。”

    “我就要現在發落你——怎麽樣!來人,給我抓起來!”對自投羅網的人,她當然不會放過。事實上要不是這幾天被姐姐關了禁閉,她早就去帶人抓他了。上迴出醜,那一口惡氣怎能輕易咽下去!

    細柔的聲音製止了衝上來的侍衛。

    “小碟,你太頑皮了!頑皮過度就失禮。”雲蟬轉臉對道人:“舍妹自小就與我相依為命,沒有得到過父母親人的管教,行為上少不得有些放縱,若有不當之處就請道長多多諒解了。”

    說來也怪,她那毫無威懾力的語態真的很是管用。無論是對侍衛還是對她這個妹妹。

    “無妨。貧道了解。”泉下人抬眼看她。

    她從來沒有在這樣無遮無礙的環境下看過他的樣子,這一刻的四目相望——她不禁倒退了一步。

    雲蝶扶住了她:“姐姐,怎樣了?”

    “無事,久不見風了,有些不慣而已。”

    匆匆相別,泉下人轉身而走。

    這個背影!

    啊……

    佇立風中,雲蟬朦朧的眼裏不禁浮現出另一個人的樣子。

    晴朗的天空,烏雲滾滾突來,白日漸無。

    毫無預兆的刺耳的雷聲!風焰君腰間炙龍柄端的那一朵紅色的梅花墜子微微顫抖了一下,忽然,墜繩斷了。玉碎的清脆!

    此刻見到餘可傷,煙綻認為他應該至少是高興的。可是在他的臉上為什麽全沒有半點喜悅之氣,反而多了一抹濃重的陰雲。煙綻剛要開口為他們引見,他的紅兄卻拋出了這樣兩個字就人影不見了:等我!

    一股紅雲崩散,似乎就是他曾經站過這裏的證據。

    餘可傷一臉莫名的望著煙綻,等著他的解釋。

    一頭霧水,除了幹巴巴的迴望,對於紅的這個舉動他找不到什麽可以說的。但是他覺得他一定有他離開的道理。匆忙麽?必然有匆忙的道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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