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子屏幕上的人穿著半舊的病號服,安靜的坐在床邊上,手裏捏著的是一份去年的報紙,要不是他不時動一下自己的眼鏡,別人幾乎會以為這人在對著報紙發呆。

    “這小子看著挺正常的,”周戎接過賀維澤遞來的煙,抽上一口,斜瞥著屏幕裏的人。

    孟曉搖著頭笑了笑,調出了幾段錄像來,錄像中的何闞端正坐著,渾身被五花大綁地綁在椅子上,他對麵是一個心理醫生,最開始問問題的時候,一切都很正常,忽然何闞跳了起來,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力氣,簡直就好像要把自己身上的繩子繃斷似的。他壓在醫生的身上,嘴裏咬著塊碎玻璃,已經在醫生的脖子上劃了很大一個口子,旁邊看著他的士兵這時候才衝了過去……

    孟曉將暫停鍵按下,抽出何闞的文件遞給周戎:“這人以前還是b大的高材生,後來在e國留學,應該就是那時候加入了k,他是個典型的偏執狂,暴力性很強,相當危險。”

    “從他身上我們基本什麽都沒有套出來,這人嘴巴很硬,”賀維澤把錄像關了,又調迴到監控頻道,自己也點上一支煙:“軟硬不吃,很難啃的硬骨頭。”

    周戎點了點頭,他沒有想到賀維澤會讓他直接來看這些東西,如果他是得到了上頭的授權來給自己看這些的話,周戎幾乎可以想到,之後利刃有多少硬仗要打。

    看過了何闞的情況之後,賀維澤帶著周戎一起出去,沿著這棟樓的後麵一直朝山穀裏麵走,順著小路爬上了一個山腰。

    兩人走在一起的時候總有種奇怪的違和感,說起來在利刃周戎是大隊長,賀維澤是政委,兩人各司其職,可實際上,周戎總有種自己在某些領域被無形架空的感覺。

    這好像也怪不了誰,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周戎可以理解賀維澤在k組織一事上的諱莫如深,但這個的前提是不能拿利刃當槍使,所以就算當初賀維澤提出選幾名隊員參加模擬刑審的試驗時,他並沒有反對,可那時候不反對,不代表今天看到了這些情況後,還讓他周戎當個睜眼瞎。

    “維澤,你欠我一個解釋,”周戎開門見山,目光犀利,冷冽的寒光幾乎讓人無所遁形。

    賀維澤看著周戎,神色有些複雜:“周伯伯,您還記得上次中越邊境的那個任務吧。”

    “當然。”

    “那時候,您問過我,這個任務的意義是什麽,現在我可以確定的告訴您,那是為了抓內鬼,利刃……”賀維澤停頓了一下,表情不

    大自然,接著說:“利刃是誘敵的棋子,邊境上的軍火庫出事之後,果然有人坐不住了,藏在幕後的那個內鬼被查出來了。”

    周戎挑挑眉毛,他知道那事兒之後,上麵確實有個將軍撤職休養了,如果沒有弄錯的話,所謂的內鬼也就是那個人了。

    “美國人一直在反恐,說白了那也不過是種政治手段,k組織不是基地組織,k或者尼基塔也不是下一個本拉登,”可能也是覺得自己說的話有點好笑,賀維澤表情柔和了些,姿勢也放鬆了不少,語氣卻是嚴肅地:“可是,我們的國家是不同的,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國家的安寧,隻有一國的安寧,才能換來每個人的安寧。”

    “我不相信那些顛覆政權的蠢話,不相信另一種民主就比現在的樣子要好,我隻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真實,”說到這裏,賀維澤幾乎有點激動,周戎眯起眼睛看他,因為興奮的原因,他的臉色開始泛紅,眼神裏有著他熟悉的光芒。

    “我隻知道這世上永遠不會有為了正義的戰爭,戰爭本身就是一種罪惡,軍人的天職並不是為了戰爭,而是為了守護安寧,為了這份安寧,失去生命也在所不惜。”

    賀維澤說完話之後,周戎沉默了很久,他想起這個人小時候的樣子,人小鬼大頗有城府,不管他的話是否出自真心,至少他能夠肯定,賀維澤並沒有忘記他的祖父為他取這個名字的用意。

    “這些我都不在乎,”周戎拍了拍賀維澤的肩膀,眼前這人意氣風發少年英才,肩上背負重擔,也許還在為理想而戰,也許終有一天會對現實妥協。

    “我在乎的,是他們的命,”周戎看著賀維澤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我可以將他們交給你,可是請你帶著他們活著迴來。”

    周戎知道自己在某些方麵是自私的,他心中自有家國天下,可是深山裏的那個基地已經不止止是他的一塊心病,那是融入他骨子裏的血脈,人失血過多是會死的。

    那天之後,利刃的一切指揮明麵上還是歸著周戎,可有關於k組織的一切行動指揮權都在賀維澤,接下來的兩個月時間,賀維澤挑選了十二個人,分別進行了測試,很幸運的是這十二個人全都經受住了考驗,他們將分為兩個小組,分別由蕭白和周凱峰帶隊。

    當然,參加測試的隊員們並不知道到底有什麽等著他們,他們也無從知道命運給他們安排的究竟是什麽。

    最終敲定的名單共有12人,分為a、b兩組,a組蕭白、胡一傑、葉絕、蘇

    明遠、錢棣雍、明子,b組周凱峰、孫靜、管仲、趙博文、紮達、李達。

    這十二個人中隻有蕭白和周凱峰知道他們究竟要去幹什麽,那不會是一次簡單的境外任務,誰知道他們會遇到什麽。

    想到在那棟小樓裏度過的日子,蕭白也是沒來由的煩躁,那個地方確實讓人很厭煩,無休無止的用各種酷刑來折磨人,有時候蕭白都會懷疑他們真的還是我軍的一員麽。

    不過好歹,那些日子暫時過去了,他們得以有一個月的休整時間,說是休整時間其實也是扯淡,等著他們的不過是更加嚴苛殘酷的訓練,但是隊裏也沒有人對這樣的狀況表示疑問,畢竟,大家心知肚明,每個人都可能有不同的任務,要求不同罷了,沒什麽好抱怨的。

    那天下午,隊員們從泥潭子裏爬出來,一身一臉的泥水,訓練完了之後又在這個臭潭子裏麵加練了一個小時,等到漫天星光的時候,各隊長才把他們給放了,他們這會兒是真的隻想躺著吃飯,哪兒都不用動,就隻用動動嘴巴。

    葉絕是跟在大部隊最後往食堂走過去的,見鬼了,那會兒也不知道蕭白是發了什麽瘋,非得要跟自己練練,兩個人在泥潭子裏打了整整一個小時,他這會兒可是全身酸痛,不過嘛,想到蕭白那家夥也沒好到哪裏去,葉小爺就禁不住的心情大好。

    算起來,他們倆也有一陣子沒湊在一起膩歪了,這兩個多月了,見到麵也就是在訓練場上或者食堂裏,打個招唿也就過去了,沒什麽更多的交集了,不得不說,葉絕覺得自己有那麽點兒像個棄婦。

    想到這裏,葉絕一邊哀歎一邊懶洋洋地挖著碗裏稠的要命的粥,窩在他旁邊的蘇明遠見不得人這要死不活的樣子,拿筷子使勁戳了他一下:“我說葉子,你想什麽呢?”

    葉絕哼唧一聲瞟了蘇明遠一眼,就這麽眼風一掃就掃到了蕭白,那人也不知道是怎麽了,明明之前應該是看向自己這個方向的,可自己一看過去,人立馬就轉頭了。

    “靠!”葉絕更不爽了,蕭白這一陣子真是不對勁,老是這麽對自己愛搭理不搭理的,簡直太奇怪了。

    這下再不管那麽多了,葉絕急匆匆的拔完了飯,嘴巴一擦就跟蘇明遠說自己出去跑兩圈,出了食堂之後,葉絕抄小道摸到了蕭白樓下,順著管道爬了上去,門鎖撬開就摸了進去貓著。

    蕭白推門進去的時候就感到有什麽不對,利落的躲過葉絕的掌風,擰過身就把人給扭住了。

    “葉絕

    ,你瘋了?”蕭白瞪著身下那個人,心裏像是有個小爪子在拚命地撓,但他還是克製住了自己一口啃上去的衝動。

    葉絕跟個泥鰍似的從蕭白手中掙脫,站在他麵前,表情很嚴肅:“隊長,你最近怎麽了?”

    “?”蕭白不解,皺著眉毛看他。

    “你最近沒怎麽理我,”葉絕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蕭白:“你這樣會讓我懷疑你出軌了。”

    “!”蕭白愣了一下,他沒想到葉絕會這麽說,不過也真是的,自己這一陣子算是刻意地避開葉絕,理由就連他自己都不太能說的清楚。

    “瞎想什麽呢,”蕭白轉過身把髒衣服脫了甩在盆子裏,就穿著個迷彩背心,然後才轉過來看著葉絕。

    “不是我瞎想,隊長,是出了什麽事情嗎?”葉絕吞了口唾沫,他娘的,他現在真的很想把蕭白給撲倒就地解決,雖然被人解決的可能性好像更大一些。

    蕭白低下頭像是在思考,葉絕站在原地耐心地等待他的迴答,隻是他自己都沒想到蕭白的迴答就是直接撲上來把他按在沙發上,然後拖進浴室開始狼性大發。

    兩個多月沒做過了,兩個人都攢了不少,彼此都沒有留什麽餘地,很快都出來了。

    氣喘籲籲地摟在一起的時候,葉絕半份神智還清明著,他扭過頭問道:“到底怎麽了?”

    “沒什麽,”蕭白簡短的迴答,很快就又埋下頭去開始另一輪實幹,葉絕覺得自己眼前一陣陣發黑,欲望像是個可怕的陷阱,拖著他們倆人無限下墜,終於所有的一切都迷失了。

    蕭白知道自己的手段不地道,可除了這麽做,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平生很少有這樣的時候,理智還在卻又不知所措,蕭白隻是希望自己能夠冷靜一些,越是知道這次任務的危險,他就越是希望自己冷靜。

    萬一,隻是萬一,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犧牲,那樣的後果都是他無法想象的。

    蕭白難以預知那時候的自己會是什麽樣子,他無法想象也不敢想象,所以現在每天看到訓練場上那個生龍活虎的葉絕,他居然會有一種恐懼,懼怕有一天自己看不到那樣的他。

    正因如此,現在他的心裏才會有什麽聲音在嘶喊,如果有可能,我願永遠不帶你去那裏。

    原來人都有弱點,那樣的弱點會被無盡的想象放大,然後沉重到難以承受的地步,哪怕,它隻是想象。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軍刺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蘅家二少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蘅家二少並收藏軍刺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