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景宣是在無盡的黑暗中恢複意識的,此刻他覺得全身重重的,如同鬼壓床一般的感覺讓他覺得特別違和,以靈魂狀態漂浮了近三年,突然能感受到自身重量讓莫景宣有些反應不能。

    無法搞清狀況莫景宣也不再糾結,他更在意的是失去意識前最後一眼所看到的,那個血肉模糊的蕭影,最後那畫麵讓他急切的想要撥開眼前的黑暗,他要確認他還好好的。

    “啪嗒”鐵與鐵相碰的聲音打斷了在黑暗中掙紮的莫景宣,他安靜下來。

    “吱呀——”房門開啟的聲音響起,接著是輕而又輕的淩亂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直到莫景宣覺得聲音就在自己耳邊的時候腳步聲才停下。

    夏起凡等人靜靜的站在床邊皺眉看著抱著一具骷髏昏睡的男人“孜薄,方醫生怎麽說?”

    孜薄同樣眉頭緊鎖“再這麽下去boss最後可能會和……蕭伯父呆在同一個地方。”

    在場的人皆渾身一震“你說什麽?!!”任悅顫抖著雙手,揪著孜薄的衣領不可置信的大聲確認。

    孜薄並未理會抓在脖頸處的手,隻是神情堅定的看著躺在床上的人“所以我打算違背boss的意願,給boss催眠,讓他忘了和那個人有關的一切,隻有這樣才能把boss從邊緣拉迴來,否則……”否則會怎樣孜薄不想重複第二遍,也不願意重複第二遍。

    任悅無力的鬆開抓在手裏的衣領,踉蹌的走到床邊,一直以火爆鐵血精明著稱的女人此刻滿眼苦澀的盯著躺在床上的一人一枯骨“這樣也好,這樣也好,他愛了那麽多年,互相折磨了那麽多年,經曆了那麽多痛苦磨難,現在卻是落得這個下場,一個死了,一個也快瘋了,何不幹脆忘了,忘了就不苦了,忘了他就不苦了……”

    深吸一口氣,孜薄抬手看了看表“我已經讓方醫生聯係了最好的催眠師,一會應該就能到了。”

    任悅深吸一口氣點點頭彎腰正了正蕭影的衣領“豐袁,你去弄盆熱水來,我給他擦擦。”

    一直站在最後滿眼擔憂的青年聞言點了點頭,轉身走出房間。

    “這麽做真的好嗎?”夏起凡有些不確定“boss愛了他這麽多年……我們就這麽硬生生的將那人從他心裏驅逐……”

    孜薄捏了捏夏起凡的肩膀“隻要boss不步上蕭伯父的後塵。”

    抹了把臉,夏啟凡走到床前“那就這樣吧。”說著彎腰準備抱走蕭影懷裏的白骨。

    “咦?”在觸碰到白骨前夏啟凡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悅悅,孜薄,我們似乎一直忽略了一個問題,你們不覺這白骨很……很奇怪嗎?它竟然一直沒有散架。”

    孜薄,任悅同時點頭“早就發現了,今天在林子裏聽到的聲音就已經超出了人的正常認知範圍。”

    夏啟凡瞬間聯想到鬼神論,搓了搓胳膊看著兩人道“那骨骸……”

    孜薄歎氣,他不信那些鬼神論“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不管今天的事情有多麽不可思議,這骨骸有多怪異,它都不能在放在boss身邊,那隻會刺激他。boss很早以前就在墓園買了塊地,說是等百年以後他們兩人要葬在一起,現在……就將他安葬在那裏吧……”說完又重重的歎了口氣。

    “嗯。”夏起凡再次歪腰伸手,那知手剛觸碰到骨骸,床上沉睡的人猛然睜開雙眼。

    “別碰他!!”蕭影暴怒的大力揮開觸碰白骨的人。

    夏啟凡被大力甩到了床尾,胸口頂到了床尾的床柱上,悶哼一聲,捂住悶痛的胸口詫異的看著已經醒過來並把他甩開的蕭影“boss!”

    任悅急忙轉頭看了身旁的孜薄一眼,孜薄會意的點頭轉身準備離開房間,他的目的當然是找方醫生準備新的鎮定劑。

    “迴來。”蕭影抱著懷裏的骨骸坐起身,聲音冷冷的不帶絲毫情感。

    孜薄頓了頓,轉過身“boss”

    蕭影並不看他,輕撫著懷裏的骨骸的臉頰“下次再給我打那玩意就別怪我不顧這麽多年的兄弟情誼”

    “……是”孜薄知道這人說的不顧兄弟情誼是什麽意思,它和弄死他同意。

    “你們不用管我,接著去查,把傷害過他的人活著帶到我麵前。”

    說這句話的男人語氣詭異的平靜,床邊的三人互相看了一眼“是boss!”最後看了眼床上抱著骨骸在無反應的人,三人悄聲退出房間。

    “看boss的樣子,催眠已經不可能了。”孜薄歎氣。

    夏啟凡點頭如搗蒜“應該是料到我們的想法了,我是不敢繼續違背他的意願了,我還不想被殺了。”

    任悅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好在他情緒看起來還算穩定。”

    “那是他心裏還有執念,之前找到那人是boss的執念,現在找到了,但他死了,現在……殺害那人的兇手,恐怕變成了boss新的執念,不親手解決前

    ,他會壓抑自己,不會放任自己瘋狂。”孜薄也揉了揉太陽穴,在他手下工作這麽多年,他太了解他的頂頭上司了。

    聽了他的話三人都陷入沉默,看得端著水上樓的豐袁心裏咯噔一下,也顧不得手上的水盆,拉住往外走的夏啟凡:“蕭哥怎麽了?”

    夏啟凡歎氣:“他醒了,看起來還好。”說完反手拉住人往樓下走“現在別去打擾他,找兇手要緊,這是boss醒來以後交代的第一個任務。”

    豐袁鬆了口氣,帶著稚氣的娃娃臉終於不再那麽緊繃,也不掙紮的任夏啟凡拉著他的胳膊跟著三人下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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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間裏,蕭影凝視了懷裏的骨骸很久,專注的看著頭蓋骨上一滴滴抹不去的豔紅血跡,忽然勾了勾嘴角,低下頭深情而又珍視的吻了吻冰冷堅硬的頭蓋骨。

    那是他的血,他和景宣此刻融合在一起。

    莫景宣在蕭影醒來的時候就已經掙脫出了黑暗的束縛,他聽得見男人的聲音,男人說要找出兇手。

    他看得見男人吻他的樣子,那樣深情而又珍視。

    他甚至能感受到男人印在骨頭上的唇,幹澀起皮的唇瓣帶來刺刺的摩擦感。

    可他不能說話,不能動彈……想抱一抱男人的時候,卻無能為力的什麽也做不了,對比以前的他,這情形真是諷刺……

    即使做不到莫景宣依舊揮不開想要抱抱這個憔悴男人的想法,這樣的想法無關情愛,隻是心疼,隻是舍不得,隻是悔恨。

    是的,莫景宣知道自己即使飄蕩三年,依然沒能愛上這個男人,哪怕他用生命作為代價,看清了男人一顆愛的熾熱的心,他也隻是原諒了男人,他不再恨他,也不再厭惡他,他會心疼他,但他還沒來得及愛上他。

    或許在心境不同以後,讓他愛上這個男人,是一件並不困難的事情,隻是沒有也許,他已經死了,即使現在他看得見,他聽得見,但他沒有心跳,沒有溫度,沒有皮肉,他隻是一具白骨。

    日子一天天過著,蕭影一遍遍的試圖讓懷裏的白骨迴應他,就像那日在林子裏一樣,結果是理所當然的失望,隨著一次次的失望,蕭影也一點一點的消瘦衰弱下去。

    在陪著蕭影尋找兇手的這些日子裏,白骨狀態的莫景宣依舊無法動彈,所以他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男人快速衰弱,瘦骨嶙峋的男人依舊片刻不離的抱著他,隻是

    日漸吃力,後來男人徹底臥床不起,一天24小時,有將近20小時處於沉睡狀態,可哪怕男人如此狀態,他依舊是被緊貼在男人胸膛的。

    看著男人凹陷的眼眶,莫景宣心中酸澀無比,他已經不希望男人去尋找那個兇手了,時間過得太久,很多線索都難以追溯,而且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隱藏得太深又太會演戲了,加上莫家小少爺的頭銜,任誰都無法想象,那樣一個溫潤優雅的小少爺會是一個麵目可憎嫉妒成性的殺人兇手,如若繼續追查下去那必定還需要不短的時間,所以莫景宣希望男人放棄尋找兇手,忘記他,去好好休養,好好生活,而不是活成現在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然而男人聽不見莫景宣心中的想法,依舊態度強硬的拒絕醫生,拒絕各種藥品,補品,隻是維持著最基本的生命體征,在睡夢中衰弱的等待著兇手被帶至眼前的那一刻。

    另一邊夏啟凡等人也加快了尋找兇手的步伐,幾乎到了不眠不休的地步。

    十天以後,莫家小少爺,莫桓被暗地裏隱蔽的帶到了蕭影床前。

    清醒過來的蕭影坐起身,眼神冰冷的盯著被甩趴在地上依舊勉強維持優雅表情的莫恆,仿佛方才還氣若遊絲的那個人不是自己一樣。

    “你們出去。”蕭影沒有看其他人,下達了命令

    “bo……”夏啟凡剛要開口就被孜然拉了製止了。

    “現在的事情輪不到我們管了,都跟我下樓”孜薄拉著夏啟凡轉身往門外走,任悅豐袁也跟著準備離開。

    “可……”夏啟凡還想說點什麽。

    “這是boss的心病,他希望一個人解決,也必須他一個人解決”

    任悅神情憂慮“結果一定會是好的那個,他一定能解開心結迴到我們身邊,不會--不會釋放後徹底瘋狂的,你們--你們說是嗎?”

    沒有人迴答,眾人不再說話,沉默著走下樓,此刻他們都在心中祈禱,祈禱結果會是好的那個,而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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