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身世便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林海藍的腳步停了下來,隻是仍舊站著,並無再坐下的意思。


    “說得好!沒想到你一個小姑娘看得比我這老頭子還通透。”何老先毫不吝嗇地誇讚了一句,須臾他又添了一句,“不過,如果何某在調查過去這件事時已經順手將所有殘留的線索抹去了,不知道林小姐又該做何種選擇?又能否做到所謂的兩全,豈知世間萬物,魚和熊掌不可兼得。”


    他目光深深地盯著林海藍麵無表情的秀美容顏,卻完全不急著要她的答案,伸手一指對麵的椅子,“林小姐,坐。”


    像是篤定她會迴來坐下來那般有自信。


    林海藍在心裏冷笑,但終究還是坐了下來。


    何榮桓不急不緩地把先前就夾在臂下帶進來的黃色文件袋放到桌上,輕輕往林海藍那邊一推,目光淡淡的卻仿佛透著無形的威壓。


    “隻此一份,我不曾留底,但你如果不想要,恐怕以後也找不出第二份了。”何榮桓氣定神閑地看著她。


    林海藍垂眸盯著那個文件袋,無意識地咬了咬下唇。


    那裏麵,或許包含了她身世的全部秘密。


    不論是她從未見過麵的爸爸,還是明明氣質斐然卻帶著她蝸居在安城最下層貧民區的媽媽,抑或是她無緣無故夢到媽媽戴著的那條價值連城的項鏈,都似乎在告訴她,她的身世——是個隱藏極深的秘密。


    她想知道,非常非常想知道這一切。


    林海藍伸出修長白皙又顯得尤為纖細的手指,指頭按在那份文件袋的袋口上。


    拿過來,打開她,就能知道這一切!


    她的心裏有個聲音正在瘋狂地叫囂著,慫恿著她接受這樁交易。


    何老往後輕輕一靠,當後背貼到那張雕花的椅背上時,他看著已經把手放在文件袋上的林海藍,因年邁而顯得溝壑縱橫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掌控全局的勝利者的微笑。


    林海藍按著的手指頭一用力,然後她頓了一下,抬頭看著何榮桓。


    忽而眉眼稍彎,很輕地一笑,竟又將那文件袋慢慢推迴到他的麵前,“即便何老您真的順手抹掉了線索,可是,如果它們曾經真的存在過,就不會徹徹底底地被清除幹淨,我想,總有些蛛絲馬跡是遺留下來的。”


    見她原本緊繃的表情放鬆下來,甚至笑得滿臉明媚,何榮桓的臉色倏地有些不好看起來,他粗白的眉毛往上一掀,聲音陰冷逼人,“那何小姐的意思,是不想要它了?!”


    他粗壯的指頭在文件袋上咚咚敲了兩下。


    “要,當然想要。”林海藍故作純真地直點頭,笑得十分討喜,“如果何老您願意毫無條件地將它送給我,我一百二十個想要啊。”


    何榮桓被她無賴的語氣給氣得臉色都變了。


    林海藍又唉地歎了口氣,“但您肯定不願意吧,畢竟您花了不少精力來挖掘我的身世。”


    她看著自己蔥白的指尖搖了搖頭,再抬頭時臉上那抹純真變成了淡淡的諷刺,“我也許是笨了點,但還不至於蠢得無可救藥,我要是真的二話不說拿承淵換這薄薄幾張紙,就算他不氣得打死我,我自己都會弄死我自己。”


    言下之意,仿佛在說,拿這麽幾張紙就想來換她放棄賀承淵的何老才是個十足的笨蛋。


    何榮桓氣得胡子直抖,頭頂都快冒煙了,以前怎麽沒看出來這女人如此牙尖嘴利。


    林海藍眼瞧著他氣得手抖,驀地想起他曾經因為胸悶來仁康檢查過身體,生怕自己真的把一位七八十歲的古稀老人氣出個好歹來,默默收斂了滿身的冷刺,她恢複了平常的臉色,蹙了蹙眉,不再諷刺,而是淡淡地說,“何老,總而言之,隻要承淵愛我,忠於我,無論拿什麽來換,我都不會答應。”


    她的目光鎖定著那份近在眼前伸手可得的身世真相上,表情略有些糾結,但眸中卻是極堅定的。


    “我相信承淵的人品,如果他不愛我,他就不會和我結婚。”


    鑽石的璀璨光亮一閃而過,林海藍收迴戴著婚戒的手,起身拿起包,禮貌地點了點頭,“我先走了,何老。”


    “他可能是愛你,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他也許還會同時愛著另一個人。”


    林海藍聞言隻是偏了偏頭,卻一個字也沒有再多說,徑直從容不迫地離開。


    ……


    離開茶館,她還是按著先前的目的直接去了骨科的病房。


    高錦恆到底在搞什麽鬼?!既然已經和語喬準備結婚了,想必感情也不淺了,竟然一跑了之,就此了無音訊,連語喬住院了他都不來照顧她。


    林海藍皺著眉頭邊想邊到了顧語喬的病房前。


    剛要推開門,忽然聽見病房裏一聲乖順輕柔的“姐夫……”。


    林海藍的心頭很詭異地突地跳了下。


    她們不僅長相一樣,就連聲音都如出一轍,此刻聽來,就好像她自己輕喚了一聲姐夫。


    賀承淵低沉的嗓音已經響起,淡淡的,波瀾無驚的,“你姐姐等下大概會過來,你先吃飯。”


    “姐夫!”林海藍從門縫裏看見賀承淵正準備走,顧語喬卻像是有事不讓他走,倏地從床上坐直身體,伸手拉了他一把,因為動作幅度過大,牽扯到了腿腳的傷,疼得她臉蛋煞白,痛哼地縮起身體,隻是那隻手,仍緊抓著賀承淵的西裝。


    說不出哪裏奇怪,可總覺得哪裏是不對的。


    眼看賀承淵的眉頭擰起,卻沒有要去扶語喬一把的意思,林海藍這才推開門,連忙跑到病床邊,把歪在一旁的顧語喬扶了起來,餘光瞥到賀承淵淡漠地抽迴了自己的西裝,刷地掃了下下擺,林海藍的唇角抽搐了一下,迴頭望住語喬,眼中略帶探究地淡問,“語喬,你拉著承淵做什麽?”


    顧語喬咬著嘴唇靠迴床頭,表情有些痛苦和煩悶,“我打電話給錦恆打不通,想讓姐夫……”她偷偷瞄了眼賀承淵,“想讓他幫我找一下人。”


    林海藍:“我幫你找他。”


    語喬的解釋說得過去,可——


    林海藍替她把橫板拉到身前,把飯菜放上去,直起身的時候,她盯著顧語喬的頭頂看了一會兒,若有所思。


    看著顧語喬專心地小口小口吃著賀承淵從飯店帶迴來的飯菜,林海藍輕輕帶上房門,轉身,就被一隻大手摸了摸頭,宛如摸一隻小狗。


    “承淵。”林海藍見他摸完她的腦袋,順勢把手放下來抓她的手,便很主動地把手遞過去給他牽,兩人邊走邊說話,“你是不是因為高錦恆的緣故……所以不太喜歡我妹妹。”


    賀承淵聞言隻是挑了挑眉,斜睨了她一眼,“你喜歡?”


    這句反問頓時把林海藍給哽住了,“我……”


    她支支吾吾了半天,愣是沒說出話來,好半響才無奈地輕歎,“我畢竟隻剩她一個親人了。”


    原本她心心念念地找她時,心裏確實是很激動很期待的,但當顧語喬當麵對她說出那些恨時,她雖然並沒有埋怨,可疙瘩終究是有的,更何況語喬現在偏偏又和高錦恆在一起,讓她當做什麽都沒有地麵對,其實有點為難。


    隻是,她們一母同胞,她是她僅剩的唯一一個親人,更甚,她們長得一模一樣,就像世界上的另一個自己。


    畢竟語喬雖然恨她,到底也隻是罵了她幾句,從沒對她做不好的事情,反而是自己,連累她小小年紀就被……


    所以承淵也許認為她現在招之則來地照顧語喬顯得有點聖母,但語喬沒了高錦恆,在這裏無依無靠,難道她真的不管她嗎?


    不可能的。


    “她畢竟當時幫了我一把才把腳傷得那麽重,看在我的麵子上,你下次別再對她這麽冷酷了唄。”林海藍歪著身子撞了他一下。


    像是沒料到她會突然做出這種調皮的動作,賀承淵冷不丁身體被撞得晃了一下,轉眸居高臨下地審視著她。


    林海藍在他的注目禮下膽大包天地又扭著腰撞了他一下,衝他嘻嘻地笑。


    “淘氣。”見她露出孩子氣的表情,眼睛眨巴眨巴地瞅著他,眼裏滿滿的也全是他,終於抬手在她鼻梁上刮了一下,拿她沒辦法地搖搖頭,“多大了你這丫頭。”


    “三歲!”林海藍嗲著聲音伸出三根手指頭,“我已經不是一兩歲的小屁孩兒了,大叔不要看不起我!”


    賀承淵:“……”


    摟過她的腰捏著她的臉狠狠地親了一記。


    啵的一聲很響亮,林海藍見四下無人,伸臂抱住他結實緊窄的腰身,把臉埋在他懷裏,蹭蹭他的胸口。


    “承淵。”


    “嗯?”


    “你覺得人真的會同時愛上兩個人嗎?”


    愛上她,又愛上她,一個份量輕一些,一個份量重一些,又或者,將心公平地一分為二,一個人贈送一半。


    “三歲就會思考愛情,原來真的不是小屁孩兒了。”賀承淵嗤地笑了笑,卻捏著她的下巴讓她抬起頭來,深邃黑眸如一個深不可測的漩渦,仿佛能把她吸入。


    “愛上兩個人不過是最終抉擇前的搖擺不定和猶豫不決而已。”


    林海藍眨了眨眼。


    他的吻落在她鼻尖上,“所以林女士,你認為你的丈夫是哪一類?”


    林海藍於是驀地笑了。


    是了,他選擇和她結婚,這還不是抉擇嗎?


    既然已經抉擇,那抉擇前的事她還去理會做什麽。


    ……


    林海藍答應了語喬幫她找高錦恆,但高錦恆的電話打不通,公司也說不在,考慮了下,她就想去宴其那裏問問情況。


    “咦?怎麽找不到了,我明明存著的呀。”林海藍低頭來迴翻了好幾遍手機裏的通訊錄,都沒有翻到想要的號碼,不禁蹙眉。


    賀承淵開著車,斜了她一眼,“你不是換了手機?”


    “啊!”林海藍恍然大悟地拍了下腦門,“我有些號碼是隨手存在手機上的……算了,迴去再查一下吧。”


    “查什麽?”


    林海藍想了想,沒有隱瞞,“我之前找語喬的時候雇過一個私人偵探,他查線索挺有一套的,所以,我想讓他幫我查一下——和我的身世有關的線索。”


    “身世?”賀承淵好看的眉毛一皺,林海藍把他的反應看在眼裏,迴想到他電腦裏的那份調查書,果然,當初他隻粗略查了一些關於她的事,似乎並沒有往深處調查。


    所以,關於她的身世,恐怕他是一點都不知道的。


    賀承淵頓了頓,骨節分明的食指在方向盤上敲了幾下,轉頭看她,“交給我吧,我找人替你查。”


    “已經過了二十幾年了,可能不是那麽容易就查到的,聽卓樊說你們公司最近打算在南美開辟新市場,可能會很忙,而且我們婚禮的事也都是你在準備,不會耽誤到你嗎?”林海藍看著他,“我雖然想知道,但也不是很急,可以委托給偵探慢慢調查。”


    她沒說何老可能真的把線索抹掉了,這無疑給調查增加了不少的難度。


    “老婆優先。”賀承淵坦然道。


    林海藍被他總是不經意蹦出來的甜言蜜語給弄得臉蛋一紅,輕輕在他手臂上拍了一下,嘴裏嘀咕著,“你公司裏的員工會不會罵我?”


    “要罵也是罵我。”賀承淵執起她的手,放在唇邊反複地親吻,眸中戲謔,“三千寵愛在一身,從此君王不早朝?”


    林海藍一臉大囧,“陛下,請問你是哪位君王穿越過來的?”


    黑白分明的眼中的笑意卻是藏也藏不住,都滿得溢了出來。


    之後趁著路途上無視,林海藍把自己已經掌握到的線索和賀承淵說了一下,她手上有媽媽年輕時的照片,但二十多年過去了,能記得她的人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到。


    兩人也幾乎同時想到了從高家著手調查,因為林海藍一直以來都聽聞的是,幹爸,也就是高錦恆的父親曾經深愛她的媽媽,甚至在她還在世時,兩人就有來往,在她過世後,高爸爸甚至還將她帶迴了高家,把她當成親生女兒一般養育著。


    這份執著,令人動容。


    有那麽一刹那,林海藍差點以為自己的父親是幹爸,可轉念一想,如果真的是,幹爸怎麽可能還強迫高錦恆必須娶她——


    可若是媽媽和幹爸感情深厚,那她的親生父親豈不是和媽媽根本沒有感情?


    一瞬間,林海藍有些茫然了。


    畢竟她一直堅持,媽媽獨自將她養大,那麽疼愛守護著,一定是因為很愛她的父親——那個男人。


    “想到什麽了?”


    林海藍陡然迴神,擯去心裏的糾結,她轉頭對上正關心地望過來的視線,輕輕抿唇,爾後說,“我在想,如果從高家那邊查,應該多少能查出來一些關鍵的東西。”


    賀承淵點頭。


    二十幾年前,高家比起如今算是安城首屈一指的大戶人家,如果她媽媽和上一代當家人有些什麽聯係,那麽,海藍和顧語喬,恐怕不隻是一般般的孤兒而已。


    隻是如果真的牽扯太深,以當時的高家,絕對會將這件事藏得很深,而不會讓人抓了他們高家的把柄。


    查起來確實會有困難,而身世,便也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放心吧,我會替你查清楚的。”賀承淵抬手蓋在她頭頂按了按,又順著她一頭柔軟的發絲滑下去,捏捏她的後頸,冷峻的臉上是滿滿的溫情。


    “嗯。”林海藍把手疊放在他的手背上,把臉埋在他的掌心裏蹭了蹭。


    之後,兩人到了宴其的心理診所,林海藍一下車,目光便即刻被停在他們前方不遠處的一輛車引去了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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