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她全心全意,身份清白


    日落月升,鬥轉星移,用來形容時光如梭,可林海藍卻覺得這一夜過得格外緩慢,慢得每一秒都是煎熬。


    一夜無眠的滋味兒她並非沒有嚐過,這次尤為不好受。


    房間裏已經隻剩下她一個人,婁安安起床離開的時候她醒著,但說不上是為什麽,也許是怕她一時興起又開始“承淵哥哥”不離口地和她聊起那些往事,當時她下意識地就閉上眼裝成了正在熟睡。


    動了動腳踝,似乎已經沒什麽不舒服的感覺,暗自慶幸昨天的扭傷果然不太嚴重,她鬆了口氣,起床,整理好著裝儀容,時間已經是早晨八點半,趕過去參加論壇時間正好。


    剛關上房門走出去,忽然手機響了。


    垂眸見屏幕上顯示的是梁業棠的名字,她沒來由的心裏有些失落,接起電話時她忍不住看了眼正好經過的那個房間。


    房門緊閉,不知道他還在睡還是已經出去了。


    “喂?海藍,你在聽嗎?”


    “哦,我在,在的。”林海藍驀地迴神,連忙應聲。


    “今天的安排有點變動,你可以呆在酒店不用過來了。……對了,你不是喜歡這裏嗎?要是閑得無聊,就當放你一天假出去好好轉轉。”


    林海藍一愣,剛要說話,就聽見梁業棠在那邊壞壞地笑,“聽說你和承淵‘偶然’相遇了?他今天會在茶山塢,要不要去?”


    “他不是去給他小叔叔掃墓嗎?”林海藍想起昨晚婁安安說過的話,有些疑惑,“他叔叔葬在這裏的?”


    那邊梁業棠頓了一頓,繼而道:“是的,他小時候和他叔叔感情特別好,所以在他叔叔忌日這幾天情緒都不高,可能晚上還會失眠也說不定,你不覺得這時候有人陪著他會比較好?”


    ……


    掛了電話,她的腳步躊躇著來迴走了兩步,最後又看了眼賀承淵的房間,還是轉而迴了自己的房。


    那種獨屬於他私人的時間,她一個……和賀家毫無關係的外人跑過去又算什麽?


    定了定神,她拿出梁業棠臨時交由她翻閱的一些醫學論文坐在窗邊認真地看了起來。


    沒注意到看了多久,隻覺得眼睛開始覺得累了,她才放下手中的資料,揉了揉眉心,這時,門鈴忽然叮咚一聲。


    是婁安安。


    她怎麽又迴來了?


    “你現在有空嗎?”婁安安開門見山地就問。


    “我?有……”她沒有廢話,問得突然,林海藍下意識地說了實話,但緊接著她就後悔了,因為婁安安那句“太好了!陪我去shopping吧!”


    ……


    迫於無奈地被婁安安拉著出了門,林海藍一路上就聽她氣咻咻地抱怨著。


    “承淵哥真的太可惡了,我難得起了個大早,說要陪他去給小叔叔掃墓,可他冷巴巴地就把我趕迴來了!”


    聽著她滿口都是賀承淵,林海藍心裏默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隻怕這一整天都得以這樣的狀態過了。


    婁安安這時忽地扭過頭來,盯著林海藍直看,那眼神直勾勾的,看著林海藍頭皮發麻。


    “你和承淵哥一起的時候會覺得不自在嗎?他看上去很冷冰冰的很嚇人不是嗎?”


    林海藍一愣,“嚇人那倒不會。”


    至於不自在……那是因為那男人比她最初認識的更加……厚臉皮。


    “……”婁安安眯起眼看她,表情有些複雜,好一會兒,她撲哧笑出來,“就是嘛,我老聽別人悄悄地議論,說承淵哥嚴肅的時候很嚇人,可我一點都不怕,他明明很溫柔。”


    “我昨天有沒有說過,他小時候救我的事?”


    “救你?”


    婁安安重重點頭,“嗯,是我很小很小的時候,那時候我家還沒從安城搬走,我們還是鄰居呢,有一天我們兩家還有業棠哥一家一起去島上度假,我貪玩一個人跑出去,後來卻迷路了,還下起了大雨,電閃雷鳴好恐怖,我躲在一個黑漆漆的山洞裏嚇得渾身發抖,哇哇大哭,還以為自己要死掉了。”


    “你知道後來是誰找到我的嗎?”婁安安甜蜜地一笑,“就是承淵哥,他是第一個找到我的,當時山洞裏好黑,我什麽都看不見,可是他緊緊抱著我,我覺得一點都不害怕了。”


    “他為了找我在大雨裏走了好幾個小時,聲音都啞了,卻還一直安慰我,還說其實他很喜歡我,第一次見我就覺得我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小姑娘。”


    林海藍看著她嬌羞又驕傲的樣子,心裏不知道想到了什麽。


    下一秒,婁安安卻突然歪著頭問她,“你有從小一起長大的人嗎?”見林海藍神情驀地一怔,她嘿嘿笑起來,“哦,有的,對不對?你們後來變成男女朋友了嗎?”


    於是不可避免地便想起了高錦恆,婁安安的一番話怎能不讓她迴憶起兒時青梅竹馬的日子。


    他們……何止是變成男女朋友,明明是比男女朋友更親密的關係。


    “那時候我雖然很小什麽都不懂,可是我覺得我從那時候就喜歡上承淵哥了,你懂我的吧?就是那種情不自禁,把一個人從小放在心裏的感覺。”


    “是。”林海藍不由地點頭。


    “真好!”婁安安驀地摟住了她的胳膊,親昵地緊貼著她,“我終於找到一個理解我的人了,你不知道我爸爸,還有業棠哥,就連承淵哥他們都覺得我在鬧著玩,你是第一個支持我的人!”


    支持?林海藍的身體一僵。


    “你不會笑話我對不對?會支持我主動追求的對不對?”婁安安看她臉色僵凝,不確定地又問了一次。


    “是”這個字在舌尖上來來迴迴地滾了好幾次,最終她還是沒能說出口,咽迴去時一陣澀意在唇齒間蔓延開來。


    “我看到想買的東西了,我們去看看!”婁安安不疑有他,也沒再堅持追問,拽著林海藍就快步走向那家店。


    絲綢鋪子?林海藍看到櫥窗裏的展示,暗暗明了,她可能是想買真絲裙子絲巾之類的,看起來確實很漂亮,正好她也買份伴手禮迴去送給火火……


    這麽想著,她也順勢跟著婁安安進了絲綢鋪子。


    “歡迎光臨,請問有什麽需要?”店員穿著統一的絲綢旗袍,迎上來的時候讓林海藍眼前一亮。


    “我想看看真絲裙子。”林海藍微微莞爾。


    “好,裏麵請,我帶您這邊看看。”店員領著她過去,她沒有聽到婁安安的聲音,不禁迴頭找了一眼,卻看見她沒有理會一旁的店員,徑直走向另一邊,兀自看了起來。


    果然是個高傲的大小姐。


    她輕笑了聲,就在店員的推薦下挑選起送火火的禮物來。


    這家鋪子不大,商品也並不是很多,但樣樣精美漂亮,她幾乎挑花了眼才挑到一條黑底紅色花紋的長裙,想著火火穿了肯定十分驚豔,於是讓店員包了起來。


    這時,婁安安在另一頭喊她:“海藍,海藍,你過來一下。”


    林海藍走過去。


    婁安安一手舉著一套真絲睡衣,愁眉苦臉地糾結著:“你覺得哪套好?有印花的還是純色的?”


    林海藍唇邊的淺笑慢慢斂起,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兩套睡衣看。


    ——男式睡衣,她要送給誰的已是不言而喻。


    “你快給我挑挑嘛,我眼睛都看花了才挑出這兩套,我要送給承淵哥的,一定要最好看的。”她又費力舉高了一些,於是露出裏麵配套的真絲nei褲。


    林海藍的臉轟得紅了,又白。


    紅白交錯。


    “送這個會不會不太好?”她覺得此刻的自己無比醜陋,但她停不下來,“送太貼身的禮物給男性,可能顯得不太莊重。”


    “我才不怕。”婁安安昂了昂下巴,“我就要送最貼身的東西給他,我要讓他一直都想著我喜歡他這個事實,時間久了他就會忘不了我。”


    林海藍覺得自己的胸口忽然之間像是被什麽東西刺了個洞,唿吸有些刺痛,她咬唇忍耐,終究還是無力。


    這一刻,她打心眼裏佩服起這個敢說敢愛的女孩兒,同時,更多是羨慕,羨慕她可以這麽光明正大地隨時大聲說出“我就是喜歡他,所以我什麽都不怕!”


    想到自己的現狀,無論如何都沒資格像婁安安這麽坦然,一股子酸中帶澀的情緒無聲在心裏蔓延,充斥著整個唿吸。


    她甚至有些後悔陪婁安安來逛街,因為這不經意的對比下,她的弱點無處遁形。


    全心全意,身份清白,她怎麽比得上。


    “海藍,你看好沒?哪套好?”婁安安沒注意到她的失神,仍在艱難抉擇中,“兩套都好看,可是送兩套就沒意思了。”


    “印花的……”林海藍脫口而出。


    “恩,那就印花的!”總算有了投決票,婁安安立刻點頭。


    見她轉身要店員包起來,林海藍驀地反應過來,這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急忙改口,“不,還是純色的吧,純色的更適合他。”


    婁安安幽怨地看著她。


    “真的,純色好,他會喜歡的。”林海藍忍不住鄙視自己,她明明見過賀承淵的睡衣都是純色,卻下意識地說了相反的印花,真不知道剛才在想什麽。


    “我買了純色的你不會又說印花吧?”婁安安狐疑地眯眼,隨即下定決心似的把印花地往店員手裏一放,“不管,我現在覺得還是印花的好看。”


    林海藍還想挽迴,無奈婁安安壓根不信她了,堅持選擇印花,林海藍看著那套純色的睡衣,覺得有點對不起她。


    婁安安的購物欲徹底被激發了出來,短短二十分鍾,就見她已經出入了四家店鋪,手上多了好幾袋東西。


    幾乎全是買給賀承淵的。


    林海藍胸口發悶,看著那些漂亮的袋子眼睛覺得刺痛,她理解為昨晚沒睡好眼睛太累了,於是和婁安安打了招唿兩人分頭行動,約好時間在街口碰頭。


    找到椅子休息了很久,她漫無目的地隨便轉了轉,準備去街口等婁安安。


    不經意一抬頭,看到右手邊是一家精油館,她掃過一眼,就要路過。


    下一眼,視線卻還是落在那裏。


    “情緒不高,搞不好晚上還會失眠。”梁業棠一本正經的聲音驀地在腦海中重現。


    他看起來永遠那麽強大可靠,他真的會失眠嗎?


    應該不會的,她這麽想著,可人已經不由自主地走向了精油館。


    “我想問下,有沒有幫助睡眠的精油,舒緩壓力調節情緒比較好的……男士用的。”


    那店員撲哧笑了,眉眼彎彎的,“剛才來了位客人和你說了一模一樣的話,才走了幾分鍾。”說著她拿出一款精油給林海藍,“這款檀香精油效果很好,也比較有品味,剛才的客人就拿了一瓶,送男朋友或父親都很合適,不過男女都能用的。”


    林海藍拿著小小的精油瓶看了會兒,“好吧,就買這個。”


    隻希望他今晚能睡個好覺。


    隨之附送的禮品包裝服務她婉拒了,隻把小瓶精油放在裝裙子的袋子裏,從袋子外看不出什麽,她才放下心來。


    ……


    迴到酒店,婁安安就迫不及待地跑去敲賀承淵的房門,她全身掛滿購物袋,就像一棵掛滿禮物的聖誕樹。


    而林海藍跟在她身後,手上隻是拎著一個小小的袋子。


    賀承淵已經迴來了,他打開門,林海藍甚至還沒看清他的臉,婁安安就開心地撲了過去,“承淵哥,你看,我給你買了很多東西。”


    不同於她滿臉的歆慕喜悅,賀承淵的表情極為淡然,黑眸瞟向站在門外的林海藍,林海藍正低著頭,沒有留意到他的目光。


    他應該不會讓婁安安進去吧?!畢竟是他一個單身男人的房間。


    “進來吧。”賀承淵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垂首發呆的林海藍,淡淡開口。


    林海藍騰地抬眸,就見婁安安已經拎著大袋小袋衝了進去,她看著被邀請入室而難掩欣喜的婁安安,下意識地轉身想離開。


    “去哪兒。”賀承淵輕輕搭了一下她的手臂,動作很小但很有效地阻止了她的離開,以溫和的聲音低語,“林海藍,你這麽放心我?兩次都瀟灑地離開,留下我和其他女人?”


    “承淵哥,快來看我給你買的禮物呀!”婁安安大聲喊他。


    林海藍怔了一下,卻瞬間脫口而出道:“那我打擾了。”


    她抓緊手裏的袋子。


    “客氣了。”賀承淵目光一沉,順手關上門。


    婁安安已經把買的東西擺了一沙發,大大小小什麽都有,其中最顯眼的就是那套睡衣,尤其是那條四角真絲nei褲,就那麽大喇喇地搭在沙發靠背上,刺得人心裏發慌。


    婁安安一一獻寶,賀承淵不冷不熱,更多時候他的視線皆落在林海藍看不出什麽表情的臉上,直到婁安安拿起那套睡衣,他才從那麵無表情的麵容上發現一絲不自然,看起來很內疚也很尷尬。


    他轉眸望住真絲睡衣。


    “承淵哥,你摸摸,這是杭城最好的絲綢做的,摸起來好滑,穿著睡覺肯定很舒服。”婁安安挑的時候毫不羞澀,此刻卻羞紅了一張明麗的小臉,“你喜歡這個花色嗎?海藍也說這個好。”


    “印花的?”賀承淵黑眸一眯,手指挑著柔滑的真絲睡衣,挑眉好整以暇地望向林海藍,“你也覺得我喜歡印花的?而不是純——黑——色的?”


    他像是刻意咬重了最後幾個字,林海藍簡直尷尬得無地自容,她很想解釋,可當著婁安安的麵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說,難道他以為她是故意誤導婁安安的嗎?


    “呀!”茶幾上砰地一聲,婁安安一聲驚叫。


    裙子上滴滴答答地淌著水,見兩雙眼同時看過來,她愁了一張小臉,“我碰翻了茶杯……”


    嘟起小嘴鬱悶道:“我去衛生間弄一下。”快走進去了還迴頭看賀承淵,“承淵哥,你自己看,還有很多東西沒有拿出來。


    賀承淵沒有看那些東西,轉迴頭看林海藍,林海藍兩隻手都抓著手裏的袋子,看著自己的腳尖,好一會兒,她才把手慢慢伸進袋子,嘴唇張合著。


    “咳,我,我給你……”懊惱,這種時候有什麽好說不出話的,他連看到女人送自己nei褲都沒反應,她隻是送一瓶普通的精油助眠而已,不知道在緊張什麽。


    “嗯?”賀承淵睨著她支支吾吾的小模樣,視線從她的臉上滑落到她躊躇的手指上。


    林海藍煩透了這麽磨磨嘰嘰的自己,端正了態度,索性一股腦兒道,“就是我今天逛街正好路過一家店,就給……”


    “茶葉漬好像洗不幹淨,討厭,我超喜歡這條裙子的。”婁安安沮喪地從衛生間走出來,林海藍的話語驟然一停。


    “說完。”賀承淵的餘光瞥到婁安安背對他們彎腰拿沙發的東西,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貼近她低沉耳語。


    “別靠這麽近!”林海藍嚇了一跳,瞬間蹦開。


    賀承淵好笑地看著她猛地漲紅的臉。


    “承淵哥,這個給你。”婁安安把一個小小的墨綠色盒子塞進賀承淵手裏,“這個味道特別好聞,店員說感覺很累或者睡不著的時候就滴一滴在枕頭上,保證很快就能睡著,一覺到天亮!”


    林海藍緋紅的臉刹那僵了。


    檀香精油,和她藏在袋子裏的那瓶一模一樣。


    原來店員所說的那個離開幾分鍾的客人就是婁安安……


    “海藍,我剛才好像聽到你說什麽,但沒聽清。”婁安安好奇地睜著大眼睛問她。


    看著賀承淵手上的精油,她眸光一暗,放進袋子裏的手指又縮了迴來,心裏一陣小小的煩悶,但想想反正她本來的目的就是希望賀承淵能睡個好覺,既然他已經有了一份檀香精油,那她這份也沒必要再拿出來了。


    心中略微釋然,她若無其事地淡淡一笑,“其實也沒什麽,不重要的。


    ……


    迴到房間,林海藍拿出那瓶小小的精油,瞪看了半響。


    隻能自己用了。


    反正賀承淵的枕頭上已經滴了別人送的精油,這瓶他無福消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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