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小北抱著腿坐在床上,這樣的姿勢她已經維持近三個小時了。


    門外的鬱爸爸和鬱媽媽皆是愁眉不展,鬱媽媽迴身罵蘇清:“都怪你太心急!這下好了吧!”


    蘇清反駁:“拖得越久反應越大,如果等我死了你再告訴她恐怕她會跟著來。”


    “你!”鬱媽媽氣急,“好好好,我說不過你,就你牙尖嘴利。”


    幾個老人急得團團轉,倒是蘇夜比較冷靜,他提議:“還是讓她一個人靜一會兒吧,逼得太緊會起反作用。”


    “也好。”蘇清歎口氣,轉身,第一個離開,威嚴的臉上露出屬於老者的疲憊神態。鬱媽媽還想繼續待下去,卻被鬱爸爸推搡著往樓下走,走廊裏,一時間隻剩下蘇夜一個人。


    掏出鑰匙,他打開了緊鎖的房門,屋裏一片狼藉,地上扔的東西差點沒讓他摔倒。


    床上的女人見他進來了,沒好氣地說:“你怎麽進來的?”


    蘇夜挑眉:“隻要是我想的,沒有做不到的。”


    “自大狂!”鬱小北毫不客氣地罵道。


    蘇夜怒極反笑:“就這點事你就承受不了了?那我豈不早就自殺了。”


    她抬頭,狐疑地看著他:“你有什麽想不開的?養了自己二十一年的父母突然告訴你你不是他們親生的,你怎麽想?”她癟癟嘴,“更何況,你的親媽還是因為自己的父親而死,你怎麽想?”


    蘇夜輕笑,把玩著梳妝台上幼稚的絨毛玩具,在他的童年裏隻有暗算、偽裝、訓練,至於普通人家小孩子喜歡的玩具,他根本沒有。


    他淡淡開口,從鏡子裏看向那個淚痕未幹的女人:“你還真是溫室裏的花,經不得一點大風大浪。更何況——”他嘲諷的表情顯而易見,“你的生父可是沃薩奇瑟的老板,你多少人求不來,你還在抱怨什麽?”


    鬱小北被他嘲諷的表情刺痛,反駁道:“你以為都像你一樣唯利是圖啊!”


    他並沒有否認,反而引以為豪:“作為商人,一個成功的商人,就是得唯利是圖。”


    她翻一翻白眼,心裏的悲傷消了大半。


    蘇夜抓起梳妝台前灰溜溜的玩偶,問她:“這是什麽?”


    “是灰太狼……”鬱小北鄙視的神情像是在看一個外星人,“你不會連這個都不知道吧?”


    蘇夜聳肩:“我沒有時間關心這些。”見她心情平複了,蘇夜也不多留,拿起灰太狼向她告辭,“好了,我走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鬱小北“哦”了一聲,目光炯炯地盯住他手裏的玩偶,卻見他沒有歸還的意思,反而拿著它大搖大擺地出去了,鬱小北趕緊起身追了過去:“喂!東西還我!”


    蘇夜搖了搖手裏的灰太狼:“這麽醜的東西你也要?”她企圖上前解救她的玩偶,卻被他擋開,鬱小北懊惱地瞪住他:“你很幼稚啊,小孩子玩的東西也要搶!”


    蘇夜的眸子閃了閃,伸長的手臂,將灰太狼舉得高高的:“既然幼稚,你就借我玩幾天吧,反正你玩偶這麽多,也不差它一個。”


    “可是,你把它帶走了,它老婆怎麽辦?”鬱小北儼然已經忘卻了方才的悲傷,開始和他大唿小叫起來。


    蘇夜覺得新鮮:“這東西還有老婆?”


    鬱小北懶得和外星人解釋,叉著腰問:“你到底還不還啊?”


    蘇夜挑眉,戲謔地看著她:“鬱秘書,你的膽子還真是越來越大了啊。”竟然敢這樣對他說話,“作為懲罰,這個東西,我沒收了。”說完,不顧她的抗議,邁步走開。


    鬱小北看著走廊那頭漸行漸遠的黑色背影,轉身迴了房,視線迴轉——梳妝台上,紅太狼孤零零地坐著,也是一副茫然的表情。


    陽台外,一片岑寂,然而,這樣寂靜的夜晚,卻被時不時發出的敲擊聲打破,黑暗中,一個白色身影拿著錘子對著一堆木材敲敲打打。


    仔細一看,他的額角已經浸出汗珠,一滴一滴順著他利落的線條滑落……


    支好秋千的框架,他又拿起白色的油漆,將木頭刷成幹淨的白色。


    待到油漆稍微幹一些的時候,他將事先摘好的玫瑰和碧綠的藤蔓纏繞在秋千上,這才坐下來,欣賞著他的傑作。


    白色手指在桌麵上敲擊,發出有節奏的聲響,像是古老的座鍾低低的沉吟。


    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幹淨的唇瓣微微翹起,露出玩味的笑容。


    鬱小北,明天你一定會大吃一驚的……


    皇倫別墅區裏,一間漆黑的屋子忽然亮了,蘇夜關了門,將灰太狼扔在床上,對這個灰不溜秋的東西皺起了眉——這麽醜的東西,那個女人居然還流露出喜歡的表情,真是搞不懂。


    仰麵躺下,天花板上的吊燈發出柔和的光,他的眼迷離地望見那個美麗的法國女人,她柔軟的金色頭發掃過他的臉,那樣親切的味道,他伸出手想要抓住她垂下的長發,發卻從指間溜走,如何也抓不住……


    他閉了閉眼,不願意自己被這種脆弱的感情控製住,多年的訓練讓他習慣了收斂情緒,習慣性的,在枕頭下放一把槍,蘇夜這才關了燈準備入睡,黑暗中大張開了眼,卻是如何都抹不去腦裏的影子……


    這是一個失眠的夜晚,蘇清靠坐在床上,雖然沒有表現出什麽情緒,卻還是被服侍他多年的林管家看出了他眼底的哀傷,他勸道:“老爺,早點歇息吧,已經很晚了,您的身體要緊啊。”


    他擺擺手:“我這副身體,留著也沒什麽用了,倒不如提前下去陪水兒。”


    “老爺,您這是說的什麽話啊!”林管家歎口氣,“您還是要想想小姐啊,您不是擔保要護她周全,給她幸福嗎?就這麽走了,豈不是食言?”


    蘇清被說中心事,便吩咐著:“關燈吧,我要睡了。”


    林管家半彎了腰,拉下床頭燈,便退下了。


    屋子裏靜悄悄的,蘇清低低地喚了一聲:“水兒……”


    晌午的陽光,瀑布般流瀉進屋子,刺眼的光芒將鬱小北從夢中喚醒。


    她掙紮著從被窩裏起來,昨晚悲傷的情緒還留存在心底,不過,至少已經消了大半。


    按下床頭的按鍵,立刻有仆人敲門:“小姐。”


    她對著晌午的陽光深了伸懶腰——新的一天開始了……


    蘇夜已經出門去公司了,她這個秘書比總裁還起得晚真是當得不稱職啊。


    蘇莫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餐桌上,就剩下她、蘇清、還有鬱氏夫婦。


    氣氛有些尷尬,幾個老人都盯著鬱小北,生怕她有什麽閃失。


    “你們都看著我幹嘛?”她從餐盤裏抬起臉,略有不滿。


    “小北啊……”鬱媽媽搓搓手,商量著,“我們打算把你還給你爸爸。”


    “哦。”鬱小北神色正常,握著餐具的手卻泄漏了她心裏的驚慌,如果蘇清公開承認了自己是他的女兒,那是不是意味著過去那樣簡單的平民生活再也迴不去?


    果然——她怕什麽什麽還偏來。


    “小北,過段時間剛好是沃薩奇瑟成立十二周年紀念日,到時候來自各地的客人


    都會來祝賀,我想借著這個機會,將你介紹給他們。”蘇清用商量的口氣同她說話。


    鬱小北深吸了口氣,顯然還沒有做好充足的準備。


    蘇清也不逼她:“沒關係,你再好好想想,爸爸……不會強迫你做不喜歡的事。”


    聽見“爸爸”兩個字,鬱小北鼻尖一酸,她低下頭,含糊不清地嗯了一聲。


    鬱媽媽吃不下去了,放了刀叉:“小北,我跟你爸爸也就迴去了,你留在這裏,要好生照顧自己。”


    “媽!你不要我了嗎?”鬱小北瞪大了眼,聲音裏透著沙啞。


    “不是的。”鬱媽媽趕忙解釋,“你哥哥還在c市,他也快23了,連個女朋友也沒有,我得迴去忙他的終生大事。”


    “那我呢?”鬱小北感覺自己被拋棄了。


    “你就住你爸爸這兒,有他照顧你,我們也放心了。”鬱媽媽摸著她的手背,安撫著。


    蘇清看得出她的不舍,於是插話道:“小北如果想迴去的話,隨時都有專機接送,不過幾個小時的事,不必擔心。”


    “你……爸爸說得對,想我們了隨時可以過來。”鬱媽媽啐她,“又不是生離死別,你這丫頭,真是纏人!”


    吃過午飯,鬱氏夫婦起身告別,看得出他們也很舍不得小北,但是,既然已經決定將她還給蘇清,就不必再扭扭捏捏了。


    送走了鬱爸爸和鬱媽媽,鬱小北迴身,看著偌大的別墅,忽然覺得恍惚,自己從此以後就要改寫生活了嗎?


    她站在陽光下,皮膚被照得幾近透明。


    這時,一個陰影將她眼前的陽光遮住,她抬頭,卻又立刻別開眼。


    “跟我走。”蘇莫牽起她的手,將她往玫瑰園的方向帶。


    “我不去。”鬱小北的氣還沒有消,誰知道他還是不是虛情假意。


    對方也不勉強,反而鬆開了她的手,離她遠去,白色身影在光影之中顯得模糊不清。


    鬱小北不滿地瞪著他,什麽人啊!至少應該再邀請她一次啊,這麽快就放棄了,真是蠢蛋!


    她在心裏咒罵著不遠處的白衣男人,表示著她強烈的不滿和不屑。但是腳卻不聽使喚地朝著他的方向追去。


    蘇莫聽聞身後細碎的腳步聲,並不迴頭,了然一笑,走得更快了。走到離秋千不遠的拐角處,閃身藏了起來。


    鬱小北一路追過來,卻沒瞧見他的身影,她嘀咕了幾句,還是繼續往玫瑰園深處走去——


    這些玫瑰像是永遠不敗一樣,依舊朝氣蓬勃地生長著,按理說,這個時候玫瑰應該都謝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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