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師傅一邊說話一邊將那枚銅錢放在左手手指間來迴的轉動。我偏過頭去看了看，銅錢先是從大拇指和食指之間，掉下去，用尾指和無名指夾住，然後不見他手腕有什麽動作，這枚銅錢就被拋到食指和中指夾著，然後再到中指與無名指之間。
再從這兩個手指頭之間，向上拋起，繞著大拇指一圈後下降。我開始還以為這是有什麽規律的，可是當我盯著看了一會兒之後，卻發現這根本沒有什麽規律可言！而且他的動作到了後麵越來越快，就看見有銅錢的影子在來迴的晃動，完全不知道是哪兩根指頭在夾著銅錢。
當王師傅說完那句“頭七還魂夜，殺人償命時”的時候，我看見王師傅猛然轉身，左手往後一甩，我竟然聽到一股若有似無的破空聲！再然後，就聽到“噗”的一聲，很像是我小時候調皮扔石頭砸別人窗戶，把窗戶紙砸穿的聲音。
這一聲之後，我看見堂屋的橫梁上，有一張白紙飄然落下。我一直盯著這張紙看，直到它落到半空的時候，我才認清楚，這是一張道場先生的臉！
王師傅從懷裏掏出一張黃紙----後來我才知道，這是他們匠人圈子裏用的一種符，和我們平常見到的那些黃符有一些相似，但是看上去還是有很大的區別，至於具體區別在哪裏，我畢竟不是專門研究這個的，所以一時之間並不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王師傅將這張黃符扔向那張臉，那張臉瞬間燃起一團火焰，這火焰和之前王師傅燒那些紙人是一樣的，也是綠色的。還沒等到這張紙落地，就被燒了個無影無蹤，連灰燼都沒剩下。
我問王師傅，這是怎麽迴事？
他講，哈能是啷個迴事，它一直到橫梁上頭看到我們滴。
也就是說，道場先生的臉，剛剛一直掛在橫梁上盯著我們在看？！
一想到我獨自一人在堂屋裏點燈的時候，在昏黃的燈光下，那張臉就那樣貼在橫梁上，眼睛一眨不眨盯著我看的場景，我的身上就是一層雞皮疙瘩。這麽說，我之前所做的一切，其實都是處在它的監視之下？
我自己還洋洋得意沒有什麽危險，卻不知道在我的後腦勺上麵，就有一張道場先生的臉！
可是不對啊，要是那張臉就在橫梁上的話，我又是低著頭在處理長明燈，它完全有條件可以跳下來，直接貼在我的後腦勺上啊。這樣一來，它想要殺我豈不是更快？根本就不用從腳背上慢慢往上爬這麽浪費時間。
王師傅講，所以老子才講你爺爺救咯你。你好生想一哈，你勾著腦殼點燈滴時候，是不是被那個沒得臉滴紙人拍咯拍肩膀？
我再次震驚，我講，你又是啷個曉得滴？
這話問出口，我就看見王師傅有些生氣的講，你管老子是啷個曉得滴？老子能掐會算，手指頭一捏，就曉得發生咯麽子事不行？
我知道王師傅這是心虛了，他當時肯定也沒有想到在橫梁上會有一張道場先生的臉。由此可見，對這件事情，王師傅還真的是沒有什麽把握。於是我急忙賠笑，講，那是，王師傅你老一隻手，都可以撐起半邊天。不過，那個紙人拍我的肩膀，和我腦殼頂上滴那張紙臉有麽子關係？
王師傅講，這又迴到一開始滴那個問題咯。你曉得那個紙人為麽子沒得臉不？
我搖頭，講，你問過一次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就算再問幾次，我還是不曉得啊。
他講，你不曉得你哈驕傲咯？狗日滴，它沒得臉，是因為它是一個容器，一個用來裝道場先生臉滴容器。
聽王師傅講到這裏，我似乎有所悟，但是總感覺不太對。我記得它當時過來，好像是為了要來嚇我的啊，而且，它和棺材底下的那張臉不正好是前後夾擊嗎？
王師傅講，放你屋滴狗屁！它過來拍你滴肩膀，是想提醒你，你腦殼頂上哈有一張臉。它站到那個位置，就算橫梁上滴那張臉想下來貼到你滴後腦殼上，也要被它攔下來，用腦殼裝進去。這也就是我之前為麽子講它是你爺爺紮起來保護你滴原因。
雖然我還不是很確定，但是對王師傅的話我還是相信的。隻是我怎麽也沒想到，一個嚇得我快要半死的無臉紙人，竟然到最後是來保護我的。我又問，那那個女紙人和那匹紙馬，也是來保護我的了？
王師傅點點頭，講，啷個明顯難道你都沒看出來？
我講，這個還真的沒看出來，那匹紙馬差點沒把我撞死，你也看到了，它腦殼都撞破了。
王師傅哼了一聲，講，你個瓜娃子，你好生想一哈，它那是撞你邁？
我一臉懵逼的問，不是撞我難道還是撞你？
他講，你就蠢死起算球。當時道場先生滴那張臉是不是已經到你胸口咯？要是在任由它往上到底滴臉上，那你就真的一命嗚唿咯。你再想一哈，那匹紙馬撞咯你之後，發生咯麽子事？
我講，院門打開了，你和吳聽寒來了，然後吳聽寒把那張紙從我身上揭下來了。
王師傅講，這都是之後咯，在這之前，還發生了一件事，不過你應該不曉得。
當時我就想脫鞋扇王師傅兩耳光，既然你丫的都知道我不曉得了，你還問我幹什麽？
他接著講，那匹紙馬撞咯你以後，貼到你身上道場先生滴那張臉，就已經從你身上脫咯下來。不然你以為吳家滴女娃娃能夠啷個輕鬆滴就從你身上揭下來？
聽到這裏我一愣，無論如何，我萬萬沒想到這裏麵還有這種彎彎。如果不是王師傅給我解釋，我肯定先入為主的認為這些紙人也是來害我的。而且我肯定會帶著這樣的恐懼和怨恨一直生活下去。
但是也不對啊，既然它們都是來保護我的，為什麽王師傅要一把火把它們燒了個幹淨？
王師傅講，你是不是嫌你活得太長咯？
我問，這又是麽子意思？
他沒迴答我，而是反問我，你想一哈，紙人是給哪個用滴？
我想都沒想開口就講，給死人用滴。
講完之後，王師傅一臉陰笑的看著我，我似乎突然間就明白了什麽。
王師傅講，你自己都講咯，那是給死人用滴，啷個咯，難道你想一直用？哈記得到給你爺爺借棺材滴時候老子講過滴話不？
我迴憶了一下，我記得當時棺材要進屋的時候，王師傅特地攔著八仙，說了一句，“有借有還，敢做敢當”。
王師傅講，它們救咯你一次，那是借你滴人情，因果循環，以後都是要還滴。要是你還不起，會啷個樣？嘿嘿~用命來還！
當時我並不理解王師傅的這句話，以為那不過是三件紮紙，怎麽還需要還它們的人情？但是到後來，我才知道，我當時錯的是有多離譜，以至於發生了不可原諒的後果。隻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但是不管怎樣，我對我爺爺的手段，再一次佩服的五體投地。這些事情他肯定生前就已經算好了，而且他也知道道場先生很可能會用這樣的方式來報複我們家，所以就特地做了這些紙人紙馬來保護我。可是，這麽料事如神，又能用出這種手段的，真的是我那個憨厚老實的爺爺麽？
隨著對我爺爺的漸漸了解，我就越來越覺得爺爺的身上藏著巨大的秘密。而每一個秘密，肯定都有一段不為人知的往事。我現在最想知道的，就是我爺爺以前到底是怎樣一個人？
我想，隻要知道了這個問題，那麽很多事情應該都會迎刃而解了。他的臉到底是怎麽沒的，他又為什麽會在這個地方定居下來，而且幾十年都不曾暴露過自己是紮匠這件事。他到底在躲什麽，又到底在害怕什麽？
王師傅講，不清楚，但是這裏頭肯定大有來頭。我有一種感覺，你爺爺以前肯定是一個大人物，能有這一身匠術滴，絕對不可能是個無名之輩。小娃娃，你好生想一哈，你爺爺有沒有給你留下麽子東西？
我搖搖頭，講，要是他給我留得有東西，我爸肯定早就給我講了。再說了，我爺爺一輩子農民，能給我留下麽子東西，無外乎就是院子裏頭滴那些柴火。
說到這裏，我又想到我爺爺生前的樣子。他總是喜歡在別著一把柴刀，然後上山砍柴，把柴火堆得滿院子都是。我爸不止一次勸過他，萬一他在山上要是摔了一跤，後果不堪設想。可是我爺爺強的跟頭牛似的，根本就不聽我爸的勸說，依舊我行我素。我家院子的篝火，用的就是我爺爺生前砍來的柴火。
王師傅低頭想了想，突然開口對我講，他砍柴用滴是柴刀，不是篾刀？
我問，什麽篾刀？
他講，隻要是紮匠，都會有一把篾刀----就是那種像竹葉形，器身稍微往上曲翹，刀背有脊，斷麵是人字形，後部平直滴刀。那麽你爺爺滴那把篾刀，到哪裏？
我講，我從來沒見過這種刀。
王師傅還準備開口，院門被推開，吳聽寒站在門口，眉頭微戚，神色焦急，隻說了三個字：出事了。
再從這兩個手指頭之間，向上拋起，繞著大拇指一圈後下降。我開始還以為這是有什麽規律的，可是當我盯著看了一會兒之後，卻發現這根本沒有什麽規律可言！而且他的動作到了後麵越來越快，就看見有銅錢的影子在來迴的晃動，完全不知道是哪兩根指頭在夾著銅錢。
當王師傅說完那句“頭七還魂夜，殺人償命時”的時候，我看見王師傅猛然轉身，左手往後一甩，我竟然聽到一股若有似無的破空聲！再然後，就聽到“噗”的一聲，很像是我小時候調皮扔石頭砸別人窗戶，把窗戶紙砸穿的聲音。
這一聲之後，我看見堂屋的橫梁上，有一張白紙飄然落下。我一直盯著這張紙看，直到它落到半空的時候，我才認清楚，這是一張道場先生的臉！
王師傅從懷裏掏出一張黃紙----後來我才知道，這是他們匠人圈子裏用的一種符，和我們平常見到的那些黃符有一些相似，但是看上去還是有很大的區別，至於具體區別在哪裏，我畢竟不是專門研究這個的，所以一時之間並不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王師傅將這張黃符扔向那張臉，那張臉瞬間燃起一團火焰，這火焰和之前王師傅燒那些紙人是一樣的，也是綠色的。還沒等到這張紙落地，就被燒了個無影無蹤，連灰燼都沒剩下。
我問王師傅，這是怎麽迴事？
他講，哈能是啷個迴事，它一直到橫梁上頭看到我們滴。
也就是說，道場先生的臉，剛剛一直掛在橫梁上盯著我們在看？！
一想到我獨自一人在堂屋裏點燈的時候，在昏黃的燈光下，那張臉就那樣貼在橫梁上，眼睛一眨不眨盯著我看的場景，我的身上就是一層雞皮疙瘩。這麽說，我之前所做的一切，其實都是處在它的監視之下？
我自己還洋洋得意沒有什麽危險，卻不知道在我的後腦勺上麵，就有一張道場先生的臉！
可是不對啊，要是那張臉就在橫梁上的話，我又是低著頭在處理長明燈，它完全有條件可以跳下來，直接貼在我的後腦勺上啊。這樣一來，它想要殺我豈不是更快？根本就不用從腳背上慢慢往上爬這麽浪費時間。
王師傅講，所以老子才講你爺爺救咯你。你好生想一哈，你勾著腦殼點燈滴時候，是不是被那個沒得臉滴紙人拍咯拍肩膀？
我再次震驚，我講，你又是啷個曉得滴？
這話問出口，我就看見王師傅有些生氣的講，你管老子是啷個曉得滴？老子能掐會算，手指頭一捏，就曉得發生咯麽子事不行？
我知道王師傅這是心虛了，他當時肯定也沒有想到在橫梁上會有一張道場先生的臉。由此可見，對這件事情，王師傅還真的是沒有什麽把握。於是我急忙賠笑，講，那是，王師傅你老一隻手，都可以撐起半邊天。不過，那個紙人拍我的肩膀，和我腦殼頂上滴那張紙臉有麽子關係？
王師傅講，這又迴到一開始滴那個問題咯。你曉得那個紙人為麽子沒得臉不？
我搖頭，講，你問過一次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就算再問幾次，我還是不曉得啊。
他講，你不曉得你哈驕傲咯？狗日滴，它沒得臉，是因為它是一個容器，一個用來裝道場先生臉滴容器。
聽王師傅講到這裏，我似乎有所悟，但是總感覺不太對。我記得它當時過來，好像是為了要來嚇我的啊，而且，它和棺材底下的那張臉不正好是前後夾擊嗎？
王師傅講，放你屋滴狗屁！它過來拍你滴肩膀，是想提醒你，你腦殼頂上哈有一張臉。它站到那個位置，就算橫梁上滴那張臉想下來貼到你滴後腦殼上，也要被它攔下來，用腦殼裝進去。這也就是我之前為麽子講它是你爺爺紮起來保護你滴原因。
雖然我還不是很確定，但是對王師傅的話我還是相信的。隻是我怎麽也沒想到，一個嚇得我快要半死的無臉紙人，竟然到最後是來保護我的。我又問，那那個女紙人和那匹紙馬，也是來保護我的了？
王師傅點點頭，講，啷個明顯難道你都沒看出來？
我講，這個還真的沒看出來，那匹紙馬差點沒把我撞死，你也看到了，它腦殼都撞破了。
王師傅哼了一聲，講，你個瓜娃子，你好生想一哈，它那是撞你邁？
我一臉懵逼的問，不是撞我難道還是撞你？
他講，你就蠢死起算球。當時道場先生滴那張臉是不是已經到你胸口咯？要是在任由它往上到底滴臉上，那你就真的一命嗚唿咯。你再想一哈，那匹紙馬撞咯你之後，發生咯麽子事？
我講，院門打開了，你和吳聽寒來了，然後吳聽寒把那張紙從我身上揭下來了。
王師傅講，這都是之後咯，在這之前，還發生了一件事，不過你應該不曉得。
當時我就想脫鞋扇王師傅兩耳光，既然你丫的都知道我不曉得了，你還問我幹什麽？
他接著講，那匹紙馬撞咯你以後，貼到你身上道場先生滴那張臉，就已經從你身上脫咯下來。不然你以為吳家滴女娃娃能夠啷個輕鬆滴就從你身上揭下來？
聽到這裏我一愣，無論如何，我萬萬沒想到這裏麵還有這種彎彎。如果不是王師傅給我解釋，我肯定先入為主的認為這些紙人也是來害我的。而且我肯定會帶著這樣的恐懼和怨恨一直生活下去。
但是也不對啊，既然它們都是來保護我的，為什麽王師傅要一把火把它們燒了個幹淨？
王師傅講，你是不是嫌你活得太長咯？
我問，這又是麽子意思？
他沒迴答我，而是反問我，你想一哈，紙人是給哪個用滴？
我想都沒想開口就講，給死人用滴。
講完之後，王師傅一臉陰笑的看著我，我似乎突然間就明白了什麽。
王師傅講，你自己都講咯，那是給死人用滴，啷個咯，難道你想一直用？哈記得到給你爺爺借棺材滴時候老子講過滴話不？
我迴憶了一下，我記得當時棺材要進屋的時候，王師傅特地攔著八仙，說了一句，“有借有還，敢做敢當”。
王師傅講，它們救咯你一次，那是借你滴人情，因果循環，以後都是要還滴。要是你還不起，會啷個樣？嘿嘿~用命來還！
當時我並不理解王師傅的這句話，以為那不過是三件紮紙，怎麽還需要還它們的人情？但是到後來，我才知道，我當時錯的是有多離譜，以至於發生了不可原諒的後果。隻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但是不管怎樣，我對我爺爺的手段，再一次佩服的五體投地。這些事情他肯定生前就已經算好了，而且他也知道道場先生很可能會用這樣的方式來報複我們家，所以就特地做了這些紙人紙馬來保護我。可是，這麽料事如神，又能用出這種手段的，真的是我那個憨厚老實的爺爺麽？
隨著對我爺爺的漸漸了解，我就越來越覺得爺爺的身上藏著巨大的秘密。而每一個秘密，肯定都有一段不為人知的往事。我現在最想知道的，就是我爺爺以前到底是怎樣一個人？
我想，隻要知道了這個問題，那麽很多事情應該都會迎刃而解了。他的臉到底是怎麽沒的，他又為什麽會在這個地方定居下來，而且幾十年都不曾暴露過自己是紮匠這件事。他到底在躲什麽，又到底在害怕什麽？
王師傅講，不清楚，但是這裏頭肯定大有來頭。我有一種感覺，你爺爺以前肯定是一個大人物，能有這一身匠術滴，絕對不可能是個無名之輩。小娃娃，你好生想一哈，你爺爺有沒有給你留下麽子東西？
我搖搖頭，講，要是他給我留得有東西，我爸肯定早就給我講了。再說了，我爺爺一輩子農民，能給我留下麽子東西，無外乎就是院子裏頭滴那些柴火。
說到這裏，我又想到我爺爺生前的樣子。他總是喜歡在別著一把柴刀，然後上山砍柴，把柴火堆得滿院子都是。我爸不止一次勸過他，萬一他在山上要是摔了一跤，後果不堪設想。可是我爺爺強的跟頭牛似的，根本就不聽我爸的勸說，依舊我行我素。我家院子的篝火，用的就是我爺爺生前砍來的柴火。
王師傅低頭想了想，突然開口對我講，他砍柴用滴是柴刀，不是篾刀？
我問，什麽篾刀？
他講，隻要是紮匠，都會有一把篾刀----就是那種像竹葉形，器身稍微往上曲翹，刀背有脊，斷麵是人字形，後部平直滴刀。那麽你爺爺滴那把篾刀，到哪裏？
我講，我從來沒見過這種刀。
王師傅還準備開口，院門被推開，吳聽寒站在門口，眉頭微戚，神色焦急，隻說了三個字：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