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朗乾坤,一座古色古香的殿宇在薄嫋仙霧中隱沒。


    重簷歇山廊下橫梁的石柱上掛著一隻透明的琉璃風鈴,風鈴上部是個半空法器,下部懸掛著一枚小巧的銀鈴鐺。


    法器不知被什麽東西砸出一道爛口,有不少彩色石子掉落在地,每一粒都斑斕絢爛,美得不可方物。


    微風襲來,銀鈴鐺“叮咚”幾下響,天地間便奏起華美樂章,山河波瀾,萬物桑田。


    偌大的紅漆木門緩緩開啟,這時從仙霧中走出來一道白衣翩翩頎長雋雅的身影。


    這是一名年輕男子,容貌雋秀,脖子上掛著一隻碧玉葫蘆,仙氣飄飄。


    男子徑自走向宮殿東北角落處的一顆仙鬆旁,輕輕伸手推了推樹下熟睡的女子。


    “小師妹?


    快醒醒。”


    女子睜開眼,看見男子咧開嘴便笑了。


    “師兄,你終於來接我了。”


    她伸了個懶腰,從樹下爬起來,身形婀娜鍾靈毓秀,臉蛋兒帶著一絲嬰兒肥。


    女子抬眼看了看石柱上懸掛的風鈴,小臉惴惴不安。


    “我練功時不小心打破了玄天納魂琉璃盞,師尊是不是特別生氣呀?”


    男子溫煦搖頭:“沒有,師尊說這是你的命數,讓我出來接你。”


    女子寬了心,笑著挽上男子的手臂,兩人有說有笑往殿內走去。


    “剛剛我真怕了,以為師尊會生氣,嚇得有家不敢迴。”


    “師尊一向寵你,你不是不知。”


    “我是知道啊,可師尊太看重這尊玄天納魂琉璃盞了,拿它當寶一樣的。


    天天守著天天看,我做了錯事,害怕呀。”


    “嗯,這琉璃盞本來就是掌控世間的法寶,師尊說它和你有關,所以才會看得重要。”


    “那我不知道了。


    對了師兄,我剛才睡著做了好多好多夢。


    每一個夢都很長很長,就像真實發生過的一樣,好奇怪。”


    “夢裏有沒有我?”


    “當然有啊,除了師兄你,還有師尊、幻水師伯、夜師伯、獨孤師伯、龍師伯好多熟悉的人,當然也有很多陌生人,我從沒見到過的,男女老少,好像一大家子人,結局倒是都和和美美的。


    對了,還有那個壞蛋睚眥真君。”


    男子輕笑,“我一聽,便知小師妹在夢中去拯救世界了。”


    女子眨眨眼,“咦?


    師兄,你猜的真準。”


    男子寵溺笑笑,抬手摸摸她的秀發:“師尊還等著呢,我們快些進去。”


    “好。”


    兩人踏入紅漆木門,木門緩緩又合上了。


    四周一片靜謐,地麵流光溢彩的斑斕點點,每一粒都透著晶瑩、神奇的彩光。


    赤青白紫紅黃藍,一共七顆。


    光芒猛然暗下,接著迅速亮起,一閃一閃從暗到明,越來越亮,最後發出比白晝還強的光,倏地一下碰撞到一起,濺起太陽般的火花。


    彩色石子懸在半空,每一粒後麵都出現了金字,有的兩個有的三個。


    赤——葉宸,青——白羽,白——白擎夜,紫——龍若,紅――王靜月,黃——李慧圓,藍——任逍遙。


    七顆彩石匯聚在一起,光芒耀眼璀璨,穿透天地直入九霄。


    彩虹尾翼的光鋪成一條七彩橋,懸掛在天際盡頭。


    忽然,彩石從九霄墜落,不巧正落向風鈴上部的半空法器內。


    法器劇烈晃動,似裏麵裝滿無窮無盡的力量,足足過了一刻鍾才停止晃動。


    這時再看,半空法器的撞口完好無損,裏麵的七彩石安安靜靜躺著不動。


    偶爾發出流光溢彩一道又一道波光,然而一瞬即逝,風過了無痕。


    殿內院中央長著一顆千年菩提樹,樹下一人盤膝而坐。


    白衣,墨發,青雲出岫,仙風道骨。


    女子蹦蹦跳跳走過去,柔聲輕喚:“師尊?”


    仙尊微微睜開雙眼,看了看她,又長吸一口氣,雙掌盤握,緩緩放置兩腿間。


    “宸兒,你迴來了!”


    女子走過去,乖巧地跪在地上。


    “師尊對不起,宸兒不小心把琉璃盞打碎了,師尊您懲罰我吧?”


    男子立刻跟在後,也單膝跪下:“師尊,小師妹做了錯事,是我的失職,是我這個師兄沒能教好她。


    師尊應該重罰我白羽,和小師妹無關。”


    “師兄,是我的錯,不關你事。”


    “不,小師妹,師兄難責其咎,該重罰!”


    “……”仙尊擺擺手,無奈道:“你們兩個一唱一和爭著搶罰,哪有這樣考驗師尊的?”


    “師尊,徒兒不是考驗您,是發自肺腑的真心。”


    “好了,神仙也會犯錯,這次有其他幾位師伯幫忙,師尊已經集結法力把琉璃盞修補好了。”


    仙尊緩緩看了女子一眼,“宸兒,以後一定小心。”


    女子吐吐舌頭,“是,徒兒記下了。”


    “嗯,夢中的滋味感受如何?”


    女子怔了下,“師尊?


    您也知道?”


    “玄天納魂琉璃盞內共收著七道精生魂,以赤色為主生魂,可主宰塵世萬間。


    而你,就是這赤生主子。


    為師之所以看重它,因為它主宰著你的命運。”


    女子喃喃:“曆經磨難自渡三生嗎?


    那些夢有苦有澀有甜有鹹,各種滋味無法描述,宸兒不知道該怎麽說。”


    真實的夢境讓她體驗到不一樣的經曆,摸不著,虛無縹緲,可又很真實。


    師尊沉默半晌,“你現在能站在這兒,已經是曆經磨難自渡三生,是你的劫數也是你的造化。”


    他從樹下起身,遙望天際盡頭:“你們都記住:人間天下事,萬般皆苦,唯有自渡。”


    “是,師尊!”


    殿內響起洪鍾聲聲,迴蕩天邊久久不散。


    風,徐徐來襲。


    拂起門外石柱上懸掛的風鈴,發出“叮叮咚咚”的脆響。


    半空法器中忽然有東西掉落,是三粒小小的彩石子,兩白一赤,嘰裏咕嚕落在地麵。


    風一吹,彩石子又嘰裏咕嚕滾的好遠,滾著滾著,從雲霄墜落凡間,消失不見。


    鍾停了,風也停了,一切平靜如初。


    女子推門走出來,在柱前站定。


    抬眼看看風鈴,笑著道:“果然被師尊修好了,和以前一樣的,可是我怎麽感覺怪怪的?”


    像是丟了什麽東西?


    可又不知道是什麽。


    女子沒發現異常,便走到宮殿邊緣往下看。


    那裏除了濃霧一片,什麽都看不見。


    她盤著腿坐下,呆呆望著下方。


    “這下麵就是人間啊,好一個‘鏡花緣、夢三生’,我在夢中曆經百味,偶爾迴想起來倒很惦念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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