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楞了楞:“何館可踢?”


    “啊呀!”紅玉跺腳,“是來找您麻煩的!我聽領頭的人說,想要和您鬥珠呢!”


    明珠蹙眉:“都是些什麽人?”


    穆九嗤的一笑:“都是些穿著舊衫自稱采珠民的人。也不知從哪兒聽了你的事兒,便聚集在一起想和你比試比試!”


    明珠低歎:“無聊!”


    穆九想了想,道:“這群人可不好應付。”


    “采珠民?”明珠秒懂穆九的弦外之音,冷笑道,“告訴他們,本小姐懶得和他們比試。讓他們滾!”


    穆九微怔,一笑道:“好!”


    他離去後片刻,驛館大堂猛地響起一陣惱怒的喧嘩。


    “月明珠憑什麽這般看不起人?我們是采珠民又如何?她也不過是匠人的女兒,誰瞧不起誰啊?!”


    “叫她出來!讓她向我們賠禮!”


    黎王自是知道其中的關竊,猶豫萬分:他到底幫父皇呢還是幫明珠?一時苦惱萬分不知如何是好。


    穆九冷聲道:“諸位是采珠人?”


    鬧事的人忽的一靜,又吵了起來:“我們就是采珠的漁民!不過是想與月明珠砌磋識蚌的本領而已,她緣何這般惡語相向?讓她滾出來!”


    穆九好整以暇的問:“即是采珠民,想來必然對太湖珍珠極為熟悉。那便說來聽聽,太湖哪片湖域的珍珠品質最佳?太湖珠的特點如何?又有幾種產珍珠的河蚌,外觀如何?珍珠的特點又是怎樣?”


    諸人間一片沉寂。稍候,一人尖聲惱道:“哪兒那麽多廢話!叫月明珠出來,和我們比試比試就是了!”


    穆九冷冷的哼了一聲。瞬間,不知從大堂某處射出一把鋒銳的小刀,飛向方才說話的人,穩穩的停住在他發髻中間。


    那人大驚失色,蹼通跪倒在地。伸手摸著頭發,尖叫道:“殺人了,殺人了!”


    現場頓時一場混亂,殺人救命的唿喝聲此起彼伏。


    穆九冰冷的聲音在他們耳邊清清楚楚的響起:“一群賊寇冒充太湖采珠民,企圖騙走月大小姐,圖謀皇帝陛下的血珍珠!今日我便助黎王殿下殺了你們為民除害!十三騎,殺!”


    黎王驚怔得張大嘴:穆九這一招無中生有、移禍江東玩得漂亮啊!


    聽到這番話的漁民猛地止住了亂叫,眼睜睜的瞧著十三名黑衣人冷厲的揮劍向他們殺來,頓時再也顧不得其他,往外衝了出去,邊逃邊叫:“來人啊,求命啊,黎王殿下要殺人啦——”


    黎王的臉都黑了,指著穆九怒道:“你——”


    穆九拱手笑道:“殿下莫急,且觀後效。”


    十三騎追出驛館外,領頭的一人叫道:“百姓避開,官府追捕偷盜陛下貢品的賊人!”


    “我們不是賊人啊喲喂——”


    “救命啊,大人饒命,大人饒命,我們是奉掌珠大人之命前來邀請月大小姐一會的呀——”


    “掌珠大人?!”穆九大步而出,似笑非笑的道,“掌珠大人會讓一群賊人冒充采珠人來驛館叫囂謾罵上京受賞的月大小姐?”


    百姓遠遠的避開,笑嘻嘻的議論紛紛:“伊們是采珠人?喲,白嫩地來啊!”


    “儂窺格些人的身板,莫講采珠了,大概連船也撐伐到湖心!還敢汙蔑掌珠大人!”


    他們口中所道的“掌珠大人”,是本地聲望極高的人物。每年春夏兩季采捕珍珠前,需由掌珠者預測今年哪片湖域的珠蚌最多、最適采捕,同時還要預測天氣——茫茫太湖,常起煙霧,極易迷途。故掌珠者可謂是采珠人及太湖漁民的再生父母!也是官家極看重的人物。故,掌珠者在姑蘇的地位,可想而知。


    這一任被尊稱為掌珠的大師,是當地世家西陵一族的天之驕子西陵玥。


    玥者,明珠也。


    兩個明珠湊到了一塊兒,不起風雲也成雨啊!


    穆九氣定神閑的望著不遠處的奔來的衙役:來得可真及時!


    “何人敢在官驛行兇?”為首的捕快人高馬大,身板頗結實。隻是一張口,兇狠的吳儂軟語險些令穆九失笑!


    連黎王殿下也忍不住側過臉去笑了幾聲。


    “張捕快來了!”百姓叫道,“今日格動作倒是快哩!”


    “笑什麽笑?”張捕快瞪圓眼,可那口柔糯的蘇州話實在拖他後腿,穆九眼見也要撐不住,忙用官話正色道:“這位捕頭,這些賊人冒充漁民,前往驛站圖謀陛下的供品血珍珠!您來得正好,趕緊將他們緝捕歸案!”


    “張捕頭,是我啊是我啊!我們真的是受命來請月大小姐的呀!”一名漁夫大叫起來!


    張捕快心中一通亂罵:蠢貨!


    “儂格小混蛋,騙人騙到驛館去了!來人哪,捉迴衙門裏審訊!”


    張捕快暗作眼色,餘人會意,乖乖的跟著其他衙役走了。


    張捕快笑嘻嘻的道:“叫月大小姐受驚了!一場誤會!”


    黎王這才出麵,揮手道:“讓吳縣令嚴查便是!”


    話音才落,隻見一輛輕紗粉賬的華貴馬車款款停在了驛館門前,下來一名翠綠紗裙嬌俏玲瓏的小丫頭,甜甜笑問:“敢問,合浦的月明珠月大小姐到哉伐?”


    張捕快一張羅刹臉登時笑得諂媚無比:“這不是綠沅姑娘麽!您親自來接月大小姐呀!”


    綠沅壓根沒理他,靈動的雙目在穆九與黎王流轉一圈,定在黎王的臉上,笑吟吟的行禮道:“黎王殿下,綠沅失禮,您莫怪罪!掌珠大人聽聞合浦的月大小姐到了蘇州,特遣我來請月大小姐赴宴小會。”


    “啊呀,掌珠大人真客氣!”張捕快笑吟吟的對黎王及穆九道,“掌珠大人可是我姑蘇城內識珠第一人。有道是姑蘇有掌珠,合浦有明珠。兩位都是驚才絕豔的人物哩!綠沅姑娘,你說是也不是?”


    綠沅總算給了他一個正臉,應道:“正是!月大小姐可肯賞臉?”


    明珠緩步而出,妙曼的身姿在陰影折射下漸漸由暗至亮,聲脆如鶯:“掌珠大人費了這般大的力氣來請我,我焉能不給麵子?”


    綠沅雙眼微眯:來者不過豆蔻少女,一身淺紫薄綃上衣素羅裙,珠玉微綴烏發,額間墜著一顆切麵水滴紫晶,襯得她原本嬌豔的容色更顯矜貴。


    綠沅心中不由升起一股酸澀之意:她在掌珠大人身邊多年,自認頗得主子的真傳,又長得美貌動人,誰知今日一見明珠,無論名聲、相貌、氣勢竟生生將自己比了下去!不禁又起擔憂:這般的人品,掌珠大人若心生憐愛可當如何是好?


    她忙笑著向明珠行了禮,取出一隻小匣子道:“今日一見月大小姐,方知傳言不假!綠沅甚是欽慕!這是掌珠大人命我帶給您的見麵禮,小姐莫要推辭!”


    明珠動也不動,綠沅微怔間,紅玉上前接過盒子遞給了明珠。明珠這才打開蓋子,看了眼盒子內一枚由六枚晶光粉潤的珍珠圍成的珠花,嘴角輕輕一撇。


    綠沅麵孔一僵,暗生惱意:她雖是個丫鬟,但是在姑蘇城內,誰不客客氣氣的喚她一聲姑娘?這月明珠竟對她這般不敬!更可恨的是,對這枚珍品的珠花竟如此不屑一顧!


    “月小姐!”綠沅笑道,“這枚珠花所用的珍珠,取自太湖。不知比之合浦的珍珠如何?”


    “淡水珠海水珠各有千秋。”明珠伸手輕輕撫上珠花,冷不防道,“中間一枚是東珠。圍者兩枚洞庭珠,三枚太湖珠。”


    綠沅怔怔的張大嘴:“哦——”


    明珠抬頭看她,笑問:“掌珠大人不會連珠子的產地,也分不清吧?”


    綠沅迴過神,紅了臉忙道:“月大小姐莫怪。是綠沅方才沒說清楚!這枚珠花,的確是由三地淡水珠做成!”她再也不敢有半分輕視,垂首肅立。此女眼銳如鷹,在她麵前,做不得假!


    黎王也生不悅:多事!


    穆九牽了馬來,道:“我隨你一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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