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條窄河,就在這兒歇會兒吧。”樓歸走過去,坐在河邊還算厚密的草地上,笑著指使蒼敔流,“習禦,去抓魚。”

    蒼敔流看了他一眼,將腳下平扁的木屐踢在一邊,他身後背著的是樓歸特意買給他的琵琶,琴身被漆成了烏紫色,琴頭鑲描著鶴頂紅,五個麻花式弦軸為勻稱的玉白色,半月裝飾雅致,覆手雲紋毛竹,桐木麵板正麵繪了優雅的圓百枝鶴紋。

    不論是琴身的流線形體亦或是做工木料,的確是一把精挑細選的琴。

    他將琴取下抱在懷中,盤著腿坐在河邊。對樓歸清淡的注視不予理會。

    音攻這東西在經曆了一年的摸索,他早已可以自由控製攻擊範圍。這對精神掌控的細致鍛煉很有好處。

    他撥了一下音弦,河裏的水立刻翻騰起來,沒幾下便有五六條魚泛著魚肚子浮了上來,飄在水麵上。

    蒼敔流卷起短了一大截的褲腿,走過去將魚撈起來。

    “我去拾撿些柴火葉子。”

    樓歸帶著不可見的笑意點頭。這小子倒是愈發能幹了。

    然而除了柴火樹枝,他還拖迴來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人。

    蒼敔流將人隨手丟在一旁,在樓歸詭異的視線下隻說了三個字。

    “餓暈的。”

    “這是那個捅死了金老板的孩子。”樓歸走過去將虞景髒兮兮的臉掰過來看了眼,對正在吹火匣子的蒼敔流這樣說。

    “嗯。”他將樹葉點燃,把樹枝架好通風,將魚懸在上麵烤。

    看他這一棒子打不出個屁來的樣子,樓歸也習慣了,用牛皮水袋喂了點水給這少年,也沒有指責他多管閑事撿了不該撿的迴來。

    拿起瓶瓶罐罐,樓歸愛吃辣,他便將其中兩條狠狠的多放了辣椒末子,撒了些鹽,香味兒便開始飄出來。

    樓歸靠在石頭旁,聞著辛辣的魚香味,鼻尖動了動。

    “真是愈發能幹了。”他誇獎道,“聞著一次比一次香。”

    他將魚一次翻了個麵,淡淡的說:“若是師父你能動幾次手,定然比我做得還好。”

    樓歸笑了一聲,被自家便宜徒弟伺候得很是舒爽,自己動手?笑話,他才不動手。

    “我自己動手豈不是顯得你這徒弟很是無用?”

    蒼敔流抬眼輕瞥他,忽然視線定住,輕聲說了一句。

    “別動。”

    樓歸身體一僵,覺得身後有些發冷,他聽到了什麽東西在緩緩的接近。

    “是蛇。你別動。”

    蒼敔流的一句話徹底將他打入寒冰地獄,他後頸的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略帶驚恐的咽了口唾沫。

    蒼敔流龍隨手去了一根還帶著火星字的樹枝,與此同時樓歸似乎聽到了身後猛然彈動,帶著腥冷的風撲向他的後脖頸。

    蒼敔流快速上前,手一伸,樹枝丫一絞,便將那個想要撲向樓歸的暗藍色長蛇攪住。

    那蛇約有一臂長,暗藍色的鱗片泛出冰冷的光,兩叉舌嘶嘶的吐著,三角蛇頭揚起,金黃的豎瞳陰測測的盯著蒼敔流。

    “閉嘴。”拿著樹杈的少年冷聲吐出兩個字。

    原本還囂張十足想要攻擊的蛇忽然頓住了,他豎起的柔軟身子往後撤了些,金黃的豎瞳打量著麵前的少年人,然後鬆開纏在樹杈上的柔軟身體,跌落下草地。

    樓歸早站得遠遠地,表情冷淡的往後退,一直推到了火堆處。

    “咳,魚要烤焦了。”

    蒼敔流用樹杈將蛇往遠處撥了一下,轉身又去烤魚。

    “唔……”暈倒的人迷迷瞪瞪的醒過來,虞景緩緩睜開眼,鼻孔裏全是誘人的魚香味。

    樓歸轉頭向那小子招了下手,冷淡的輕聲道:“過來。”

    “啊?”虞景愣愣的,看著火上懸著的魚,“哦!”

    吃著魚,那蛇又緩緩的往這邊遊過來,隻是不遠不近的盤著身子看向這三人,蛇瞳給人以陰冷殘忍的感覺。

    樓歸看了看它,將魚頭丟過去。這蛇衝著冒熱氣的魚頭嘶嘶吐了兩下舌頭便沒有理會,反而緩緩的試探性的往蒼敔流那裏遊過去。

    “過、過來了!”虞景蹲著腿往後退,卻也沒忘小心護著手裏的魚。

    這似乎有些畏懼火堆,但也遊到蒼敔流身邊,豎著三角頭看向蒼敔流似乎在打量。

    蒼敔流沒理會。

    蛇翹起蛇尾,輕輕戳了戳他盤著的大腿。

    “成……成成、成精了!”虞景張大嘴,話都說不清了,結結巴巴的說,“我沒看錯吧?”

    這蛇將此人不理會自己,又吐出兩叉舌,嘶嘶叫。

    蒼敔流將吃了一半的魚丟給它:“閉嘴。”

    這蛇才滿意,將魚連著骨頭與魚刺一齊吞了下去。

    “我想起你來了,是你!”虞景叫起來,手指著蒼敔流,“你們是幾天前個金老板喝豆腦的兩人。”

    “的確是我們。不過你怎的在這種地方暈倒了?”樓歸吃了兩尾辛辣的烤魚,十分滿足,表情高冷的詢問。

    虞景垂頭:“我從故城逃出來,身上沒多少盤纏,兩個饅頭吃了三天,餓得實在受不了了原本想多喝些水填填肚子的……”

    “那你以後可有什麽打算?”樓歸問。

    虞景茫然的搖頭:“我殺了人,隻想離故城愈遠愈好,沒想恁多。”

    他看到與自己年紀相仿的蒼敔流,眼睛一亮,看向身旁冷清卻令他十分安心的男子。

    “我能跟著公子您麽?”

    他生怕被拒絕,雙臂抵在地上調整姿勢。雙腿跪坐,抬頭認真的看著樓歸,連聲開口:“洗衣做飯、鞍前馬後,我以後也會變得更加有用,隻請你每日給我兩個饅頭便好!”

    說著對樓歸磕了個頭,額頭緊緊抵在手背上。

    樓歸有些鬆懈意動。

    此時那條暗藍的蛇已經膽大妄為的將尾巴纏上了蒼敔流的手腕,他輕手掐住這蠢蛇的七寸,話卻是對跪在那兒的虞景說的。

    “去抓條魚來看看。”

    “誒?”虞景保持著跪姿,臉卻歪出來看向滿臉平靜的蒼敔流。

    “他愛吃魚,抓條魚來看看。”蒼敔流捏著蛇的七寸,平靜的對已經傻了的虞景說。

    手裏的蛇嘶嘶的吐著芯子,虞景二話不說立馬衝進了窄河裏,水花四濺,汙濁泛濫。

    “小禦真是個善良的好孩子。”樓歸翹起一抹笑看著在河裏折騰的虞景。

    “啊,我隻是不想再被你使喚了。”蒼敔流淡淡的說,將蛇放開,任它貼著自己的皮膚往胳膊上爬。

    “這是什麽蛇,不怕被咬嗎?”樓歸看著少年被拱動的袖子,隱隱可以從衣袖的起伏看見蛇的行跡,已經爬到了肩膀處了。

    蒼敔流搖頭:“它很聽話。”說著站起身去河邊洗了個手,將放在一旁的琵琶用布包裹仔細,提著琴頸走到了樓歸不遠處,將琴背在身後。

    “我們該走了吧。”

    樓歸點頭,淡淡的衝還在抓魚的少年喊道:“該走了。”

    虞景立刻從水裏跳上岸,過去將火堆戳滅,十分識相的跑帶樓歸身邊,露出大白牙笑著問。

    “公子,我幫你背琴吧。”

    樓歸看著他滿身水跡,這琴可受不得潮,往前走。

    “我自己來吧。”

    他轉了眼珠子,又跑到蒼敔流身邊,笑嘻嘻的問:“我來幫你背琴吧。”

    蒼敔流沒理他,倒是那條蛇正好從他脖頸處的衣襟中鑽出來,衝著虞景陰森的吐芯子,嘶嘶的聲音令人發寒。

    虞景立刻往後退了好幾步,忌憚的看著已經盤在了這人脖子上的蛇,嘀咕:“邪氣,這人真是太邪氣了……”

    一路上虞景徹底的發揮出了他的作用,完美而迅速的替代了蒼敔流五年來跑前跑後的工作,將他的勞動力壓榨得十分幹脆。

    又是一路風餐露宿,正是春末夏初,天氣漸漸熱起來,萬物生長綻放的美好季節。

    寒城是個遍地風月的雍容之城,騷人墨客、倚樓輕歌。這裏的女子最多情美麗,一個迴眸或是一個淺笑皆有可能暗生出與名.妓或是窈窕歌女的一夜風流。

    “哇……“虞景蹦跳著走在前麵,他此時站在寒城的城門處,仰頭驚歎的看著高高的城郭。

    清冷的男子與平靜的少年皆是背著一柄包裹仔細的琵琶在身後。

    “好了,出息。”樓歸拍了下虞景的後腦勺,冷清道,“站在這兒能看出朵花不成?”

    虞景撇嘴跟上,看著自己身前比自己小了兩歲的少年竟然高出自己一個頭,輕哼了一聲。

    樓歸看著自家小徒弟赤著上身,衣服僅憑著腰帶掛在身.下。這熊孩子張得快,袖子都要短到胳膊肘去了,一不留神,衣服都穿不進去了,連褲子都在當做短褲來穿。

    “去給你買兩件衣物,若不是看著你這張臉,恐怕要讓人以為叫花子進城呢。”樓歸高冷的臉終於有些抽出,“長得恁快,你看看阿景,衣服穿了許久也沒像你這樣的。”

    “……”躺著也中槍的虞景滿臉黑線。

    蒼敔流也同樣冷著一張臉沒什麽表情,平靜的反駁。

    “是師父不關心我,若不是我長得好看,恐怕走哪兒都要被當做叫花子打了。看看虞景,衣服都整整齊齊。與我一對比,兩人的待遇差距一看便知。”

    “……”再次躺著中槍的虞景。

    “盡會耍嘴皮子,這幾年別的本事沒有,連尊師重道也不會了?”樓歸將雙手插在袖子裏,掃了眼好幾個背後背著刀劍的人來去匆匆。

    蒼敔流伸手將往自己腰上纏的蛇扯了一下,平靜的繼續反駁。

    “不,師父忘了?我還會給師父抓魚,師父向來很喜歡吃。”

    樓歸看了眼這徒弟一臉木呆呆要死不死的樣子,被噎了一下,冷清的神色絲毫不變。

    “以前一棍子打不出個屁來,現在倒是很能說。”

    “都是師父教得好。”蒼敔流木著臉,口吻卻滿是尊崇讚歎。

    “……”樓歸。

    “……”虞景。你倆幼不幼稚。

    尋人問了路,樓歸便帶著兩小子去了布莊。雖然有估衣鋪這種地方,但是樓歸可不願讓習禦穿別人穿過的舊衣。要去自然就是布莊,雖說慢一些,反正這小子都赤著上身好多日了,也不差這幾天。

    當時那店家看著蒼敔流一身短的不能穿的衣服是眼光十分的微妙,況且還有虞景這一身整齊的在一旁對比,頓時樓歸承受了一波略大的精神攻擊。

    樓歸輕咳兩聲,轉眼卻看到外麵的人都滿麵驚奇或是急切的往南邊湧去。

    “是榮少複公子?”

    “是啊是啊,他與豐素津豐大俠兩人。”

    “誒誒,你別推我啊!”

    “趕緊的,慢了可沒地兒了!”

    蒼敔流走過來站在他身後,他不過才十三歲的少年,已經長到了樓歸的肩頭下,麵容初露少年人的豔美英俊,眉目雖還未張開但卻比尋常人要深邃些許。

    “很好奇?”他淡淡問道。

    樓歸對同樣伸著脖子的虞景招手:“我們去看看。”說著握著兩小子的手腕往人潮中走,一臉的清冷冷淡,與他略迅速的腳步全然不符。

    柳湖岸邊已經圍滿了人,三人倒是找了個視野極佳的位置。

    湖麵上停著兩隻窄船遙遙相對,穿上立著兩位男子,長風而望,腰間懸劍,衣袂飄飄間自有一番俠士風範。

    其中一人白衣如雪,如玉樹臨風,周身氣勢溫和如水,微笑著望著與自己相對的那人。

    另一人眉目尖銳,如寒風過境,仿佛出鞘的利刃不可阻擋,他一臉肅穆的迴望,一語不發。

    一個銳不可當萬夫莫敵,一個沉穩溫和引而不發。

    一陣風拂過,兩人同時拔出腰間的長劍飛身而起,一個姿態飄飄輕如鴻羽,一個卻猶如離弦利箭。

    隻聽見“鏘”一聲,兩人的劍便在空中

    碰出一串火花,錯身而過。

    白衣的榮少複腳尖點水,飄身落在了船篷上,立刻借力再次提劍而上。

    藏藍長衣的豐素津腳尖落在船頭,一錯腳尖,膝蓋猛然用力,立刻再次衝了上去。

    “哇!好厲害!”虞景滿臉夢幻的憧憬,“這就是江湖上大俠對招麽……”

    圍觀的眾人都在這兩人的一招一式中驚歎,虞景緊緊盯著那兩個已經在湖中心打得難解難分的兩人,卻忽然開口問蒼敔流。

    “習禦,你說若是你彈琴,能不能把這兩人震下來……?”

    樓歸淡淡的看了景小子一眼,看不出來,這小子還挺悶壞的,這折騰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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