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受到驚嚇的時候會四處奔逃,如果背上有人,它會又跳又叫試圖把人摔下來,沐澤多次以聲製止,試圖使馬安靜下來,卻沒什麽效果,也不知這馬出了什麽問題,跑跳的動作幾近瘋狂,大有不把他摔下來誓不罷休的架勢。


    真要讓這畜生把自己摔下去,不死也殘廢!沐澤隻能踩緊馬鐙盡量保持平衡,不讓自己摔下去,又控製馬轉彎繞圈縮小半徑,試圖以這種方法減緩馬速,然而這馬的瘋狂遠超他的想象,根本控製不了。賽場周圍搭有簡易的土牆為界,那馬奔跑起來卻不管不顧,直徑往牆上撞,若是撞實了,連人帶馬都得完蛋!


    邱敏激動之下眼前突然一黑,腿腳酸軟立足不穩,差點摔倒,身邊的邱佩蘭等人急忙托住她的身體,幾乎亂成一團。


    千鈞一發之際,沐澤撥轉馬頭,強行使馬的方向偏離,那馬才沒有撞在牆上,而是撞在土牆中部的一道簡易木門上。沐澤急忙伏下身子,哐當一聲,那馬破門而出,沐澤身上的衣服多處劃破,在四肢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周圍的侍衛驚愣,皇帝的馬居然跑出了賽場!


    他們這次打馬球的場地選在鄭家郊外的莊園中,出了這片跑馬場,外麵的地界開闊,沐澤的馬又是千裏挑一的良駒,以這馬的腳速,放開了跑將更難追上!


    “還愣著幹什麽!快追!”小北大喝一聲,率先策馬狂追,一眾侍衛立刻跟上。


    沐澤登基三年,在位期間朝政穩定,一般來說,一朝天子一朝臣,當權者變動,下屬也會跟著變動。手腕強硬些的皇帝,嫌老臣倚老賣老不聽話,會將老臣殺掉或者驅出朝堂,但沐澤屬於溫和派,不曾殺過老臣也不曾趕走過老臣,而是把父親留下的老員工,一個個軟化,讓他們聽話,實在不聽話的,頂多架空。基本上官員們覺得在沐澤手下當差,隻要自己不犯錯被捉住,日子還是比較好過的。


    對於百姓來說,他沒有加過賦稅,沒有選秀擾民,皇宮內宮女數量為曆代最少,還將一些曆代強征的徭役改成付錢雇傭。通常皇帝從登基起就會征發大量民夫給自己修建陵墓,但沐澤登基後,考慮到前代皇帝在位期間,國家內亂經濟蕭條,現在還在恢複期,所以他連陵墓都不曾給自己修過。在其他人的眼中,沐澤是個節儉務實不好奢靡的皇帝,除了北邊在打戰(前代遺留問題跟他無關),他統治的其他地方一直都很安定。他今年十八歲,尚未有子嗣,如果沐澤有什麽意外,按理得由弟弟沐清即位,可沐清才三歲,到時候會出什麽內亂都不奇怪。


    當沐澤的馬跑出賽場,除了保護皇帝的侍衛去追,其他人在經過最初的震驚後,有條件的也紛紛騎上馬去追。作為臣民,功大莫過於救駕,罪大莫過於謀反,這種考驗自己忠誠的時候,不出手將皇帝救下,難道還等皇帝死了,被朝廷大臣們問罪,調查自己有沒有參與謀反害死皇帝嗎!


    邱敏剛才受到驚嚇,全身發軟,邱佩蘭和宮人們慌忙將她抬上軟榻。


    鼻間飄過一股淡淡的香甜味,邱佩蘭嗅到香氣,心底生出一股奇怪的感覺。


    要知道孕婦是不能使用熏香的,因為香料中多含有麝香或者其他對孕婦不利成分,會導致流產,所以宮人沒有點熏香驅蚊,隻在香爐裏燃了一些陳皮,陳皮沒有香味,燃燒後的氣味還有些刺鼻,可以驅趕蚊子,此刻這股香氣又是從何而來?


    邱佩蘭疑惑中下意識朝香爐中看去,那隻雙耳青玉香爐中緩緩蒸融出乳白色的輕煙,縹緲中透著詭異。她站起來,想打開香爐的蓋子查看一番,但尚未邁出步子,邱佩蘭腦中就先感到一陣眩暈,立足不穩跌坐在地。


    幾乎是同時,一眾宮人和侍衛也都感覺到不對勁,意識到遭了暗算的侍衛們紛紛拔出腰間的刀,然而他們在先前那一陣手忙腳亂中已經吸了迷煙,此刻一個個隻覺得頭暈目眩,手腳抖動難以協調,不多時,也紛紛同邱佩蘭一般昏迷倒地。


    幾名耍猴人走上前,將已經昏迷的邱敏從軟榻上抬起來,邱敏到手,如果沐澤再從瘋馬上摔下來死亡,那他們這次的任務就完成得十分圓滿。


    一名侍衛還有點意識,尚未完全昏迷,他見那些耍猴人要帶走邱敏,張了張嘴想喊人來,一隻猴子發現他還有意識,突然推翻桌子上的香爐砸在他腦袋上,那侍衛再也支撐不住昏了過去,失去意識前他想:尼瑪那隻潑猴之前還裝可愛抱過他的腿!


    邱敏所在的看台本來就離觀眾席較遠,加上皇帝的馬受驚,此刻人人都在關注皇帝的安危,根本沒人想起邱敏,也沒注意到她這裏遭了暗算,在基本上所有的侍衛都趕去救駕的情況下,要將她帶離這片開闊的馬場簡直輕而易舉。


    不知道過了多久,邱敏在一陣濤濤水聲中醒來,她睜開眼,頭頂是蔚藍的天,身下躺著的地方一直在晃動,好似在船上一樣。


    “吱吱!”一隻猴子發現邱敏醒來,叫了兩聲提醒主人。


    “醒了?”一名女子上前查看邱敏的情況。


    邱敏中了迷藥,剛醒來腦子還有點犯迷糊,那女子將她扶起來,給她喂了點水。邱敏就著她的手喝了兩口,略微清醒了些,才道:“這是哪裏?”


    “黃河。”女子簡單迴答。


    邱敏轉動有些僵硬的頭部,四下查看,發現自己在一條船上,四麵八方都是茫茫水域,她怎麽到黃河上了?再看船上這群耍猴人,邱敏心中驚慌,她知道從滎陽往北走是黃河,那麽這些人是想將她擄往北方?


    “你們是誰?”邱敏問道。突然,她想起沐澤,連忙又問:“皇上怎麽樣了?”


    女子道:“陛下在鄴城等你。”


    鄴城?邱敏一愣,立刻反應過來她說的是盧琛,邱敏慌亂道:“我問的不是他!”


    女子明白她想問的是沐澤,勾了勾嘴角譏笑道:“那個小皇帝已經摔下馬死了。”


    邱敏如遭重擊,半晌眼淚至眼眶中緩緩流下,邱敏搖著頭哽咽道:“你騙我,我不信!”


    她不信沐澤會死,她的孩子不能沒有父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隻要沒有親眼看見沐澤的屍體,不管別人說什麽她都不會相信沐澤死了!


    女子有意讓她死心,好絕了她逃跑的心,繼續冷笑道:“他從馬上摔下來,直接摔斷了脖子!”


    河上風大,邱敏抱膝而坐,長風將她的眼淚吹幹,她的手足冰冷,臉上的神情近乎於麻木。


    渡過黃河,這些人帶著邱敏快馬加鞭趕往鄴城,為了防止她逃跑,那女子和邱敏寸步不離,她根本沒有機會逃跑。她懷著身孕,馬車顛簸讓她感到胃部不適,再加上掛念沐澤,心裏難過,女子給她的晚餐,她一口都沒吃。


    看管她的女人心裏厭煩,覺得這種養在深閨裏的貴婦就是麻煩,講吃講喝挑三揀四,他們在荒野中趕路,手頭上隻有幹糧和冷水,她不吃,是嫌食物粗糲故意絕食給他們看嗎?


    女子原想不吃就不吃吧,餓上兩頓,再金貴的人也會懂得麵對現實,然而沒想到,受了一天的驚嚇、悲痛,身體吸入迷藥後虛弱,渡河時又持續吹冷風,馬車上顛簸,到了半夜,邱敏竟然受不住發燒了。這些人手邊並沒有退燒的藥物,荒野中找不到大夫,隨身帶的水剛夠喝,也沒法用濕布給她降溫,隻能讓她自己挺著。


    沒有藥,邱敏陷入昏迷,燒熱持續了一天後,下身流出血跡。那女子以為她來了月信,也沒在意,隨意給她墊了些布了事。然而又過了半天,下身流血量增多,並伴有血塊排出,身體出現痙攣,全身冒冷汗,女子見邱敏臉部表情看起來十分痛苦,這才覺得情況不對,連忙告知同伴。


    這幾個人誰也不是大夫,麵對這種情況皆是束手無策,更不知道邱敏得了什麽病,過了許久,他們中有一個娶過親的男人似乎想起了什麽,猜測道:“她該不會是……小產了吧?”


    邱敏懷孕的事情從未對外宣傳過,這幾個人也不知道她有身孕。能使人在一盞茶時間內失去意識的迷藥都有毒性,其中迷藥中含有的一味鬧羊花能使孕婦小產,他們也不確定是不是因為吸入的迷藥過多,導致了邱敏小產。不過這一路上她受了驚嚇,情緒不穩定,馬車又顛簸,受涼發燒,這些情況都有可能使孕婦小產。其實到底是什麽原因導致她小產也沒人在乎,關鍵是不能讓她死了!


    昏昏沉沉中,邱敏隻覺得小腹處劇痛,疼的好像要死了一樣,有很重要的東西從體內流出,即使她沒有親眼看見,她也能知道,那是曾經和她血脈相連的小生命。


    自從知道有了他,每一天她都在盼著他成長,不止一次的猜想過,他是男是女,長得像自己多一些,還是像沐澤多一些。


    她是在三月份懷上他的,所以他本該在年底或者明年的正月出生,她想他出生的那天,或許會是個大雪紛飛的日子,若生下來是個女兒,也許會有一身像雪一般潔白的肌膚。


    等他會走會跑以後,她要牽著他的小手,帶他去看大海,看高山,看遍一年四季所有美好的景物,因為如果不趁著他小的時候讓他玩夠,等他再長大一些,他的父皇將會給他留下許多沉重的課業,也許他會因為害怕嚴厲的父皇,而更親近自己,他會對自己撒嬌,纏著她給他講故事,就像他父皇小時候一樣。


    心越想越痛,淚水大片大片從眼眶中蔓延而出,恍惚中似乎有人往她口中灌下苦澀的湯藥,用濕熱的布巾給她擦拭身體,她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隻知道隔上一陣就有人強行給她喂食……


    邱敏醒過來時,天光大亮,頭頂是一處簡陋的瓦房,身下躺著的是硬板床,大片的光影從簡陋的窗棱處投射進來,在她眼皮上方交疊出一層迷蒙的光暈,就像個毛玻璃罩子,將她和外界隔開,她縮在罩子裏頭,不想觸碰外麵的真實。


    盧琛手上握著一卷行軍作戰的地圖,見邱敏醒來,放下地圖伸手在她額上探了探,道:“燒退了。”


    邱敏聽到他的聲音,下意識就閉上眼不想看他。


    她身上還帶著淡淡的血腥味,緊閉著眼,蒼白著臉躺在床上,盡管柔弱,從頭到腳都透著對他的抗拒。


    盧琛想起他當初大婚前離開幽州,原想著至多二十來日就迴,沒想到中了沐澤的陷阱,一晃過了九個月,等他從鄴城中出來時,才知道最好的朋友死了,要娶的女人跟別人跑了,再見到她時,她已經有了別人的種,雖然流了……


    他不知道該說什麽,但成王敗寇,他當初自己一招不慎落敗,倒也沒什麽好怨的。他活到這個歲數,經曆的事情多了,別人的,自己的,人生就是這麽迴事。男人有本事,女人財富要多少有多少,沒本事,連自己的命都保不住,那也別怪女人跟別人跑,先想想自己有多窩囊。


    盧琛想他窩囊了九個月,現在該是他找迴場子的時候了。


    至於邱敏現在的態度,大概是沒了孩子心理不舒服吧?


    他想了半天,才終於想到一句安慰她的話:“你還年輕,孩子以後還會有。”


    邱敏聞言,心底忽然升起一股極強烈的恨意。


    這個人,他根本就沒有心,不尊重別人的感情,隻懂得掠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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