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夜搜索,無一人找到邱敏。


    沐澤站在山道上,對著荒涼的山野吹了一夜冷風。


    晨曦微露之時,天光尚還清冷,因為尋人而唿喊了一夜的眾京畿衛,聲音已然沙啞,然而沒有得到上級停止的指示,淩亂的聲音依然在山間高低起伏著。


    小北立於沐澤身後,從他的角度隻能看見沐澤被露水沾濕的鬢發和衣擺,山風將他周身落寞的濕意吹幹,刺骨的寒冷被風凝固進他孤寒的背影裏。


    劉向升走到沐澤麵前,單膝跪下答複:“皇上,這一帶已搜遍,沒有發現邱姑姑,但我們在一處山洞中發現一把帶血的長刀,以及找到一具胡人的屍體。”


    他停頓一下,讓京畿衛把死屍和長刀呈給沐澤看,又道:“山洞中有燃過篝火的痕跡,說明曾有人在洞中停留過。刀是普通的鄣刀,至於是不是出自長安的鐵器鋪,還要再查。另外,這個胡人,屬下不能確定他的死是否和邱姑姑有關,但這胡人死後應該遭到過洗劫,他的身上找不到任何一件值錢的物品,也找不到他的身份證明。”


    “能不能查到他的身份?”沐澤問。


    “應該可以。”劉向升道:“臣可以命人到各處入關口查問,隻是時間會比較久。”


    “朕要盡快。”


    那語氣雖然平靜,但其中透出的冷意卻讓人不寒而栗。劉向升麵部表情一滯,知道這趟差事棘手,也隻能硬著頭皮接下:“是。臣會盡快。”


    沐澤又道:“讓京畿衛擴大搜索範圍,河流下遊,周邊村落,就算挖地三尺,你們也得給朕翻出線索來!”


    劉向升領命而去。


    又一名兵部官員走到沐澤身前,牙齒打著顫,“迴皇上,那些未能引爆的震天雷經工匠鑒定,確是兵部軍監械所造。”


    “既是軍監械所製,為何會出現在刺客手中?”


    那官員微微抬眼,偷覷到皇帝臉上的殺意,心裏都炸開鍋了,他知道他今日這話一說,必然要出大事!“根據這些未爆震天雷上的編號,可以判斷出這些震天雷是去歲送給崔部的那批,崔部當時迴信說雷掉到河裏報廢了……”


    沐澤的眼中升騰起滔天的恨意。


    為什麽每一個想要控製他的人,最後都要對邱敏下手!明明她什麽人都沒有害過!


    大腦被怒火燒的幾乎不能思考,沐澤雙目赤紅,仿佛烈火焚身。


    “崔道遠。”他的聲音低沉而威嚴,彌漫出危險的氣息。


    小北一驚,主上難道想殺了崔將軍?


    “主上,我覺得這事未必是崔家做的。”小北在沐澤耳邊低聲道。


    沐澤冷冷道:“你如何斷定不是崔家?之前長安城中的流言,再加上這次事件,除了崔家,還有會這般針對敏敏?”


    小北也覺得除了崔家,不會有人這般針對邱敏,但邱敏曾說過她相信崔家。


    “流言發生的那幾日,崔雯倩曾去找過姑娘,向姑娘解釋說流言跟崔家無關。”


    沐澤眼中升起厭惡:“既然跟崔家無關,她何必還要心虛的特意去解釋?”


    小北道:“我當時也是這麽想。但是姑娘說,她相信流言的事跟崔家無關,那些流言看似針對她,其實或許是衝著崔家去的,也許是有人希望主上厭惡崔家。如果姑娘相信崔家,那小北也相信崔家。既然那次流言不是崔家傳出,那麽這次事件也許也不是崔家所為。”


    沐澤在晨風中靜靜地站了一會,才道:“就算不是崔家所為,跟崔家也脫不了關係。不管是流言,還是震天雷,崔家都必須給我一個解釋。”


    太陽漸漸升高,雲翳中霞光萬丈。


    草葉上的露珠隨著溫度升高而蒸發,四野一片生機勃勃的新綠。


    邱敏將車停在路邊稍作休息。


    大夫說那奴隸的藥要一天兩換,所以她打算換完藥再上路。


    邱敏拿著馬鞭坐到盧琛身旁。


    盧琛警惕地看著她手上的鞭子,在車上蜷縮成一團,眼中升起了恐懼。


    邱敏心想這貨如今就跟小朋友一樣,她這樣嚇小朋友好像不太好,於是把手中的馬鞭放下。


    等盧琛臉上的緊張少了些,邱敏才溫言道:“乖,自己把衣服脫了。”


    哪知她不說還好,一說脫衣服,盧琛仿佛想起了什麽恐怖的事情,大喊大叫道:“爹!我不要去義父家!”


    邱敏無語,不知道這家夥又發什麽瘋,她也沒那個閑工夫去探究,敷衍道:“咱們不去義父家,你把衣服脫了。”


    盧琛一聽還要脫衣服,立刻就從車上掙紮著起來,想要逃跑。


    “你給我站住!”邱敏眼疾手快捉住他,不讓他下車:“讓你脫個衣服你跑什麽?”


    盧琛厲聲慘叫:“義父不要脫我衣服、不要脫我衣服!”


    邱敏心想就知道他不會乖乖合作,還好她早有準備,她拿起沾了麻藥的布帕熟練地朝盧琛臉上一按。


    盧琛不慎吸了一口麻藥,瞠目欲裂,一把推開邱敏。


    邱敏隻覺得一股大力襲來,身體不受控製地往後倒,接著咕咚一聲從車上載至地麵。


    “啊……疼疼疼!”邱敏仰躺在地上嘶嘶地抽著冷氣,後背一陣陣疼痛感傳入腦中。


    這叫什麽事啊,好心沒好報!


    她真不該管這神經病!


    邱敏在地上躺了一會,才慢慢地撐著地麵爬起來。她大病初愈,身子骨本就虛弱,哪裏經得起對方大力推搡。邱敏怒火滔天走到馬車旁,盧琛剛才猝不及防下吸進一些麻藥,雖然他及時將邱敏推開,沒有完全昏迷,但此刻四肢酸軟,也提不起勁來反抗,隻能躺在車上狠狠地瞪著邱敏。


    剛剛清醒過來的盧琛隻覺得肺都快氣炸了:他一時不察,又遭了這個女人的暗算!


    邱敏看著他,惱火地舉起馬鞭,真想抽這不識好歹的家夥一頓。


    盧琛冷冷地看著邱敏,全身殺意彌漫。


    “看什麽看!”邱敏遲鈍地沒感覺到危險,兇狠地罵道:“好心給你換個傷藥你還推我?你有沒有良心?”簡直是農夫與蛇,東郭先生和狼的翻版!


    她拿著馬鞭在車轅上重重地敲了兩下:“不換拉倒,懶得管你,你自己在這裏呆著吧,姑奶奶不伺候了!”


    邱敏走到拉車的馬旁邊,將套在馬上的繩索解下來,決定棄車騎馬,隻身去洛陽。


    至於這個奴隸,管他的呢,就丟在這裏算了。


    她騎馬走出一段路,忽然又停下來,輕歎一聲,掉頭走了迴去。


    她站在板車邊看了盧琛一會。她不知道他小時候遭遇過什麽,不過從他剛才對脫衣服的抗拒來看,八成不是什麽好事。


    仔細看,這奴隸的五官長得很不錯,大眼睛長睫毛,高鼻薄唇白皮膚。雖然他如今已成年,外表剛硬,讓人不會往那方麵想,但他在未發育的幼年時期,估計長相像洋娃娃般精致,那樣的容貌會遭遇什麽也不奇怪……


    他說:爹,我不要去義父家。


    難道他被自己的爹送給那個義父,那什麽過?


    邱敏道:“那個,我要走了,以後呢,你就自己保重吧。”她從懷裏拿出一袋錢來,這袋錢是從那個死去的胡人身上得來的,邱敏將錢留下一半放在盧琛身旁:“這個人是靠你的幫忙,我才能殺了他,所以從他身上得來的戰利品我分你一半。”


    至於你身上的那袋黃金,那是我的戰利品,我就不還了。邱敏在心裏補充一句。


    盧琛心想你搶了我一袋黃金,隻還我半袋白銀,老子做了十年買賣沒見過比你更黑的!最關鍵的是那半袋白銀是他手下的,那就等於也是他的!


    這女人居然拿他的東西來賣他人情!


    邱敏留下錢,又將從大夫那買來的傷藥給盧琛看:“這藥呢,要一天換兩次,傷口結痂前不能沾水……不過你這麽笨,我就算跟你說,你懂的換藥嗎?”


    盧琛惡狠狠地盯住邱敏。


    邱敏伸手在他腦袋上拍拍,像拍小狗一樣。


    盧琛看著那隻被保養的跟乳酪一般白嫩的手,恨不得一口將之咬斷。


    突然邱敏的手指在他額頭上的刺青處摸了摸,“本來還想到了洛陽,配些藥幫你洗掉這個刺青,現在還是算了。你這家夥看著就不像好人,力氣又大,時不時發瘋,我可招惹不起。不過看在你救過我一次的份上,我也帶你一段路,幹糧和水也給你,咱們就此兩清。以後大路朝邊,各走一邊,江湖不見。”


    她做事但求一個心安理得,如今她留下錢,留下傷藥,留下水和食物,也算不欠這奴隸了。至於他身上的麻藥還未解,邱敏心想這裏地處偏僻,一時半會也沒人經過,等會他的四肢就會恢複知覺,趁他現在不能動,早點甩掉這個拖油瓶。


    邱敏說完騎上馬,一抽馬鞭揚長而去。從長安到洛陽,沿著崤函古道走,騎馬的話,兩天應該就能到達。


    過了許久,盧琛身上的麻藥褪盡,他從板車上坐起來,恨得咬牙切齒:玉真那個死女人居然把馬騎走了,這是逼著他走路去洛陽嗎?


    他摸了摸額頭上的刺青,心想她居然有辦法洗掉刺青,不行,他非抓到那個女人不可!等洗掉刺青再宰了她!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皇後,朕是你的真桃花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碩鼠猛於虎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碩鼠猛於虎並收藏皇後,朕是你的真桃花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