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衡了一番後,我有了些底氣,和胖子一起盯著那個走過來的人,我們動都沒動,更沒有想要站起身來和他客氣一下,這就是我和胖子之間的一種默契。


    這樣的場麵我們經曆得太多了,每次跟別人鬥氣打架之前,都免不了要像現在這樣,這時候既然對麵可能來了個挑事兒的,我們自然也能沉著冷靜的應對。


    看著那人走到我們跟前,我將手中的青銅鼓輕輕放在一邊,冷冷的說道:“誰說我要摔它,我隻是拿它起來掂量掂量,怎麽的?你還有什麽意見嗎?”


    見我說話不善,那人麵上先是一怔,然後立刻就擺出一副嬉笑的嘴臉,和顏悅色的說道:“哎呦,這位小爺您可誤會啦,我哪敢瞎提什麽意見啊,那東西既然是您的,您想怎麽著都行啊!我剛剛隻是坐在遠處,這雙招子不中用了,竟以為您是想摔了那東西,我就仗膽趕緊吆喝了一聲,畢竟從遠處看,那件東西品相還挺不錯,像是個開門的一眼貨,我就說嘛,您怎麽可能舍得摔一下嘛!”


    那人迴答的滴水不漏,我心中暗罵道:“他娘的,這老小子還挺會說話!”


    勇士我也聽明白了,他話裏話外的是想告訴我們,他也是個行裏人,還有他說話這樣客氣,意思很明顯,就是想說雖然大家同行都是鏟地皮的,但是他也不想過來找麻煩,隻是趕巧碰麵,過來和我們聊天打屁的。


    眯著眼睛看了他一眼後,我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畢竟在社會上混,還是和氣為貴,多個朋友總比仇人強,我一招手說道:“老哥好謙虛,這雙招子好眼力,既然大家都是朋友,來來來,坐下喝杯茶慢慢聊。”


    我一邊說著,一邊站起來給那人倒了一杯青稞茶,同時心裏暗暗警惕,這老小子可能從我們一進門就注意到我們了,隻不過現在才找了個借口過來看看情況。


    我和胖子還是剛出道,雖然從小耳濡目染,知道不少,但是對於鏟地皮這行來說,確實地地道道的新人。


    看我倒了茶,那人毫不客氣,端起茶碗便喝了一大口,然後吧唧著嘴說道:“你們二位後生不必客氣,看樣子大家都是來這邊鏟地皮的,哪有什麽貴賤高低之分,我先來個自我介紹好不好……”


    聽到這人的話後,我愣了一下,剛才這人還對我和胖子一口一個爺的,現在我主動倒了杯茶水給他,我和胖子就從爺爺變成後生了,這他娘的,還真是先入為主啊。


    不過那人卻不以為然,接著說道:“鄙人姓賴,賤名中央,自小就跟著師父鏟地皮搬磚頭,來這雲南將近二十來年,也可以說把雲南給走遍了,不過唯獨這丙中洛鄙人實在喜歡,就打算留在這裏安度餘生,掐指一算我在這裏已有十年光景,這片地方的玩意我卻也是摸透了,看熟了,什麽值錢,什麽不值錢,不是我吹牛,隻要打我眼前一過,我多少可以給出個行價,上下差不了幾塊錢……”


    我聽他這麽一說,心裏冷笑不已,這人吐沫星子滿天飛,還真是能吹個牛逼,你一個鏟地皮的,就算你打娘胎裏麵蹦出來就開始幹,也不過是幹了四十來年,你鏟地皮鏟四十年,又有啥好牛逼的呢?


    就算你鏟八十年,過你手的玩意最多也就值個萬八千的,誰不知道鏟地皮都是專門找落家貨。所謂落家貨,就是專門挑不懂古玩的老百姓來收東西,沒準市麵上值五萬的玩意,他五百就給收上來了,這種事情太多了,所以好多人也都瞧不起鏟地皮的,認為鏟地皮的心黑,沒有行業道德可言。


    不過我心裏剛剛罵完,轉念一想,頓時苦笑不已,就自己還瞧不起人家了,現在不也是一個鏟地皮的嗎?算了,還是聽他接著往下吹吧,看看他到底有多少能耐。


    我此刻想通了,聽著賴中央繼續噴吐沫,不過胖子可就受不了啦,他這人性格直,而且說話也從來不留情麵,突然就當啷一句說道:“哎,我說賴……賴誰來著,賴政府是不是?”


    賴中央一愣,剛想糾正胖子說點什麽,胖子卻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又接著說道:“我說賴政府,你既然這麽牛逼,怎麽你好像混得也不行啊,你這髒了吧唧的,我看你不像是鏟地皮的,倒像是鏟牛糞的?”


    胖子這話說的很不給麵子,甚至感覺像是扇了賴中央一個大嘴巴子,我在一旁聽了暗笑不已,要是我被人這麽數落,那肯定是早已撲上去便開打了,就算看對方實在強勢打不過,那說什麽也立刻站起來轉身就走,不可能再在這裏繼續丟臉下去。


    不過老賴聽了胖子這番冷嘲熱諷之後,卻非但沒有生氣要走的意思,竟然還一下笑了出來,而且笑聲十分爽朗,竟好像完全是在聽別人的笑話一般,根本沒當一迴事。


    我看他的反應,倒是對他刮目相看了,甚至有些肅然起敬,他是個頗有城府之人,自己和胖子今天可能遇到了一個隱居在這滇西北深山之中的世外高人看了。


    我想了想,攔住了胖子接下來要說的話:“哎,胖子,這話不能這麽說,古語有雲,人不可貌相,水不可鬥量,咱們又怎麽能僅憑人家衣著相貌就瞧不起人家?再說咱們和賴政府……”


    我說到這裏,賴中央趕緊打斷了我的話,提醒說道:“賴中央,我是賴中央,不是賴政府!”


    我趕緊不好意思的點點頭,接著說道:“對,對,賴中央,咱們不能賴政府,不是有句俗話說得好嘛,咱們點背不能賴社會,命苦不能賴政府啊,這……這我剛才說到哪了?”


    要比口舌,我自認為不會比這個鏟地皮的差,從小老爸就把我帶在身邊,堂口裏來往的什麽人沒有,不留痕跡的擠兌了老賴一番簡直就是小意思。


    胖子見狀在一旁笑著接道:“行,那還是聽咱們老杜同誌的,既然是賴中央,那我就想讓中央來的同誌給咱們看看,這青銅鼓到底是個什麽貨色?”


    胖子說著話,一把就抓起了放在我旁邊的青銅鼓,遞給了賴中央。


    那賴中央趕緊雙手一接,高興的說道:“好好好,那就讓鄙人看上一看,不過這位胖爺還真是幽默,我哪裏是什麽中央來的同誌啊,你們叫我老賴就行了……”


    他說著話,雙手已接過青銅鼓放在自己麵前,隻見他眼睛忽然瞪得溜圓,一雙眸子裏也仿佛都要放出光來,就這樣把那麵青銅鼓翻過來掉過去的看了好幾十遍,又用鼻子聞了半天,最後甚至還用舌頭舔了舔青銅鼓的表麵,然後吐了兩口吐沫在地上,帶著一種按耐不住的興奮對我們說道:“兩位,你們這是撿了個寶貝啊!”


    聽老賴這麽一說,我和胖子頓時一愣,我心裏想,沒想到這麽個仿品破爛竟然也能被人說是寶貝,當然,更多的是驚喜,不過我還算是有些經驗,此刻在這種場合就算心裏高興,卻也絕對不會表現出來的。


    但是這時胖子坐在我旁邊,卻已經笑著就想和那老賴說點什麽,幸好被我幹咳一聲攔了下來,隨即我衝胖子使了個眼色,心裏直罵胖子丟人,還從小是在堂口長大的呢,別人隨便一說,你就信了啊。


    我心裏一邊轉著念頭,一邊打量著這個老賴,總覺得他不一般,搞不好他說那些話也是有什麽貓膩藏在裏麵,所以打定主意先和他聊聊再說。


    這時候老賴的雙手裏還捧著那麵青銅鼓,正愛不釋手的左右觀賞著,仿佛那東西真是個他所說的寶貝一般。


    我眯著眼睛,眼疾手快的趁他不備,一把就將那青銅鼓又抄迴到自己手中,並且用那浸過油的粗布把青銅鼓包了起來,放進了我的背包裏。


    這時候老賴看到我把東西收起來,有點按耐不住的樣子,急得抓耳撓腮:“我說這位小爺,你怎麽還給收起來了,再讓我瞧個清楚也好啊。”


    我卻連眼皮都沒抬,喝了口茶水說道:“老賴同誌,你也是個行裏人,不用我多說什麽,咱們應該都懂得規矩,既然你也知道這是件寶貝,那必然是不能再隨便看了,這地方人多眼雜的,萬一被哪個拖工瞧見了,這事情可就麻煩啦。”


    所謂拖工,是黑話,專指古玩行內的一類人,他們為了一件好東西,就會殺人越貨不擇手段,所以這類人也被稱為古玩界的敗類。


    老賴聽高超這麽一說,眼珠子一轉,連連點頭說道:“哎呀,這位小爺說的太有道理啊,看來小爺你還真是個講究人啊,俗話說小心駛得萬年船,你看我剛才這一激動,就把這麽重要的規矩都給忘記了,實在是我的錯,我的錯,這樣吧,要是你們二位小爺有興趣多聊聊的話,那我來做東,咱們找個安靜的地方,一邊吃飯一邊談談交行的正事好不好?”


    所謂交行,就是行裏人互相交易,大家誰也騙不了誰,敞開天窗叫價,一般都不會是小數目。


    老賴的這個提議,還不等我做出反應,坐在他一旁的胖子可就忍不住應道:“那敢情好啊,中央同誌要是今晚給我們安排頓好吃的,沒準咱這交行就談成了,隻要你出的行價能讓我們滿意,這開門的一眼貨你可就留下啦!”


    老賴一聽,那叫一個高興,趕緊點頭說道:“那行啊!既然有胖爺的這句話,那我老賴心裏就有了底啦,那咱們也別在這兒愣著了,這會兒說走就走,怎麽樣?”


    胖子一聽要去吃飯了,口水都快噴了出來,我卻捂住了腦袋,咱們能不能有點防備心,我倆這出門在外,人生地不熟的,誰知道這個老賴會把咱們帶到哪裏去啊?還吃飯,沒準下點毒藥在裏麵,把咱們兩個弄死了喂狗也說不定呢!這樣的鴻門宴,當真是不能隨便去啊。


    不過此時胖子都已經站起來去拿自己的背包了,我一看,得,也不能總在外人麵前蹶他的麵子,隻好站起身來,對老賴說道:“老賴,你說要請客吃飯那沒問題,但是你可得說好了,咱們要去的地方是哪裏,因為我們兩位都是做大買賣的,去個小飯店什麽的,我們還真丟不起這張臉。”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摸金天官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杜小球1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杜小球1並收藏摸金天官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