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忙完手裏的事情,李日和跟劉金蘭迴到梅子嶺的時候,離過年已經沒有幾天時間。


    梅子嶺還是那個梅子嶺。


    人也還是那些人。


    大冬天的,夜裏長,白天短。


    誰家的媳婦生了娃,誰家蓋了新房子。


    聊的都是些家長裏短的小事情。


    在縣城安了家。


    李日和跟劉金蘭也知道梅子嶺住不了太長的時間。


    倒是沒有像以往那樣大采大辦,無非就是些日用的東西,家裏連田地都已經荒廢的差不多了,自然要準備過年用的吃食。


    李文秀倒是覺著時間挺趕巧的,索性迴了也沒什麽事情,除了吃飯睡覺就是一夥人成天坐那裏吹牛皮。


    所以就讓李日和跟劉金蘭先迴去了。


    自己留在縣裏的房子裏,但是日子也還是那樣過,沒好到哪裏去。


    娘老子在的時候還有個人好歹煮頓飯吃,劉金蘭迴鄉下去了,他連灶也不開火了,直接去邊上的飯店打了個招唿。


    一到飯點,老板娘一準兒就會送飯菜上門。


    就這麽過了幾天,等迴去的時候已經是臘月二十八了。


    這天一大早。


    李文秀還沒起床就聽到下麵曹軍在院子裏喊。


    裹著被子就那麽滲透到窗外看了一眼。


    這家夥不知道從哪裏整來了一身綠妮子軍大衣,簇新的,連膝蓋都給蓋住了。


    “軍子,一大早的,你嚎啥呢。”


    沒好氣地衝曹軍喊了一聲。


    他完全把自個兒昨天晚上說的話給拋到腦後麵去了。


    “老板,你不是說今天早上要迴鄉下嗎,東西我都給你整車後備箱了,什麽時候走?”


    一聽這話。


    李文秀頓時就想起來了。


    這真要命了。


    今天已經臘月二十八了,再不迴去,等娘老子打電話來那一準兒要完。


    “你等會。”


    說完嘭地一聲拉上床,穿好衣服就往樓下奔。


    家裏小舅舅臘月二十八要娶新媳婦上門。


    一看牆上的時間,李文秀頓時就有點發蒙,這會兒估計人已經到了張家灣那邊了。


    雖然一開始就說好了不要他忙活什麽,人過去吃頓飯就成,但是親舅舅結婚,做外甥的不過去,天打雷劈都是小事。


    自己老娘麵子上一準兒要過不去。


    胡亂抹了把臉,李文秀也沒挑,攏起客廳裏準備好的東西就往車上仍。


    誰知道曹軍這混蛋竟然給他也弄了見軍大衣。


    “哪來的你這是?”


    李文秀可不記得這東西能隨便弄得到。


    市場上買的跟這個可不一樣。


    “人家手裏買的,我一哥們,以前部隊裏戰友送的,我見你以前說過這玩意兒穿身上賊暖,我就拿了兩件,你試試合身不合身。”


    曹軍自然知道李文秀不差這點錢。


    貴不貴先不說。


    有這份心比什麽都強。


    跟著李文秀這大半年的。


    他可是漲了不少見識。


    談錢?


    那真是侮辱他,要說誰差錢,李文秀也不差,整個鬆平縣估計就沒人比這家夥更有錢了,曹軍是混過社會的人,分得清輕重。


    也知道李文秀之所以接納他,絕對不隻是因為他在街頭上混過,而是自己懂規矩,懂事,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會看人臉色。


    要是擱以往。


    曹軍肯定不會認為自己竟然有一天竟然願意看人臉色做事。


    但是真到了這個時候,他又發現自己心裏竟然有些慶幸。


    “軍子,有心了啊,怎麽樣,家裏年貨都辦好了?”


    李文秀隨手把軍大衣接過來,把身上那件皮夾克脫掉就套上去。


    這家夥醜是醜了點,但是就是抗凍。


    裹身上,熱氣蹭蹭地往身上躥。


    曹軍家離縣城不遠。


    開車一會兒的功夫就到了。


    前幾天劉金蘭他們迴去,曹軍開車送了一程,但是沒到梅子嶺,李日和就讓他迴來了,說是下麵的路不好走,怕撞壞了車。


    李文秀當時就想笑。


    這老子,還真是會找理由。


    他也隨著他們夫妻倆折騰去了。


    “差不多了,縣裏也不遠,我開趟車,十幾分鍾的事情,老板,你要不要再買點什麽迴去。”


    曹軍其實沒敢說。


    後備箱裏他可是準備了不少東西,光是煙酒就有好兩箱,都是好煙好酒。


    上次去上海。


    劉建鴻和劉建華兄弟倆他也見過,還在一起吃了頓飯,雖然沒什麽深交,但是好歹也是老板的舅舅,曹軍自然上心。


    知道劉建鴻結婚,自己總要表示點什麽。


    煙酒都是他自己掏工資買的,前後花了四五千塊錢,差不多小半年的工資全搭上去了,從這一點上來看,其實就看得出來曹軍的確是個能來事,也迴來事的人。


    這種人說不上好不好,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那就是辦事不會掉鏈子。


    “別買了,該買的都買了,迴頭還得拉迴來,不費那個勁。”


    曹軍點了點頭。


    鎖好門出了院子。


    曹軍麻溜地點了火,等李文秀上了車,突然就看到曹軍從前麵遞過來一個紅包。


    “軍子,你這是幹啥呢?”


    “沒啥,老板,建鴻他結婚,我也沒什麽好送的,就包個紅包吧,後備箱裏還買了點東西,家裏辦酒席,肯定也用得著。”


    李文秀點了點頭,沒肯接。


    那紅包看著分量可不少,沒有一千肯定也有八百。


    他一個月給曹軍開的工資是不少,但是一年下來也就萬把塊錢的樣子,這一送就是十分之一,算是有心了。


    “後備箱裏放了什麽?”


    李文秀還是不大放心。


    拉開車門下了車,曹軍也沒攔著,他就是想攔也攔不住。


    把後備箱拉開一看,李文秀皺了皺眉頭。


    他可不傻,認得東西。


    煙是中華的煙,一共12條,一條200塊錢,那就是2400百多,批發價頂多便宜個一兩百塊錢。


    酒也是好酒,頂好的劍南春,兩箱也是12瓶,加起來怎麽也要個千兒八百塊錢,這東西加紅包,沒有4000塊錢肯定是過不去了。


    李文秀也沒說什麽。


    上了車就讓曹軍開車。


    車開到梅子嶺的時候。


    李文秀總算是開了口。


    “軍子,年後我把你安排到上海去吧,怎麽樣?”


    曹軍沒說話。


    想了一會兒才點了點頭。


    “老板,我聽你的。”


    李文秀頓時就有些樂嗬。


    “什麽叫你聽我的,我這是在問你的意見,你要是不想去的話,我也不強人所難,但是有一點你要心裏有數。


    如果一直待在我身邊,我肯定不會虧待你,但是工資是不會漲的,該是多少就是多少,你一分錢也別想多拿,原本我是想讓你去上海那邊,給你安排一個店長做做,這樣一來的話,工資起碼會漲上去。”


    李文秀對曹軍的確挺滿意。


    人都是感情動物。


    曹軍這大半年,來來迴迴的,事無巨細,基本上都辦得很利索。


    駕車位上。


    曹軍聽李文秀這麽一說,頓時就暗自鬆了口氣。


    他其實也怕。


    如果李文秀讓他去上海那邊是因為送東西的緣故,那肯定是得不償失,但是這麽一說的話,那肯定不是什麽壞事。


    “那還是算了,我有什麽本事老板你比我還清楚,真要我去幹店長,我怕我做不來,做個司機開個車挺好的,風不吹日不曬的,別人想幹這活還幹不了。”


    嘿嘿笑了兩聲。


    李文秀也沒了脾氣。


    既然曹軍自己都是這想法,他也不好說什麽了,反正還是那句話,虧待肯定不會虧待他,畢竟是自己跟前的人。


    “迴頭去小波那邊支一萬塊錢,就當是我給你過年的,過年的油錢也一並給你,知道了吧?這錢你該拿的就不要客氣。”


    曹軍嗯了一聲點了點頭。


    車子直接開到劉灣那邊。


    等到的時候,已經是上午快10點鍾了。


    門口老早就聚集了一大群老娘們,不是這家的大嬸子就是那家的老媳婦。


    劉金蘭還在灶屋裏忙活著。


    二丫頭眼尖。


    一看到門口開上來的小車,立馬就嚷著往灶屋裏去了。


    “媽媽,我哥哥來了。”


    “他還知道迴來。”


    弟弟結婚的喜日子。


    劉金蘭嘴裏倒也沒說什麽不吉利的話,不過還是放下手裏的東西出了門。


    一看到門口一夥人圍著車在那裏指指點點的,她心裏頓時又消了三分氣。


    “媽!”


    “你哪裏搞這麽一身綠迴來,看著怪不合適的。”


    劉金蘭一看兒子身上披著一件軍大衣,肚子裏笑是笑不出來,但是一看曹軍那家夥竟然也穿了這麽一身,嘴裏也不好說什麽。


    曹軍這會兒知道該自己出馬了,立馬就應了一句。


    “老板娘,小老板這衣服是我找一個朋友從部隊裏拿迴來的,挺暖和,就是樣子不怎麽好看。”


    說著還給劉金蘭捏了捏大衣裏麵的毛褥子,挺厚實的一層。


    李文秀也知道自己挑了個好時候,嘿嘿笑了兩聲就讓曹軍往下麵搬東西,算是替他解了圍。


    東西不過,搬出來也費不了多少工夫,不過東西是好東西。


    又是煙又是酒的,可把老爺子笑得不行。


    煙是好煙。


    酒是好酒。


    農村裏人不圖個別的什麽東西,就圖個麵子。


    光是這煙酒,估計整個梅嶺鎮就算得上是頭一家了。


    兩箱酒12瓶,村裏開席估計也就十來卓的樣子,肯定是夠了。


    “我舅舅他們什麽時候能迴來?”


    “說不準,得看他們那邊什麽時候開席吃中飯,早一點也要下午兩點多,晚一點的話估計就得四五點鍾了。”


    李文秀也知道鄉下的規矩。


    村裏新媳婦出門,那肯定得狠狠地鬧上一鬧才會罷休,加上馬上就要過年,出門的大姑娘小媳婦都從外麵迴來了,人多力量大,他小舅要想把新媳婦順順當當地娶迴來,不費九牛二虎之力肯定是不行。


    “那我過去看看吧。”


    “你去湊什麽熱鬧,還嫌人不夠多是吧。”


    屋子裏劉金蘭一聽兒子要去張灣那邊湊合,嘴上立馬就來了一句,她倒是沒有其他的什麽想法,無非就是不想讓兒子費那個油錢。


    “媽,我本來也要過去找紅梅姐和王哥談點事情,下午一準兒提早迴來,錯不了時間。”


    劉金蘭一聽這話也不吭聲了。


    弟弟建鴻去張灣迎親,王有來肯定會過去的,李紅梅家裏離那邊也不遠,沒幾步路,明知道兒子是找個由頭去看熱鬧,她也就隨她去了,正好二丫頭又在旁邊湊熱鬧。


    等兄妹倆上了車,曹軍麻溜地開車出了村口,一溜煙的功夫就到了張家灣,老遠就聽到村裏放鞭炮的聲音。


    等車開過去一看,委實熱鬧得緊,人山人海的。


    李文秀也沒瞎折騰,直接讓曹軍把車開到王有來他老舅家裏,也不難找,整個這一片就這家夥開了桑坦納迴來。


    一見著李文秀跟曹軍。


    王胖子果然樂嗬得厲害。


    幾個人湊到一起胡天海地地聊了一會兒,李紅梅也過來了。


    她是老遠就看到李文秀的車過來了,一起過來的還有王文輝。


    看到王文輝的時候,李文秀顯然愣了一下。


    “輝哥,你這是咋了?”


    王文輝頭上竟然綁著繃帶。


    “你這是被我紅梅姐打了還是咋整的?”


    “就你瞎說,他這是摔的,遲早要被人撞死。”


    李紅梅一說,李文秀頓時就明白了。


    王文輝這運氣也真不咋地。


    過年迴來竟然還能在路上跟人撞在一起,要不是對方摩托車騎得慢一點,估計就得撞出大毛病來了。


    嘿嘿笑了兩句。


    王文輝沒好當著李紅梅的麵多說什麽。


    家裏媳婦的聲音越來越大,他這個當家的也是灰頭土臉的,跟李文秀和曹軍他們幾個湊到一起的時候才算是挺直了腰杆。


    不過王有來在邊上一直沒給他好臉色。


    王有來雖然沒結婚,而且年紀也比他隻大了那麽幾歲,但是論輩分,王文輝還要把他叫一聲族叔。


    畢竟是現代社會。


    族裏的那些個陳規陋習沒那麽嚴重,但是輩分畢竟還是擺在那裏,加上王文輝跟李紅梅當時結婚,也是老王家在中間牽了紅線的原因。


    否則後來王有來也不可能把李紅梅介紹到格子鋪去上班。


    這大半年,王文輝跟李紅梅之間鬧別扭的事情他是知道的,能有好臉色看才見鬼了。


    李文秀不想去摻和這些事情,一個勁地在邊上吃瓜子,做一個吃瓜子的群眾總比跟一群大老爺們鬥嘴來得強。


    所幸是王文輝也沒脾氣,任由王有來說了兩句也不答話,反倒是邊上李紅梅看不過去,白了王有來兩眼,這家夥這才算是罷休。


    “怎麽樣,迴頭讓建鴻那家夥過來陪我們先喝一杯再迴去,新媳婦娶到手,咱們怎麽也得意思意思一下。”


    “要去你們去,這事我不幹,迴頭要是被我媽知道我拉他喝酒,不罵死我就怪了。”


    嘿嘿笑了兩聲。


    見李文秀把劉金蘭抬出來,王有來頓時就泄氣了。


    劉金蘭雖然沒對他們使出什麽不好的臉色看,但是扛不住人家是老板他親娘啊。


    “對了,王哥,迴頭你馬上去上海找彪子看看房子,估計明年咱們的主要業務就要搬到那邊去了。”


    小坐了一會兒。


    李文秀隨口提了一句。


    王有來倒還好,他知道李文秀早就有這個打算,而且馬上這家夥就要高中畢業了,如果不出意料之外的話,肯定要去上海那邊上學。


    但是李紅梅跟王文輝就有些遲疑了。


    去上海?


    這剛剛才搬到市裏去,馬上又要去上海,兩人一時半會還沒反應過來,也沒做好準備。


    “這樣吧,紅梅姐,你跟輝哥先留在市裏待一段時間,迴頭等我們在上海那邊安定好了,你們再搬過去,放心,這可能是我們最後一次大規模地動遷了。


    往後咱們要長期在上海打拚,其他地方終歸還是太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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