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鬧不明白李文秀到底是什麽來頭,不過曹軍還是挺上道的,畢竟在社會上漂了幾年,不比王偉強和李文武這種毛頭小子,拎不清。


    曹軍這個人呢。


    楊彪說的也沒錯,義氣是挺講義氣的,但是做人還是有些江湖習氣,這多少跟他自己的經曆是有關係的。


    出身不好,書念的不多,離開家也比較早,加上年輕一代人,在社會上漂的時間長了,好的壞的東西都沾染了不少。


    以前李文秀就常聽說人說這麽一句話,改革開放三十年,三十年前的人跟三十年後的人,差的遠不是30年的時代,而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生。


    三十年前的人,謹小慎微,做人做事比較踏實,特殊的環境產生特殊的人群,三十年後的人,被市場經濟的浪潮一衝,破後而立,偏偏社會上泥沙具下,好的壞的都有,到底是龍是蟲,一句話說不清楚。


    以前的楊彪,多少都有些這種性子,經曆過那麽一迴之後,心境一下子就翻了個跟頭,轉變極大,雖然現在還是有些為所欲為的想法,但是以前那種跳脫的苗頭也被掐了不少,現在看起來跟以前幾乎是兩個樣。


    曹軍雖然社會地位不高,應該說算是這會最底層的一群人,偏偏自我感覺還很好,人前總是有一種內心膨脹起來的優越感,反而對很多問題認識得不夠深。


    一時半會可能體現不出來,但是一旦社會治安環境發生明顯的變化,他這種優越感就會越發地變淡,甚至會覺得寸步難行。


    畢竟等社會整體的經濟環境變好了,自然就會要求更加清明的社會環境,失去混亂的泥土,自然也就無法滋生混亂的社會行為。


    他們這種人自然就找不到生存的根據,這也是為什麽90年代末期21世紀初期,界麵上的小混混漸漸消失蹤影的主要原因。


    歸根結底,還是產生這種特殊現象的特殊環境得到了有力的淨化,憑拳頭說話的年代終究還是會過去的。


    索性曹軍也是個聰明人。


    其實自從年初跟楊彪見過一迴麵之後,曹軍心裏也思量開了,老是在街麵上討生活,也不是一個長久之計,加上近兩年街麵上管得越來越嚴,雖然還沒有進行嚴打,不過跟一般的小黃毛不同,曹軍應該算得上是一個識時務的人,自然明白這種環境不可能持續太長時間。


    改革開放帶來的紅利越來越大,相比之下,鬆平縣城還是比較落後的地方,無所事事的年輕人一多,自然就會出現小打小鬧。


    但是國家遲早要對社會環境進行徹底的整治,無非就是早晚的問題。


    楊彪雖然把話說得很小心,但是曹軍這個人也比較心細,心裏應該也猜到了一點,楊彪這家夥能這麽快就走上一條跟自己迥然不同的路子,徹底改變了以往街麵上混日子的那種做派,十有八九是跟這個高中生有關。


    所以盡管有些不大喜歡李文秀的做派,曹軍還是耐著性子把話說完,也按耐住心裏那種不是很爽快的酸味。


    一看李文秀出手這麽大方,心裏立馬又想開了,雖然沒法動手去數,不過那厚度,四五千是有的。


    將近五千塊錢,真是大手筆。


    這還是99年,五千塊錢多少人一年累死累活都不一定掙得到,這可是比天上掉餡餅簡單得多的事情,能有幾個人不動心的。


    再說了,拿錢辦事,替人消災,未嚐也不是他討生活的一種手段,隻不過在街麵上混,靠這種事情自然也發不了家。


    拿眼睛往桌上的信封瞥了一眼,心裏立馬就打定了主意。


    “你這就見外了,彪子能叫我過來,那就說明他還認我這個朋友,也不是什麽大事,拿你的錢,這不是埋汰我嘛,這個錢,我不能要。”


    完了又把信封推迴去,愣是沒接。


    曹軍不肯收自己的錢,李文秀還是有些意外的,不過轉念一想也明白這裏麵的道道,楊彪這小子,肯定露了一些底。


    不過這種事,他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能不過問就不過問,隻要楊彪還知道他的原則,不拿著自己的名頭在外麵瞎胡鬧,他也不想管太多。


    很多時候人到了一定的位置之後,其實這些東西都是必不可免會產生的附加值。


    好的壞的先不論,至少關係肯定是複雜了很多。


    見曹軍不像是虛偽裝樣子,李文秀也就沒難為他,隻好又把錢收了迴去,不過嘴裏還是說了一句。


    “既然是這樣,那我就先謝謝了,迴頭有事你可以找我,一般在店裏留個言就行,我一準兒能得到信。”


    “那成,有事我肯定麻煩你。”


    既然心裏已經想明白了要傍李文秀的腿,曹軍自然不會擺什麽姿態,跟個小學生似的問了李文秀一些事情,這才又點了根煙。


    橫豎不是很麽大事,警告兩個小黃毛而已,再加上曹軍本身就是界麵上混日子的主兒,一般的人他還是能降得住的。


    “還有,這件事情你盡早辦,我也不想再惹出什麽麻煩,如果那幾個小黃毛真搞出事情來了,那我就不找人警告他們了,直接請縣局的毛局動手抓人。”


    咯噔一下。


    曹軍心裏也是有些發怵,無外乎就是老鼠見了貓的心裏,曹軍雖然不怕事,但是聽到李文秀說毛局,心裏還是不怎麽利索。


    毛局自然就是縣公安局的毛慶,雖然前麵帶著個副字,但是由於縣局的局長是縣裏的領導兼的職務,抓縣局日常工作的主要還是姓毛的。


    小混混跟警察局長之間,自然沒什麽好說的,那肯定是見一個抓一個,曹軍會有所懼怕也不是沒有道理,隻不過見李文秀真跟縣局的頭兒有聯係,曹軍臉上沒什麽反應,其實心裏還是蠻驚訝的。


    現在曹軍也隻好替那兩個小黃毛默哀兩聲,這幾個小比崽子,這迴算是撿迴半條命了,真給抓到局子裏去,那就不是挨點拳腳的問題。


    “成,一句話的事情,我馬上就辦。”


    李文秀揮了揮手,他又不是吃人的老虎,催債也沒這麽快的,不過也知道曹軍是在表心態。


    “今晚就算了,人還能不睡覺了,你要是沒什麽事,明天先把這個事情處理了再說,既然你是彪子的朋友,迴頭有什麽事情我就不跟你客氣,你應該也知道,有些事情我畢竟不好親自去做。”


    李文秀倒也沒有把話說得太通透,憑曹軍的智商不難猜得出來。


    點了點頭。


    曹軍也沒說什麽。


    臨走的時候,李文秀又把人喊了迴來。


    “桌上的煙拿走吧,這玩意兒我抽的不多,迴頭一身煙味,家裏娘老子又要嘮叨,你把他消滅了。”


    “行,那我就幫你抽了。”


    曹軍半恭維地撂下一句話,也不遲疑就把桌上那條拆了一包的中華煙夾著下了樓,等外麵傳來摩托車的聲音,李文秀這才進隔壁屋子裏給楊彪打了個電話。


    第二天一早。


    上午的早讀剛剛下課,李文秀還沒出教室門就被老洪叫到辦公室裏,說了一通,無非就是招唿他下課迴去要小心點,估計也是有些後怕,擔心李文秀被那幾個小黃毛找上來。


    要是真的平白無故挨了頓揍,不出什麽事情還好,真要是被打出了問題,估計也喊不了冤。


    “我知道,洪老師,你自己也得注意點。”


    李文秀應付著應了兩聲,心裏想著那幾個小黃毛這會兒十有八九已經自身難保了。


    曹軍雖然答應他不動手,不過街麵上的規矩李文秀還是知道一點的,不動手打人就想解決問題,你以為那是拍上海灘呢,還講以勢壓人,該動手的時候,這些人一點都不會含糊。


    這也是為什麽李文秀需要找個人幫他辦這些事情的原因,曹軍要是真有本事又不鬧出事情,能上得了台麵的話,他還真想把這個人帶著,反正多個人手處理一些私事也是有必要。


    老西街。


    曹軍是一早上就去了靠近老西門溜冰場蹲場子,溜冰場的老板金波他也認識,以前一起玩的哥們,不過這家夥腦子靈活,開了家溜冰場撐場子,也算是給曹軍他們找了個落腳的地方。


    一大早。


    溜冰場裏還有些冷清,除了幾個常來玩的小黃毛,也沒幾個人過來,這種地方一般都是傍晚比較熱鬧,這會兒正是空著的時候。


    金波這個人,年紀不大,真要算起來,在圈子裏比曹軍還小一輩,嘴裏三句話不離“草他麽”的。


    一看到曹軍來蹲場子,一根煙就遞了過去。


    “行了,抽你這煙,嘴裏沒勁,抽我的。”


    說完從口袋裏扒拉出一包中華,看的這小子直發愣,這會兒軟中華的煙市麵上可是要20塊錢一包的,一般人還真抽不起,一個月的工資還不夠一條煙錢的人大把的。


    “軍哥,你這是發財了啊!”


    “發哪門子的財,我問你個事,昨天有兩個小黃毛去縣二中鬧事,聽說被一幫學生打了,聽過這事沒有?”


    金波也不客氣,從煙盒子裏抽了根煙出來,還沒點上,曹軍就扔了過去。


    “別磕磣我,拿去吧!”


    “得了,你是哥,那我就拿了?”


    “給你的我還能要迴來?”


    “嘿嘿,不過軍哥,這人也太慫了吧,還能被一幫毛都沒長齊的學生給打了。”


    “滾犢子,學生怎麽了?學生人多也能把你打得滿地找牙,趕緊的,知道不知道有這迴事?”


    “沒聽過,不過場子裏上個周末倒是有幾個二中的學生來玩,好像跟三子幾個有點小衝突,迴頭我幫你問問。”


    曹軍愣了一下,三子這人他也認識,挺牛氣的一個人,不過金波這麽一說的話,十有八九就是他。


    “別迴頭了,你馬上叫他來。”


    金波也沒覺著哪裏不對勁,點了煙就衝場上的兩個年輕人招唿了一聲,完了才走迴來。


    “行了,我問了,是有這麽迴事,聽小兵說,三子正想找場子呢,人一早上就去了二中,這會兒估計已經在那邊蹲著了。”


    曹軍一根煙剛點著,還沒吸兩口呢,一聽這話,頓時就有些汗毛倒豎,狗日的三子,竟然還真卯上了,一想到昨天晚上自己在李文秀麵前已經拍胸脯保證把這事辦好了,曹軍頓時就有些氣不打一處來。


    二話不說,手上的煙也不抽了,直接扔地上踩滅掉,邊上金波也是看的有些稀裏糊塗的,這煙1塊錢一根呢,糟踐東西哪這是。


    “軍哥,你這是咋了?”


    “咋了,我還想知道咋了,狗日的東西,我弄不死他,迴頭再跟你說。”


    也沒理會金波,曹軍麻溜地出了場子,腳下一踩,摩托車就咚咚地響起來,一加油門就直接朝二中衝了過去。


    二中那邊。


    李文秀一上午右眼皮跳得厲害,從老洪那邊出來,他還以為是李文武那混蛋出了什麽事情,下了課找到人一問,李文武還有些莫名其妙的。


    “怎麽了?沒出事啊,昨兒晚上一下自習就迴了宿舍,沒人找我。”


    “沒事就行,不過起警告你,今天還得小心點。”


    李文武也知道這事不開玩笑,立馬就點了點頭,不過李文秀還是有些不大放心,趁著沒上課又跟班上其他幾個男生說了這事。


    這幾個家夥倒是蠻忐忑的,李文秀這麽一說,那是一百個答應,下課了就等著一起去食堂吃飯。


    李文秀見沒什麽事情,心裏也就放心不少,曹軍雖然拍胸脯保證把事情辦好了,不過沒聽到準信,他也是有些不確定這家夥靠不靠譜。


    出了校門,李文秀想著等吃過飯再打個電話去問問,由於是剛下課,路上的學生也是紮堆地往外湧。


    李文秀壓根就沒注意到路邊上,昨天衝進教室的那三個小黃毛竟然真的站那裏等著,嘴裏叼著根煙,手揣在褲袋裏,吊兒郎當的沒個正行。


    其中一個眼尖,一看到李文秀就開始叫人,這幾個家夥還有叫來一起的另外幾個小混混二話不說,手裏操著兒臂粗,跟擀麵杖似的木棍子就朝李文秀衝過去。


    李文秀這會兒正有些走神呢,壓根就沒注意到,一直到邊上有人突然尖叫,這才猛地一抬頭往邊上看過去,這一看,頓時就像是十一二月份一桶冷水從頭淋到腳後跟。


    李文秀雖然不怕打架,但是好漢不吃眼前虧,一看對方竟然有七八個人,二話不說拔腿就轉身往學校裏跑。


    “快,攔住他!”


    邊上的學生這會兒也顧不上看熱鬧了,一個個的紛紛躲避不及,有幾個人還被撞翻在地上,罵罵咧咧的聲音頓時就響成一片。


    李文秀隻聽得到耳邊唿唿的風聲,這個時候他可不想逞英雄氣概,被打了那也是白瞎。


    腳下的速度很快,一眨眼的功夫就衝過橋跑到了教學樓下麵,一口氣提上來就朝學校保衛室衝,但是等他一進走廊裏頓時就有些懵逼。


    狗日的東西,保衛室裏竟然沒人,這些混蛋玩意兒,吃飯竟然跑的比誰都快。


    但是這會兒身後那幾個小黃毛已經衝上來了,沒轍,李文秀隻好轉身就從另外一個出口跑出去,胸腔裏唿哧唿哧地急劇喘著氣,拉的跟風箱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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