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山中運行真氣,無異於自殺,若是普通人或許還不會有如此反噬的反應,若是一旦開啟了真氣運行,情況非同小可。


    “莊組長,我們試試吧。”徐川的話讓令毓萌的眼睛亮了亮,她非常確定自己沒有說謊。


    “不好!”徐川大喊一聲,“下山!快下山!”


    蔣山河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急急跟著徐川和莊馳往山下跑。


    俗話說的沒錯,這上山容易下山難,幾個人氣喘籲籲才到了半山腰,令毓萌與藍真真遠遠的落在身後。


    “徐兄弟,她們二人……”蔣山河把沒有說完的話生生咽了下去、


    橫在路中央的,不是別人,正是梁舟、毛元勳與郝衝的屍體,上麵結滿了歸魂朵朵,借著這山中的陰氣,歸魂朵朵越開越繁,眼看著就要奔他們幾人而來。


    “你瘋了嗎?”莊馳看著蔣山河向前跑,“躲還來不及!你還往前跑!那東西沾到身上就是個死!你忘了郝聰了嗎!”一邊死命的拽著蔣山河向後退,一邊怒罵道。


    徐川看到這種景象,幾乎可以斷定,周家莊一如當日的徐灣村,無一生還。


    “葉華呢?葉華呢?”莊馳看著底下的三人,卻不見葉華。


    “嘻嘻嘻……”聲音仍舊是不男不女,“說了多少遍了,我不叫什麽葉華,我叫趙伯桓。”


    “趙,伯,桓!”徐川怒急,卻忽略了眼下身在極陰之地,任何一種負麵情緒都會被環境中的陰邪之物吸收化作能量。


    “嘻嘻……別來無恙啊徐川,”葉華,哦不,應該說是趙伯桓化作的黑邪之氣俯在葉華身上,奔著徐川而來。


    拿出隨身攜帶的符紙,在空中化作一個陣型,隻等趙伯桓自投羅網,這是師父教給他的陣型,最能收服這至邪之物,隻是徐川忽略了,眼下身處的都是這至邪之地,又何來收服一說。


    電光火時間,令毓萌撐著身體擋在了徐川前,那歸魂朵朵竟近了令毓萌的身體,便迅速枯萎,不僅是徐川,葉華的肉身也為之一振。


    “葉華!葉華!”莊馳試圖喚醒自己最後一個隊友,“你是葉華啊!飛天將葉華!不要被它控製!不要啊!”才不過幾天光景,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一個個接連死去,還活著的人已經變得不人不鬼,派來保護的一方百姓卻死的幹幹淨淨,且不論迴去要背負多少罵名,莊馳隻覺得承受已達極限,眼下怕是要絕望


    的時刻。


    “莊馳!”徐川逼出身體內的真氣凝聚到指尖,點醒在莊馳額頭正中間,“不要有任何負麵情緒被這山林與這團邪氣捕捉到!我們一定會贏!”


    蔣山河抹掉眼角的淚水,攥緊了拳頭,“我跟你拚了!”


    卻被令毓萌擋了迴來。“我還能再撐些時間,你快些與徐川去想對策吧,一定要信他!”


    葉華猙獰的麵孔讓莊馳恍然如夢,一時半刻總也不能有所狀態,蔣山河急急的扶住在運動畫符的徐川,“有什麽我能幫忙的嗎?”


    “去找大鵝……”徐川的聲音聽起來格外飄渺,“大鵝,老鵝娘,去找,帶來!”


    蔣山河幾乎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卻看到徐川再次衝自己點頭,“老鵝娘是你的生身母親,是不是?”


    徐川在運功的間隙艱難的對令毓萌說,“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不死不滅,唯願天收,哈哈哈哈哈哈,好一個唯願天收!”令毓萌的眼睛已經被血色覆蓋,完全看不出原來清澈的模樣。


    “撐著,就當幫我,讓我有機會給你贖罪。”徐川隻再說了這一句,便在山上畫下阻隔邪氣的障圈,引著發愣的莊馳與令毓萌緩緩進入。


    今時不同往日,徐川已經沒有辦法完全閉合這保護圈,好在那股妖邪之氣恐怕也是在葉華體內剛駐紮不久,不敢輕易脫離這具肉身,隻怕再也不能迴去。


    “我呢!讓我進入!”藍真真在保護圈外踱步,“快讓我進去啊!”“藍小姐,不好意思了,葉華對您的心思,我還是了解一二的,之前郝聰用邪氣利劍刺穿了你的肩膀,你本已經變成枯槁,卻突然複活我就覺得蹊蹺,如今看來,是那股邪氣還是嫌你這具肉身是女兒身,不


    便於它完全發揮,於是引著葉華與你有了肌膚之親,好攀上他的命脈,我說的可對?”


    藍真真被這段話說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莊組長!讓我進去!我是真真啊!”


    眼瞧著方才不斷吐歸魂朵朵的葉華衝著自己而來,藍真真驚叫出聲。


    “讓她進來吧。”莊馳木然出聲。


    徐川搖了搖頭,“你就當行動隊隻有千裏眼莊馳了吧,已經被邪氣入侵過的軀體是絕不可能再成為之前的她了,你此刻若救她,下一刻便會死在她的手上。”


    “徐川……”令毓萌發出微弱的聲音,“你……”


    “你別說話了,我的陣型足以支撐一會兒,好好恢複體力,不要有任何哀傷的負麵情緒,避免被環境利用。”徐川沉著冷靜的話給了令毓萌安心的感覺。


    她怎麽會感覺哀傷呢,她救了徐川,一如徐川當初從斷壁殘垣之中找了她,這樣的緣分與悸動。她不忍死去,第一次,她覺得不死不滅也很好,陪著這個人,也很好。


    葉聰在保護圈外追著藍真真,卻也用不了十足的力氣,殺了梁舟、毛元勳以及郝衝,讓它已經有些乏力,原本想著借助這山上的陰氣盡快恢複體力,沒成想,這山上的陰氣並不與它相容,反而自成一體。


    對了,蔡昆侖呢?


    幾個人這才想到,方才看到歸魂朵朵在道路中央出現時,蔡昆侖似乎就已經不見了,難道……


    不遠處傳來鵝叫聲,還有一個婆娘念念叨叨的聲音,“不死不滅,唯願天收……”


    令毓萌震驚的迴過臉,看到了一張與自己有著百分之九十相似的臉龐。


    “你……”令毓萌的嘴唇打著顫。


    徐川顧不得許多,直跳出了保護圈印著葉華向這邊襲來,“你幽閉在這深山中,又造出許多故事,不就是怕自己發作起來壓製不了心魔會嗜幹人血嗎?來,今天送上門的珍品,不要白不要。”


    化成人形的邪氣,在葉華體內運行的不似很順暢,雖然這具身體的確比藍真真的女兒很發揮起來順利一些,卻也需要磨合。


    被喚作“老鵝娘”的老夫人,微微一笑,張開手,一朵黑的發亮的歸魂朵朵亮在手中,肉眼可見由葉聰體內不斷飛出的黑色邪氣被收歸在內,徐川趁著老婦人吐納之時,一記金光打在了老夫人的命門上。


    “媽!”令毓萌掙紮著撲了過去,口中不斷念念有詞,“為什麽……為什麽……”“嗬,”老夫人開口卻是少女的聲音,與令毓萌幾乎如出一轍,眼下剛剛吸食過邪氣的老夫人模樣與令毓萌相差無幾,這樣看起來更好似一對雙胞胎一般,“怪我護女心切,沒成想著了你小子的道兒……咳…


    …”徐川負手而立,眼下並不用他再出手,葉華已經隻剩下幹巴巴一具屍體,而那股陰邪之氣,已經被令毓萌的母親,傳說中深山的“吃人妖怪”,老鵝娘如數收在她的命門裏,而徐川補上的那一記金光,讓正


    在吸食的老婦人,命門震斷,一切已經定數。


    “你帶我上來,不是懷疑我,而是早就知道我母親……”令毓萌此刻極近癲狂的斥責著徐川,而她的頭發已經失去了靈性,再也不會因為她情緒的波動而有所變化。


    “怎麽可能……”令毓萌看著自己枯草一般的頭發,“怎麽會……不死不滅,不死不滅!”“沒有不死不滅,”徐川的聲音在令毓萌聽起來格外冷淡,“是你母親的極陰之身,用著他人的命護著你,從來沒有什麽不死不滅,她隻是先讓你安全的度過此生,才起了這個名號,送你下山到人家過平凡日


    子。”徐川那日的夢境,更像是老婦人對他的警告,卻不想自己的女兒已經動了真情,不然那日徐川或許會暴斃在夢中,恰巧是令毓萌的及時趕到,那老婦人的手才撤的幹幹淨淨,桌上那杯茶,原本就沒什麽效


    果。


    一切的一切,人算不如天算,天算哪得神算。


    周而複始,世間從沒有改命一說,你是什麽命就要承什麽苦,受什麽罪,自然也得其歡樂。


    令毓萌抱著母親哭坐在冰冷的石階上,莊馳對著眼前的一切發愣許久,蔣山河與早早就趕去引著老婦人來此處的蔡昆侖靜靜看著這一切。


    有趣的是,藍真真抱著葉華的屍身哭了起來。


    “我是,我是真想過委身於你的,你怎麽去的這樣快……”


    不論是身為神箭手的藍真真,還是被郝聰用黑邪利劍刺穿肩膀的藍真真,還是已經不人不鬼的藍真真,葉華大概都會笑著接受。


    隻是徐川沒有料到的是葉華在知道藍真真身染邪氣的情況下,仍然會與她行床笫之歡,邪氣串流,自己雖帶了藍真真來山上,卻把葉華放在了山下,此一失策,失去了周家莊的全體村民,失去幾員大將。


    迴來的路上,皆是沉默,令毓萌就地安葬了母親,這牧冥山屬於她,她也屬於這裏,沒有什麽能讓他們分開,我也不行。


    徐川本以為令毓萌會記恨自己,她卻還是跟著幾個人下了山。


    “徐川,為什麽那個葉華體內的陰邪之氣,會說自己是什麽趙伯桓?他又為什麽知道你的名字?”一直沉默的莊馳問出了問題的關鍵所在。


    徐川頓了一頓,剛想要全盤托出,令毓萌搶先接過了話,“下一步,不知道莊組長和薛組長有何打算。”


    “我……”蔣山河開了個頭,卻不知道如何說下去,“我也不知道,能有什麽打算,已經是這樣了,哪裏還有什麽組長,我們組裏就隻有我了……”


    “老蔣,末了,末了,沒想到,我們是這種結局,迴去應該會革職入獄吧。”莊馳笑著應道。


    “革職入獄?蔣山河笑得聲音更大了些,豈止,徐灣村,周家莊,上上下下幾千人,死在你我的保護之下,這筆賬,怎麽算?算不盡的。”


    “你們,不如就跟著我吧。”徐川開了口。


    令毓萌偏插進來一句,“這聲‘你們’裏,可有我?”


    徐川笑著摸了摸她的頭發,“有你。”


    “我們要去哪?”莊馳疑惑的問道。


    “去哪?”徐川摸了摸鼻梁,“我也不知道,我一向是災禍在哪,我就去哪,天生的勞碌命。”


    “那我們豈不是又成了一個防災免禍的行動隊?”蔣山河有些自嘲的意味。


    “不錯,”這話卻得了令毓萌的肯定,“防災免禍,隊長徐川,副隊長蔣山河,隊員莊馳,隊醫令毓萌!”


    “哎?等等,為啥我是副隊長?”莊馳疑惑的問道。


    幾個人的聲音在山間迴蕩。


    說是人生無悔,可若是無悔,便不用費這許多的力氣了。徐川隻後悔沒有最開始相信令毓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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