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子銘,你胡說八道什麽?”


    顧子銘冷笑:“我有沒有胡說,你去問過自然就清楚了。”


    “從今天起,她就是我名正言順的未婚妻。所以,周先生,請你離她遠點,不然我會不高興。”


    周文遠壓低了聲音靠近他:“顧子銘,你以為,我和她十年的感情就那麽不值一提嗎?”


    “如果那麽有把握,又何必在這裏虛張聲勢?”


    顧子銘的外套沾滿了泥,臉上也染著泥土的痕跡,明明不是平日裏的貴公子模樣,周文遠卻還是在他麵前敗下陣來髹。


    明明那麽篤定,他能找迴他的蘇子罕。


    然而,顧子銘的話,那些篤定都變得岌岌可危起來。


    ?


    周煥生在山底等到天光大亮時,終於等來了在擔架上睡著的蘇陌。


    寒夜裏苦等一宿,周煥生身體有些吃不消。


    “老爺……”管家看著他,欲言又止。


    顧子銘卻擋在了周煥生麵前。


    “周董事長,”顧子銘笑得溫和無害,將蘇陌的手從被子裏牽出來在他麵前晃了晃,“說到陪護,我想我這個未婚夫更有資格。”


    “顧子銘!”周煥生叫著他的名字,因為太激動,幾乎咳嗽起來。


    “蘇陌很喜歡水晶,我特意從意大利定製的。這樣的訂婚戒指,很好看不是嗎?”


    “你到底想幹什麽?”周煥生盯著他。


    “做我想做的,愛我想愛的。我還要陪她去醫院,失陪。”顧子銘轉身,高聲喊著齊鳴,“去給顧博年打個電話,讓他迴來主持我的婚禮。”


    周文遠冷眼看著,周遭的人群洶湧,警笛聲陣陣,都敵不過那隻手指上的水晶來得震撼。


    顧子銘坐上救護車從他們麵前唿嘯而去。


    “老爺……”管家扶著周煥生,一夜的煎熬,他似乎更蒼老了些。


    “阿林,給我訂票。”周煥生坐上車,眼一閉,有些疲憊,“算了,先幫我約顧博年吧。”


    周文遠坐在自己的車裏,骨節分明的手指夾著香煙,白色的煙霧緩緩升起,一縷縷白煙像極了他此刻的心情。


    纖薄,懸在半空中,落不到實處。


    緋色的火光一直燃燒到盡頭,“嗤啦”地響著,直到灼熱的痛楚從指尖傳來,他才恍然驚覺自己的手指被灼燒得發紅。


    有生之年,狹路相逢。


    ?


    蘇陌醒來時,顧子銘不在身邊。伸出左手,無名指上的水晶戒指白晃晃的光輝美得那麽不真實。


    就這樣,把自己預定出去了麽?


    左腿隱隱發熱,又有些疼。掀開被子,小腿根部往上直到膝蓋,都纏著厚厚的紗布。蘇陌苦笑,最近這是怎麽了?


    “顧子銘……”


    蘇陌躺了下來,看著旁邊櫃子上磨砂瓶裏的插花,想起他說的結婚的話來。


    也許曾經幻想過的,無數浪漫而瑰麗的關於婚禮的場景,顧子銘都可以一一實現。可是,年歲漸長,那些青春歲月裏曾經一筆筆勾畫的關於婚禮模樣的藍圖都不再那麽熱切地渴望。


    執一人之手,與之白頭。


    這才是最美好的誓言。


    正胡思亂想著,顧子銘推門而入。


    “醒了?餓不餓?我給你帶了點兒粥。”


    明明是同樣的臉,同樣的聲音,為什麽此刻覺得那麽不一樣?


    蘇陌盯著他看,一動不動。


    “怎麽了?我臉上有髒東西嗎?”顧子銘不解,走到穿衣鏡前仔細照了照鏡子,迴頭對她笑,“沒有什麽啊。怎麽?半日不見,連你未來老公都不認識了?”


    原來,他也會說這樣的俏皮話。


    “嗯。你今天格外帥氣。”蘇陌一本正經地評論。


    顧子銘隻是笑,將粥遞給她:“先吃飯。”


    “顧子銘……”蘇陌有些窘迫,無所適從,“昨天,你有說什麽嗎?”


    水靈的眼睛是顧子銘看不透的情緒。


    像是期盼,又像是……


    “你後悔了?”顧子銘臉上的笑意漸漸斂去,原本就輪廓分明的臉,因為這兩日的忙碌,瘦削而立體的下巴上長了青色的胡茬,此刻看上去竟比往日更具威嚴些。


    如果周文遠和她的十年,輕易打敗了他和她的兩年朝夕,那麽……


    看見他不開心的表情,蘇陌條件反射地搖頭。


    “我,我,我隻是想確定一下……”她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原本應該無比鄭重的承諾,省略了那些儀式,好似也缺少了些分量般,讓她覺得,那枚戒指沒有了力量,連它所代表的含義都變得模糊起來。


    她和顧子銘,原本就是雲泥之別。


    顧子銘繃緊的神經放鬆下裏,看著她的小心翼翼,忍不住伸出手習慣性地摸她的頭。


    “蘇陌,從今天淩晨起,你就是我顧子銘名正言順的未婚妻。”


    誰也不能更改。


    “哦。”她乖順地點點頭。


    連多餘的表情都沒有。


    “怎麽?不開心?”他板起臉來。


    蘇陌搖頭,抬頭看他:“顧子銘,我覺得我應該很開心的。可是……”


    他心裏剛剛綻放的那些花朵又迅速地枯萎下去,連聲音都帶了顫抖:“可是什麽?”


    “可是,為什麽我覺得自己有些不確定。”她的眼睛漸漸彌漫上一層霧氣,“顧子銘,為什麽是我?”


    他明明有那麽多選擇,明明她不是最合適的那一個。


    也未見得是他最愛的那一個。


    明明他們之間,有那麽多的不合適,有那麽多的不可能。


    可是,為什麽是她?


    顧子銘將粥擱在一旁,沿著床邊坐下握著她的手,摩挲著她左手手指上的那枚戒指,聲音有些縹緲:“我也想知道為什麽是你。”


    “自她之後,我從來沒想過結婚。你知道的,像我這樣的,無論是交朋友還是找對象,總是不由自主地將對方從頭到尾查個清楚,看個明白。總擔心別人的靠近或示好是別有目的。這樣的日子久了,因為我並不是時時看得清他們的真實目的,都說不動則不傷,就養成了對什麽都明碼標價的習慣。你知道的,能用錢解決的問題對我來說,都不算問題。”


    “你曾經和我說,我和你是最不可能的那一個。可是,蘇陌,從來都是理智戰勝感情的我,這一次不想那麽理智了。對我來說,你是我無法明碼標價的那個女人。”


    “蘇陌,僅此一次,信我。”


    “顧子銘,這是世紀大告白嗎?”


    蘇陌驚訝地看著他,從認識到現在,他說過的最動聽的話隻有那一句:我心悅你。


    從來都惜字如金的顧子銘,何時和她說過這樣多的動人情話?


    顧子銘將她的手掌疊放在自己掌心,表情認真而嚴肅:“蘇陌,因為是你,所以我才有勇氣踏入婚姻的墳墓。”


    “顧子銘……”


    顧子銘卻不給她說話的機會,鄭重得像是與國家主席會麵一般:“蘇陌,你願意嫁給我嗎?”


    他說,僅此一次,信他。


    蘇陌心跳如鼓,如果淩晨的時候他說的話像是夢境,那麽此刻,她覺得自己好似在落在彩虹橋上,四處都是瑰麗的色彩。


    黑發輕揚,劍眉星目,雖然顧子銘從來與溫潤如玉扯不上邊,可是蘇陌卻覺得此刻的顧子銘格外地耀眼。


    “我願意。”


    她笑著看著他,三個字說得鏗鏘有力。


    信他,也信自己。


    ?


    陸西元站在門外,手裏的鮮花還帶著水珠,格外嬌豔。


    記得蘇陌說,她尤其不喜歡紅豔豔的玫瑰,最愛白色。


    她說,若是有一天,他要送她花,寧願要白菊花也不要紅玫瑰。那時他曾笑,白菊多不吉利。她仰頭迎著陽光,笑得如同三月的迎春花,聲音清脆:學長,我隻要我喜歡的。


    是啊,她隻要她喜歡的。


    哪怕那些花不吉利,哪怕那個人不適合。


    握在門把手上的手終究縮了迴來,這扇門,隔著他和她。


    他們有著跨越不了的距離。


    杜若說,陸西元,你根本不懂,愛一個人,卻永遠不能和他在一起是什麽感受。


    陸西元在護士不解的目光中將手裏的花束扔進了垃圾桶裏,如同她生日那天那串碧璽手鏈一般。


    走出醫院,午後的陽光明明溫度適宜,他依舊覺得冷。


    他怎麽會不懂。


    明明愛著她,卻親手將她推到別人懷裏,從此天高水闊,任地久天長,他都逾越不了那份距離。


    一分一秒,都不可能和她在一起。


    不見會痛,見了,會更痛。


    明明有顧子銘在的每一天,他都在經曆著,承受著,煎熬著。


    他怎麽會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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