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陽光很好。蘇陌蹲坐在木質地板上,還能看見細碎的塵埃在空氣中飛揚。顧子銘那裏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把她歸為他的女人。


    一如既往的不講道理。


    顧子言的聲音斷斷續續,她說,周文遠連一個解釋都沒有就欣然同意了和她解除婚約的事,媽媽原本站在我這邊要周家給一個說法的,周煥生不知道說了什麽,她也不管我了;爸爸也是,什麽都不說就同意了……


    蘇陌蜷著腿,聽著聽著眼角濕潤了。


    “這和蘇陌有什麽關係?蠹”


    在顧子言長篇大論地哭訴以後,顧子銘的聲音依然沒有絲毫溫度。陽光穿過玻璃打在他的臉上,明明滅滅地看不清晰。


    顧子言紅著眼睛看著他,有些不可置信,有失望,有委屈:“哥,為什麽你也這樣對我?我做錯了什麽?!你們一個個都這樣……髹”


    聲音漸漸拔高,變得歇斯底裏。


    “我找遍了所有文遠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不到他。林伯母說,隻有她才知道……”


    所以,才會這樣口不擇言。


    明明嫉恨到無以複加,卻又不得不卑微地乞求,那樣的感覺,她真的懂。


    蘇陌緩緩起身,腿微微有些發麻。輕輕伸了伸腿,迴到書房寫下一個地址,然後扶著樓梯下樓。鞋底踩在地板上,發出清晰的悶響。


    “如果沒有猜錯,他應該會去這裏。”她將紙條遞到顧子言麵前。


    顧子言看著她,眼淚還掛在臉上,黑色的睫毛膏和眼線都花了,狼狽得不行。


    像是賭氣般,接過紙條的時候一腳踩在顧子銘腳上,轉身跑開。


    金色的卷發迎著風,劃出一個漂亮的弧度。


    顧子銘像是不覺得痛一般,隻是看著蘇陌。


    “如果我消失不見,你覺得我會去哪裏?”


    黑白分明的眼睛裏,一眼見不到底。


    蘇陌隻是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地撇開頭,聲音清冷:“不知道。”


    顧子銘的嘴角彎起弧度,露出嘲諷的笑來:“所以,其實這兩年我們在一起,不過是一場逢場作戲?”


    “嗯。所以,曲終人散。”


    王姨不知什麽時候走了過來,笑著問中午要吃什麽。


    顧子銘依舊懶懶地坐在沙發上,半躺著身子手托著下巴,冷冷地看著她,不言不語,看不出表情。


    蘇陌在他的目光中堅持,倔強地看著他。


    “我是不是可以認為,你是在和我提分手?”


    蘇陌動了動唇,那個“是”字卻像是長而尖銳的魚刺般卡在喉嚨裏,不上不下,卻又扯得生疼。


    王姨悄悄地出門去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淌,似乎過了很久,久到蘇陌覺得下一秒就是末日。


    “是。”


    忽然就記起陳奕迅的歌來:如果那兩個字沒有顫抖,我不會發現我難受,怎麽說出口,也不過是分手……


    對啊,也不過是分手。


    顧子銘眼睛像是染了墨,黑不見底。隻讓人覺得心慌。


    “蘇陌,你休想。”


    五個字,格外用力,落在蘇陌耳朵裏,生了根。


    顧子銘的電話響起,打破了兩人的沉寂。


    顧子銘看了看手機屏幕,皺著眉按掉。電話卻百屈不撓,響了一遍又一遍。


    於是鐵青著臉看向蘇陌:“哪裏都不許去。”


    然後摔門而去。


    蘇陌頹然地坐在沙發上,心裏像是台風過境一般,亂糟糟的沒有了方向。


    ?


    顧子銘紅色的跑車在富力酒店門口停下,身上散發著讓人膽怯的戾氣。


    8808號房間。


    顧子銘刷卡開了門,下一秒,林瀟瀟穿著白色的居家服歡快地跑過來迎接。


    “我等了好久……”她小聲嘟囔道,聲音帶著委屈,眉角卻輕輕上揚,摻雜著數不清的得意。


    顧子銘卻想到了蘇陌,永遠的淡定自如,開心的時候不過是眉眼彎彎,安靜得如同一幅畫。


    淡淡地,如同水墨畫。


    連生氣都悄無聲息。


    唯一一次的情緒失控,不過是因為周文遠。


    顧子銘蜷了蜷手指,戾氣絲毫不減,側身躲過了林瀟瀟來灣他的手。


    蘇陌說分手……


    不去看林瀟瀟的表情,徑直走向室內。黑色的手工皮鞋踩在灰色的羊毛毯上絲毫沒有聲音,卻無比有氣勢。


    林瀟瀟不知道他怎麽了,說話間也就帶了幾分小心:“子銘,我……我隻是太久沒見到你。”


    淡粉色的眼影,眼睛又大又分明,白皙的臉打了不知多少層粉底,高挺的鼻梁小巧又玲瓏,小巧的唇抹了些許櫻花粉的口紅……


    蘇陌從來不喜歡在臉上抹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一張臉看著幹淨柔和,和她的眼睛一樣,幹淨純粹,讓人幾乎軟到心坎上。


    顧子銘眼眸微深,這些天發生太多事。多到他還沒有來得及整理好自己的情緒。


    “以後不要再給我打電話了。”


    一次次的誤會,一次次的隔閡,蘇陌和自己原本逐漸拉近的距離也變得漸行漸遠。


    原以為這麽些年的克製已經讓自己昔日的那些鋒芒收斂,可是……


    她怎麽敢?!


    林瀟瀟的聲音有些顫抖,梨花帶雨:“子銘……”


    “今天我來見你,是看在你我昔日的情分上。林瀟瀟,我的耐心已經耗盡。”


    沒有絲毫溫度,不見任何情誼。


    林瀟瀟款步走了過去,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子銘,你又在嚇唬我。”


    柔柔的身體就靠了上去。


    顧子銘驀地想起那晚楊曉靜散發著異樣香氣的嫵媚模樣來,胃裏一陣翻湧,一把推開林瀟瀟,臉上滿是厭惡:“沒有我總會有下一個,以你現在的名氣,願意為你前恭後倨的男人多的是。別來挑戰我的底線。”


    迴頭看了她一眼,光潔如玉的膚色此刻更加慘白。


    到底存了些擔憂:“瀟瀟,人生應該向前看。退一步,海闊天空不是嗎?別再為難自己。”


    林瀟瀟楞楞地看著顧子銘邁出門,卻沒有了追出去的勇氣。


    剛剛他臉上的厭惡,那樣的顯而易見。


    海闊天空嗎?林瀟瀟淒然一笑,可是,他們說,向前,便是萬丈深淵。


    而他,切斷了她所有的退路……


    迴到車上,顧子銘靜靜地靠在椅背上。翻來覆去都是蘇陌的臉。


    與其說是來見林瀟瀟,不如說他是害怕。


    害怕繼續待在那裏,拗不過她的堅持。


    一個“是”字,打破了他曾經牢不可破的信心。他答應過韓天意,會好好照顧她。可是看看他都做了什麽……


    林瀟瀟以死相要挾的時候,他總是想起何峯來。那樣的鮮血,他再也不想看見。


    可是,他還能這樣顧著她一輩子嗎?


    現在,他都自顧不暇了。


    ?


    深夜,酒吧裏五光十色,狂歡的人群尖叫著,聲音一浪高過一浪,幾乎要把屋頂掀開。


    二樓的隔離區,桌上的玻璃酒杯遇上燈光,折射出好看的光芒來。


    何霖吹了個口哨,有服務生應聲而來。


    “兩瓶82的拉菲。”


    楊曉靜看著他,漂亮的手指夾著白色的女士香煙,鮮紅的櫻唇狠狠吸一口,再輕輕吐出來,一張過分精致的臉湮沒在如白緞般的煙霧中。


    “還沒喝夠?”


    何霖冷眼望去,嗤笑:“仔細看你還不如蘇陌耐看,我哥當年是瞎了眼才會看上你這樣的女人。”


    楊曉靜也不惱,翹著腿,盯著自己酒紅色的高跟鞋,又吸了一口煙:“瞎了眼也比死了強。”


    何霖微醺的臉頓時一變,用力握著高腳杯,看著楊曉靜:“我真想用這紅酒潑你一臉!”


    “何二少怎麽不動手?”楊曉靜帶著笑看他。


    “太糟蹋這麽好的酒了。”


    楊曉靜手指一頓,語笑嫣然:“難道何二少今晚約我出來,就是為了羞辱我的?”


    何霖厭惡地看了看她,將酒杯裏的紅酒一飲而盡。


    “為什麽?”何霖紅著眼,語氣森森。


    楊曉靜將腿擱在酒桌上,靠在椅背上,對著天花板吐出煙霧,幽幽地說:“因為他活該!”


    這句話徹底激怒了何霖,他“唰”地一下站了起來,楊曉靜身邊那個五大三粗的保鏢立馬向前站了一步,冷眼盯著他。


    何霖恨恨地將手裏的玻璃瓶放了下來。


    然後像是想起什麽一般,涼涼地說道:“所以爭不過蘇陌,你也活該。”


    楊曉靜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立時站了起來,塗了藍色眼影的眼睛分外妖嬈:“何霖,別以為我不敢動你!”


    “害死了那麽多人,也不差我一個。”


    “你……”


    到底是她虧欠了何家,未免心虛氣短。


    “我怎麽?楊曉靜,不知道這些年你有沒有夢到過我哥?他是不是長了一張和我相似的臉?”


    何霖一步步逼近她,臉上都是瘋狂。


    “楊曉靜,你再怎麽光鮮亮麗,都掩蓋不了你是個殺人兇手的事實!”


    “滾!”楊曉靜失聲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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