喘著氣跑到“天上人間”包房門口,蘇陌推門的手微微顫抖,猶豫隻是一秒,便推開了那扇門。


    屋內相擁的兩人很快向她看來。


    林瀟瀟依舊眉眼如畫,顧子銘依舊不動如山。


    記得中秋節那天掃墓歸來的路上,他說,信他砦。


    蘇陌來不及細看,本能而驚惶地關上門,落荒而逃。


    她,的確無話可說。


    仿佛幽幽山穀間的寒風從蘇陌的心髒裏唿嘯而過,在她耳邊獵獵作響。幾乎是奪門而逃,似乎聽見身後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可是此刻,她什麽都聽不清楚。


    a市的燈光,繁華璀璨,奪人眼目,可是蘇陌看著周遭的景色都變得模糊而扭曲鰥。


    好像跑了很久,好像又迴到了十七歲那年高中時的跑道上,又好像迴到了北方那個小村莊裏,她好像聽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涵涵,罕罕……


    卻聽不真切了。


    終於沒了力氣再逃。


    亦無路可逃。


    蘇陌大口大口地唿吸,心髒想要從胸腔跳出來一般。一陣晚風吹過,她才發現自己出了一身汗。褲兜裏的手機也一直在振動。


    全是顧子銘的未接來電。看著屏幕上“顧子銘”三個大字,身體裏剛剛沉寂的某根神經又開始疼了起來。


    關機後,世界都清淨了。


    忽然覺得冷,這才想起來自己的外套忘在了畫海樓。蘇陌在街邊花園的石階上坐了下來,想著要去哪裏。


    可是思索了很久,才發現除了林語那裏,她無處可去。


    給林語打電話,語音提示對方已關機。蘇陌有些沮喪的抱著雙腿,埋頭。


    電話再一次響起,卻是陸西元。


    蘇陌接起來,帶著些許委屈:“學長……”


    不過三言兩語,陸西元問了她所在的地址後就掛了電話。當陸西元駕著車出現在她麵前時,她看著陸西元微怒的表情,一聲“學長”還未出口,眼淚就掉了下來。


    陸西元歎息一聲,再多的話也咽了迴去。見她衣著單薄,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眼裏的憐惜,濃的化不開。


    “學長,我沒地方可以去了。”蘇陌十分艱難地扯出一個笑來。


    眼裏的霧氣一目了然,陸西元自然沒有忽略。


    “嗯,我收留你。”


    迴陸西元公寓的路上,蘇陌再次關掉了手機。盡管,她剛剛已經將顧子銘拉黑。


    四室兩廳的大房子,依舊空蕩得駭人。


    陸西元什麽都沒問,隻是細心地拿出櫃子裏的新棉被等床上用品進屋給她鋪床。再出來的時候卻看見蘇陌麵前擺了兩個啤酒易拉罐。


    大步走過去,陸西元輕手拿掉她手裏的第三個易拉罐,才發現蘇陌渾身紅得駭人。


    “你瘋了?!”他氣急,早知道她喝酒過敏,卻不知道會過敏得這樣厲害。


    蘇陌隻是將啤酒搶了迴來,大口大口地喝下。


    明明難喝得要死。


    “學長,我……”蘇陌忽然打了個嗝,又接著說道,“我是不是不適合戀愛?”


    陸西元一下子就覺得心裏難受起來了。


    “怎麽會?”他忽然就軟了下來,“乖,別喝了。”


    “怎麽不會?”她忽然就笑了,“我決定了,我要去相親。真正的相親!”


    陸西元卻笑不出來。


    “我沒地方可以去了……”蘇陌指了指心髒的位置,“這裏,也沒有地方可以停留。”


    眼裏的霧氣終於凝聚成了水,從帶著笑的眼角流了下來。


    “小陌,別這樣……”


    陸西元心裏難受得緊。


    那年周文遠離開,她在大學400米的跑道上跑了一圈又一圈,絲毫不覺得累一般。直到第二十圈的時候才被自己和高寒強行拉開。


    彼時她躺在足球場的草地上望著天空,也是這般說,“學長,我沒地方可以去了……”


    從來都隻有在受了委屈或者無助的時候,她對自己的稱唿,會無意識地變成學長。他應該高興不是嗎?可是為什麽……


    為什麽這樣的酸澀難言?


    “我這裏一輩子歡迎你。”他放軟了聲音,拿過她的酒放下,“紅成這樣,我送你去醫院看看。”


    她裸露在外的皮膚已見不到往日的白皙膚色,正紅得駭人。


    “我沒事,我不要去醫院,我不去不去不去……”她大聲抗議。


    就像生病的孩子害怕打針一般……


    陸西元知道自己拗不過她,歎口氣,忍不住揉了揉她的頭發。


    軟軟的,絨絨的,和她一樣,總那麽讓他歡喜。


    “好。你醉了,去睡覺吧。”


    蘇陌小聲咕噥道:“我才沒醉……”


    “這麽晚了,沒醉也該


    睡覺。”陸西元板起臉來,“別讓人這麽擔心。”


    蘇陌笑,“好。”


    起身時卻沒站穩,眼看就要撞到桌子角,陸西元眼疾手快地拉住她。


    二話不說地將蘇陌打橫抱起,送到了臥室。


    不過幾步的距離,蘇陌隻覺得天旋地轉。


    “學長,謝謝你。”


    陸西元帶上門的那一刻,蘇陌衝著他的背影忽然說道。


    陸西元停了腳,迴過身望著她:“謝我什麽?”


    “謝謝你收留我。”蘇陌對他揮揮手,“學長,晚安。”


    她真的沒醉,隻是難受而已。


    陸西元笑:“知道麻煩我就好好照顧自己。”


    關上門的瞬間,臉上的笑就消失不見。陸西元想,大概今晚也不算太差。


    她的眼淚,不是為自己而流。


    可是至少,剛剛抱著她的時候,他離她那麽近。


    ?


    一道響亮而刺耳的刹車聲在寂靜的小區響起。


    陸西元看著顧子銘一臉疲憊的疾馳而來,待他走近時,笑著拍拍他的肩膀。


    卻是突然出手一拳打在顧子銘的肚子上。


    顧子銘麵目扭曲,露出痛苦的神色來,


    “這一拳,我是為小陌打的。”陸西元看著他,麵不改色,“本想打你臉上,怕她心疼。”


    顧子銘緩過勁來,卻沒有還手。


    “蘇陌在哪兒?”


    陸西元挑眉看他:“現在知道找她了?之前做什麽去了?”


    “我不需要對你解釋。”


    “那你別想帶走他。”


    “陸西元!”顧子銘雙手揪住陸西元的衣領,“你跟著瞎起什麽哄?”


    陸西元撥開他的手,冷笑:“我不信會是她無理取鬧。”


    顧子銘唇抿成一條線:“我會和她解釋的。”


    已是淩晨兩點,顧子銘隻著薄襯衫。兩人站在小區綠化帶上,都沒有要想讓的意思。


    “你知道剛剛我是在哪裏找到她的?”陸西元絲毫不讓,“在酒吧一條街!”


    想想那次林子恆的事,陸西元慶幸接蘇陌的時候夜色未深。


    a市的酒吧一條街,類似於香港的蘭桂坊。對女人來說,最容易出事的地段。而蘇陌,至少是普通男人第一眼看上去就會側目的那一類。


    想起之前她坐在台階上,迷茫而無助的受傷的神情,陸西元就覺得剛剛那一拳太輕了些。


    顧子銘眼睛眯了眯,“我要帶她迴家。”


    陸西元不自主地握了握拳,又慢慢鬆開。


    到了陸西元為她準備的臥室裏,打開門就聞見淡淡的酒氣。顧子銘皺眉,看著床上睡得沉的小女人,終究是軟了下來。


    輕手輕腳抱起她,許是從被窩挪出來有些冷,她蜷著身子向自己胸口靠了靠。


    陸西元從櫃子裏拿出毛毯將她蓋住,隻露出一個頭來。


    顧子銘抱著蘇陌快步走了出去。


    “子銘,你別負她。否則……”陸西元為顧子銘拉開門,終是忍不住開口。


    顧子銘身形頓了下,頭也不迴地離開。


    陸西元關了門,不過片刻,便聽見樓下傳來車子發動的聲音。


    迴到她剛剛躺過的床上,還有餘溫。


    陸西元脫了鞋襪,輕輕躺進被窩裏。


    城市的霓虹偶爾會射進屋裏來,五彩斑斕。陸西元看著天花板上變幻的色彩,被子上還殘留著些許酒氣,絲毫不在意地蓋在身上。


    喃喃自語:“我又能去哪裏?”


    不過是一場又一場的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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