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衣料是很熟悉很熟悉的觸感,怔怔拿在手裏,還有一股馨香傳來,眸中點點水光,原來,原來她和他們都想錯了。

    這樣的味道她是最熟悉的,不論在何處聞到,她幾乎都能第一時間辨別。那個人,不是上官千夜。方才現身救他們的,不是上官。

    應該是,是哥哥啊。

    隻有哥哥才會穿這樣的錦緞,他獨愛這樣有觸感的錦緞,因此不論什麽樣子的衣服都是這個布料,因此,她一拿到手中就明白了。那個神秘人一定就是哥哥,絕對不會有錯了。

    眼淚吧塔吧嗒的掉下來,卻感覺有個毛茸茸的爪子撫上臉頰,毛毛的擦著自己臉上到處都有的眼淚,等視線不再模糊的時候,她看見了辛苦直立在自己膝蓋上的小小的犬犬。

    勉強一笑,卻把犬犬抱進懷中,呆呆的看著它,心裏的痛啊還是在蔓延,本來以為隻要不和哥哥說就沒事,卻偏偏忘了他是毒門的少主,怎麽可能不會得到消息呢?

    現在想來,哥哥一定是從京都一路跟來的,知道自己沒有通知他是不想讓他擔心,因此才暗中跟隨,可她也沒想到最後竟會是如今這樣的結局。

    可是,怎麽,怎麽會是這樣了呢?那裏麵的人一定不是上官千夜,上官千夜還跟著卓一航迴淮陽去了呢,就算他不去此刻即時趕來,時間也是不可能的,所以那就隻能是哥哥了,難道哥哥當真沒有逃脫,沒有出來,真的是被那大火燒的麵目全非了嗎?

    一念及此,她的心就像被人狠狠捏了一下一樣,有些隱隱疼痛,越想越難過,越想越傷心,沒得地方宣泄,心中憋悶倉皇失措,才不過片刻的功夫就遭此大變,實在難以承受,就又在寒風中暗暗垂淚。

    殘垣之後,一個黑衣少年癱坐在地,神色恍惚,手裏怔怔拿著一片被火燒糊的衣角發呆,一隻小白虎趴在他麵前,睜著清澈的虎眸看他,眸中都是擔心。

    “犬犬,你說,是不是我又做錯了,是不是沒有我,他們都會好好的呢?”

    “犬犬,你說,是不是如果我沒有撿到那塊玉佩,是不是我沒有變成納蘭紫極,一切都不會有改變呢?”

    “犬犬,你說,是不是我害他們這樣的,是不是不愛了,他們就不會為我犧牲了呢?”

    “犬犬,你說,我該怎麽辦呢?”

    她心痛如絞,沉浸在失去最親最愛的疼痛當中,眼淚順著鼻梁滑下,第一次如此的脆弱無助,卻也沒有注意到身後有一

    個身影慢慢走近。

    她是真的怕,這一生如果沒有那人,心還怎麽完整呢?

    她的囈語全都落在身後那人眼裏,蒙著黑巾的清透眸中露出一絲不忍也有一絲心疼,還有幾步遠的時候,犬犬卻警覺的聞到了有氣息靠近,赫然迴眸,看清來人之後都是一愣,撓撓耳朵,衝著納蘭紫極嗚咽兩聲,就蹲在一邊不說話了。

    她壓根就沒有注意到犬犬的異狀,哭夠了,抬眸看見天色微白,不久之後天就要亮了,這裏也不能久待的。輕輕歎息一聲,慢慢起身,就要離去。

    “紫兒……”一聲輕喚卻在此時響起。

    她一愣,身形就此僵住,這個聲音那麽熟悉,可在此時聽來卻猶如一聲響雷在耳邊響起,驚的她幾乎停止了心跳。眸光一閃,點點星光在眼中浮現,指尖一顫,那片衣角終究滑落,隨風飄走了。

    “哥哥?”她轉頭,傻傻的看著幾步之外的人。雖然那人蒙著麵巾,可眼睛是會說話的呀,她全身都是冰涼的,可那個叫心的地方卻在一點點的迴暖。

    他見她看過來,抿嘴一笑,清冷的眼中重又溢滿疼惜,緊走幾步,在她麵前站定,柔聲道:“哭什麽呢?”我這不是好好的在這裏嗎?

    她愣愣的,恍惚以為是在夢中,直到伸手輕輕揭掉他臉上的黑色麵巾,直到看到他臉上的笑意,直到撫上他臉頰的真實觸感才放下一顆心來,蒼白的臉上真切笑著:“哥哥,幸好你沒有——”話說到此處卻戛然而止,隻低眉但笑不語。

    幸好你沒有死,幸好沒有。

    納蘭明玉一笑,他自然明白她未盡之語,眉宇之間俱是溫暖笑意:“傻瓜,我還沒有找你算賬,怎麽可能就死呢?”他眼裏雖有責備,卻在看見她通紅的雙眼之後消失殆盡了。

    她輕輕抿嘴,不再等他將責備的話說出來,自己先坦白承認錯誤好了,低頭咬唇呐呐道:“紫兒以後不會再瞞著哥哥了,有什麽事都會告訴哥哥的,哥哥不要怪我。”

    她可憐兮兮的模樣看在他眼裏,沒來由的有一刻的心酸,既然她承認了錯誤,他也就不忍再責怪了。雖說之前實在兇險,但是一切都過去了,他畢竟疼她,竟不忍再說了。

    “夜裏冷,我送你迴將軍府吧?”他柔聲問她,見她冷的身子微顫,伸手解下自己披風係在她的身上。

    一陣溫暖襲來,她縮縮身子,裹緊了那件暖暖的披風,卻吸吸鼻子道:“哥哥,紫兒不明白,既然你沒在大牢裏

    ,那易天闕他們怎麽說有人在大牢裏燒的麵目全非了呢?我還以為,是上官千夜追來了呢!”

    納蘭明玉看了她一眼,笑道:“怎麽?你以為是上官來救你們的嗎?”

    她撇撇嘴:“大家都是這麽以為的啊,再看易天闕那麽篤定的樣子,我也就這麽以為了。”

    納蘭明玉笑:“要真是上官千夜,易天闕哪裏能這麽簡單就除掉他了呢?他和我的功夫不相伯仲,我都能逃出來,他怎麽可能逃不出來呢?——我之前見你們受困,就跟著進去救你們,後來看見有人悄悄放火,我才現身救了你們,讓侯爺帶你出去之後,我就把那個悄悄放火的人給抓了進來,被燒的人是他,不是我,既然已是麵目全非易天闕自然也就覺得順理成章了。

    她卻蹙眉問道:“若是那人沒有按時迴去,最後還是會查出來的啊?”

    納蘭明玉卻眯眼一笑:“這樣見不得人的事,怎麽能容得那做的人留在世上呢?他自然是會吩咐手下的人除掉那人,所以沒事的,再說查出來也無妨。”就算易天闕再有什麽花招,他也是可以應付的。

    她聽了這話,眉頭卻依舊皺著,心裏有些別扭,輕聲道:“……隻是無端又犧牲一條性命罷了。”不知為何,來到這古代,她竟變的如此惜命,總不能雲淡風輕的看任何生命隕落。

    納蘭明玉斂眉,不再看她,眸光中重又恢複清冷:“在這裏,隻能如此。若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我既是毒公子,一條無關的人命在我眼裏,實在算不得什麽。”

    他是毒門少主,江湖裏的毒祖宗。剛才聽她說話,她眸底點點惋惜看在他眼裏,心中一痛,卻突然覺得她是厭棄了自己,他從來不在她麵前掩飾真實的自己,卻偏偏忘了問她,是不是能夠接受,是不是也會愛這樣的納蘭明玉?

    當日,殺葉簌簌是他動手;

    今日,決定殺無關的人亦是;

    可這些,卻都是為了她。她或許明白,可是能夠接受嗎?他心裏的不確定越來越大越來越多,微微蹙眉,然後發現,心疼了。可是,她還是要把自己的真實都說出來,雖然真的很怕她會嫌棄,會怕她說不要,但是,若她真的說了,他相信自己一定會毫不猶豫的離開,盡管舍不得,盡管會痛徹心扉。

    她當然沒有看見他眼底的心傷,也壓根不知道他竟會在想這樣的事,她隻是一歎,看著他的目光裏沒有一絲嫌棄和厭惡,抿嘴道:“在我們那裏,大家都是平等的,輕易不能害人性命,不然

    是要償命的。——但是,現在是在這裏啊,這裏的人生來就有貴賤之分,隨意就去傷害別人,哥哥,若紫兒是你,也會那麽做的。”

    她方才那話,也隻是感歎一下,她從來不是善人,當初也隻是可憐葉簌簌的一腔情思才一時心軟,現在想來,她害了自己腹部永遠都有一條疤痕,還做了那許多的壞事,也算是罪有應得了。

    當初在潮州,秦墨寒身邊的那些人散播謠言,將她說的那樣不堪,她在離開的時候,就發誓日後要這些傷害過她的人付出代價的,所以今日納蘭明玉的舉動看在她眼裏,並非怎樣的殘忍,就連他刻意說的那一番話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

    他聞言,終究斂去眸中冷意,眸底冰雪融化,目光漸漸迴暖,將黑色的麵巾帶上臉上,牽過她的手:“紫兒,我送你迴將軍府去。”

    她輕輕抿嘴沒有拒絕,冷清的街道上,兩個人相攜的影子拉的長長的,在凜冽的風中,她卻覺得一點都不冷,因為身側之人汲取了最溫暖的溫暖給她。

    悄悄進了屋中,果然沒有被人發現,夜很深很深了,她一點睡意都沒有,隻是在榻上躺著,問一邊靜靜看她的男子。

    “哥哥,墨寒怎麽辦?”她眉尖微蹙,很是擔心的問道。

    納蘭明玉將屋中的炭火弄的亮了些,才轉頭笑道:“沒事的,他是侯爺身份,易天闕應該不敢拿他怎麽樣的,就怕他用侯爺來威脅你,”卻又看見她蹙起的眉間和擔心的眼神,忙又道,“不過以侯爺的本事也不難脫身的。你今晚先好好休息吧,別多想了,有事兒明兒再說。或許,他明日一早會來找你的。”

    納蘭紫極卻已翻身坐起來,拉住他的衣角:“你去哪兒?”

    他淺淺一笑:“我哪兒也不去,就在這裏陪著你,等你睡著了,我再走。——放心,我不會走遠的,就在王府不遠的客棧旁邊。”

    她心中安定,美眸中星星點點,安心睡去了。

    第二天醒來,迷蒙睜開眼睛,第一件事就是往房中看去,炭火已經熄了,桌台上的蠟燭燒的沒有了,一大灘的燭淚凝在那裏,忙披衣起來,在房中四處望望,那人已經走了,有些失望的撇撇嘴,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梳洗之後,忍了再忍,她還是忍不下去了,衝到旁邊秦墨寒的房中,待了一會兒,就一臉驚慌的衝出來,然後抓著侍候在她旁邊的小婢女慌張的問秦墨寒的去處。

    就算那婢女隱藏的再好,她也還是看見她眼中閃過

    一絲竊喜的痕跡,納蘭紫極心裏暗暗好笑,看來易天闕還真是以為自己不知道的吧。既然如此,那就繼續演下去,看他會如何好了。

    等她站在易天闕麵前的時候,看那人一臉了然的著著她,她卻眼眶泛紅,直直的盯著他問道:“墨寒去哪裏了?為什麽我一早起來找不到他?”

    易天闕盯著她的臉,眸光幽深:“你不知道嗎?”話說到這裏,盯了她良久,見她沒有反應,才眯眼又道:“侯爺大概是擔心桑桑,昨夜夜探都中大牢,還在牢中縱火,我趕到的時候恰好遇見,因此他就跟我走了啊。”

    納蘭紫極抿嘴,深深蹙眉,壓下心中疼痛,做出一副了然的樣子:“原來是這樣。——那你打算如何處置他呢?”

    她比他想象中要鎮定的多,叫他怎能不起疑心呢?他也不知她當時的鎮定用了多大的勇氣才凝聚趕來的,隻是那時,結合了一個他早上才知道的消息,心裏便以明悟。

    “你不生氣,不難過,不傷心,還一點都不憤怒,這在我看來幾乎不可能,紫極,”他的眸中帶著幽幽的光,盯著她問道,“你昨夜應該和他一起去了吧?”

    他雖是問句,都是肯定的語氣。

    她在他迫人的目光下漸漸蹙眉,卻仍舊沉默不語,她答應過秦墨寒不說的。

    可是沉默就是默認,看著她不說話,看她微微垂下的睫毛,易天闕忽而勾唇一笑:“你不說話那就是承認了吧!我不會怪你,不過既然如此,那我的手下在牢裏看到的那一具屍首應該就不是上官千夜了吧?我知道,他是沒那麽容易讓我抓住的,也沒那麽容易受我的誘引。”

    他想了整整一夜,前思後想,最後才想明白在她身邊幫助她的神秘人不是上官千夜,不過,他也不是沒有收獲,至少他的計劃還是原來那個,隻不過要稍稍變動一下程序罷了。

    “易天闕,你到底想怎麽樣啊?你到底要怎麽樣才肯放了他們,你想要什麽直說好了,我納蘭紫極沒時間和你繞圈子!”她是真的忍無可忍了,於是對著他吼道。

    他卻絲毫不生氣,眸光閃爍,都看不清裏麵的神色依舊笑道:“我就等著你問這句話啊,我的要求其實很簡單。”

    “說!”她是真的火了,怒瞪著他。

    易天闕微微一笑:“如果你想讓我放了秦墨寒,放了桑桑的話,你隻有兩個選擇。”

    他的笑此刻看在納蘭紫極眼裏,讓她有種看到了罌粟的感覺:“第一,你跟

    我說出利亞族中的所有秘密,然後將他們的藏身地點公諸於眾;第二,若是要放了桑桑,就必須要有一個人出來為此事負責,我要你留下來,等到我紫宸的新帝登基大典之後,此事風波過去,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她蹙眉,移開視線:“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易大闕勾唇,眸底一絲邪惡:“你不用明白,你隻用做出選擇就可以了。”

    她垂了眸光,細加思量,卻還是有幾處不明白的地方,蹙眉喃喃道:“把利亞人的藏身之處公布出來?莫非你是想害他們嗎?舉行登基大典,給我一個交代?我若是承擔責任,為何非要等到登基大典之後才給我交代呢?”

    她低頭嘟囔的幾句話都被易天闕聽見了,他卻仍是但笑不語,不解釋不否認。

    “易天闕,利亞人救了你,你還打算恩將仇報嗎?”她不再嘟囔,轉而抬眸質問道。

    他也不說是,隻是莞爾笑道:“你若是擔心利亞人,大可以不選這一條啊。”

    她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卻看見他還是輕佻的笑,心裏生氣,就不再看他了,不選這個選第二個也不是不行,可是第二條聽起來總是覺得怪怪的,但是眼下,她還有一個重要的問題。

    “如果我選了,你是不是會遵守諾言放了他們?”

    他展顏一笑,眸中跳動著火花:“那是自然。”

    “如果我兩樣都不選呢?”她挑眉問道。

    他還是笑,眸光罩著一層冷意:“那還能怎麽辦呢?——紫極,你還是好好想一下吧,不要白白浪費了這機會,我可不是什麽時候都有這耐心的。”

    她聞言皺眉,還是打消了硬碰硬的念頭,她知道她沒有別的路可走了,這裏是紫宸,不是在月闌。

    小小的在內心糾結了一下下,很輕聲的道:“我選二。”她不能為了救桑桑去犧牲利亞一族,因此,她決定選二。

    她在心裏默念幾個人的名字,對不起了,紫極也是迫不得已,為了救你們,硬是要人負責的話,那就紫極來好了。

    “我已經做出選了,你現在可以解釋一下了吧?”她壓根不想他,眸底已有一絲傷心。

    他意味不明的笑:“等十幾日登基大典之後,我一定會讓你做王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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