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鶴人在外草原上延續了數十年的統治地位,卻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土崩瓦解。


    可若光是他們敗了也並非有多可怕,可怕的是這個部族都活生生的在世上被抹掉了。


    哪怕經曆了幾次大戰後的鐵鶴人實力已經大不如前,可也是一個至少有數百萬人口的大族。


    若隻有納蘭族的人屠殺他們,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將鐵鶴人滅族。


    這是一場整個外草原的人全都參與其中的屠殺,各部族都在瘋了一樣的報複著。


    他們被鐵鶴人欺壓的時間太久了,一旦有了報複的機會,這複仇的人比野獸還要兇殘。


    在將近兩百年前,楚國名將徐驅虜在外草原上大發神威,兩百年來,都再也沒有中原人可以做到這一點。


    而在那個時候,納蘭族的騎兵,也是徐驅虜的部眾之一。


    一百年前,為楚國朝廷管理草原的納蘭部族被偷襲,與他們本是盟友關係的鐵鶴人率先發難。


    納蘭族戰敗,不得不退出外草原,在那個時期,鐵鶴人也如是一樣對沒來得及逃走的納蘭人展開屠殺。


    接下來的百年間,草原上的霸主幾番易位,而這些曾經短暫成為霸主的部族,結局無一例外,都是被滅族了。


    而在這些變故之中,鐵鶴人都是背後得利者。


    在鐵鶴人聯合其他部族擊敗了納蘭人之後,鐵鶴人並沒有立刻就生出獨霸草原的想法。


    他們在背後慫恿其他幾個實力強大的部族產生矛盾,進而導致了持續了十五年的草原戰爭。


    可鐵鶴人卻沒有卷入這戰爭之內,反而還因為戰爭而不斷的增強了自己的實力。


    十五年戰爭後,闊樂人成為了新的霸主,可為了這霸主之位,闊樂人在十五年戰爭中死傷了百萬人口。


    才成為霸主不到五年,還沒有來得及恢複最初的強盛,就被鐵鶴人慫恿另外兩個部族聯手將其推翻。


    接下來,鐵鶴人又讓那聯手的兩個部族互相仇視,鐵鶴人幫助其中一族滅了另外一族。


    但在這個時候,鐵鶴人依然沒有表現出要成為草原霸主的野望。


    他們就表現的像是忠心耿耿的侍從,幫助那取勝的部族,也就是火勒人成為了外草原新的霸主。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火勒人的可汗和鐵鶴人的可汗成為了結拜兄弟。


    火勒人對鐵鶴人深信不疑,甚至可以說言聽計從。


    鐵鶴人挑撥火勒人,今日說這個部族有不臣之心,明日說那個部族有非分之想。


    於是,火勒人就連年都在征討,草原上流淌的血,好像已有幾十年沒有幹過。


    如此持續了數年之後,火勒人在草原已經徹底失去了民心。


    各族都被消耗,唯獨鐵鶴人越發壯大,到了這個時候,鐵鶴人的野心終於暴露了出來。


    鐵鶴可汗邀請火勒可汗前來赴宴,半路上派兵伏擊,將火勒人的可汗殺死,隨行上千人也都被屠殺。


    然後,鐵鶴人把這場謀殺嫁禍給了另外一個部族,帶著不明真相的火勒人的隊伍一起展開了征討。


    接下來的數年間,鐵鶴人在草原上幾乎沒有了對手。


    那些實力與之相近的大部族不願意招惹他們,甚至願意用臣服來換取和平。


    如此一來,鐵鶴人的地位逐步確定下來,再加上鐵鶴人背後有黑武帝國撐腰,變得更加霸道。


    之後的幾十年,都是鐵鶴人在草原上作威作福,對於不聽話的部族,大的打壓,小的直接滅族。


    數十年來,那些規模比較小的部族,被鐵鶴人滅族的有數十個。


    如今,納蘭人的可汗孛兒帖赤那,用了和鐵鶴人當年挑撥離間其他部族一樣的計策,將鐵鶴族從草原上抹掉,這或許就是所謂的天道有輪迴。


    鐵鶴人以一族欺壓數百族幾十年,最後一刻,被數百族聯手滅掉,說起來似乎也足以讓人唏噓。


    納蘭人正式確立了在草原上的霸主地位,但孛兒帖赤那和鐵鶴人不一樣。


    他知道什麽叫恩威並施。


    而且從一開始,他就明確自己不是草原上的王,他隻是代替天可汗來維持草原的秩序。


    在這一戰之後,澹台器和澹台壓境父子二人,帶著涼州鐵騎和寧軍精銳輕騎進入外草原,替天子巡視。


    澹台壓境還帶來了大寧皇帝陛下的旨意,封孛兒帖赤那為草原之主,北原節度使,加封信義王。


    對於草原上其他各部族也皆有封賞,得大寧皇帝陛下所封官職。


    至此,大寧帝國在立國之初,就完成了對外草原的收複。


    將這片淪為黑武奴仆之地的豐沃草場,從黑武人手裏奪了迴來。


    這一戰的意義可不僅僅是在於收複失地,更重要的意義在於,未來的大寧因為這一戰的勝利,將不會再為了稀缺戰馬而感到發愁。


    內外草原皆為大寧屬地,每年都會為大寧的軍隊源源不斷的提供優良的馬匹。


    這就讓北疆的形勢,在最短的時間內得到扭轉,未來的大寧北疆邊軍,會擁有一支近乎無敵的鐵騎。


    孛兒帖赤那收複外草原的功勞,絕對不隻是眼前的功勞,那是對大寧千秋萬世都大有好處的曠世之功。


    再加上孛兒帖赤那本來就是草原可汗,所以被封王也就是順理成章之事。


    內草原和外草原加起來的麵積實在是太大了,相當於冀州兗州之和,或許還要多一些。


    這就讓大寧的國土,在立國之初就遠遠的超過了楚國末年,被楚國丟掉的數千裏疆域,被大寧輕而易舉的拿了迴來。


    可北疆這一戰所得到的疆域,不隻是草原,還有漠北。


    漠北有多大?


    從燕山山脈往北到白山山脈之間,最寬的地方有七八百裏,最窄的地方也有五六百裏,東西長度更是有數千裏。


    光是漠北這一片地域的麵積,就相當於至少兩個半渤海國。


    外草原有多大?大概也就是相當於兩個半漠北這麽大吧。


    一個月後,澹台壓境和他父親澹台器一同迴到了漠北的寧軍大營,孛兒帖赤那則留在了草原。


    大營外邊,李叱早早的帶著諸多將軍們在大營外等著,遠遠的看到了凱旋的隊伍出現,李叱就快步迎了過去。


    不僅僅是因為澹台壓境他們得勝而歸,更主要的是李叱對老將軍澹台器的敬重。


    若沒有這位堅守西疆的老將軍,中原的戰亂,或許會更為殘酷。


    西域那些狼子野心的家夥,會把戰火燒遍整個西部,甚至可能會燒遍整個北境。


    在中原最為孱弱的時期,是老將軍以一己之力攔住了西北群狼。


    老將軍對於中原的功績,比收複了草原還要大,還要有意義。


    見大寧的皇帝陛下快步迎接過來,老將軍連忙下馬步行,快到近前的時候就要撩袍跪倒。


    李叱一個箭步過去將老將軍扶住,說什麽也不肯受老將軍這大禮相見。


    迎接了澹台器迴到大營,李叱設宴款待,從正午一直聊到了深夜。


    老將軍喝的有些多了,這麽多年來都未曾喝過這麽多酒,是因為開心,他是真的開心啊。


    澹台壓境扶著父親迴去休息,老將軍一邊走一邊笑,笑著笑著,不知為何眼淚就流了下來。


    “父親,你怎麽了?”


    澹台壓境連忙問了一句。


    澹台器抬起手揉了揉眼睛,然後笑著說道:“沒什麽事,隻是開心,這應就算是喜極而泣了。”


    澹台壓境都從沒有見過父親這個樣子,從他有記憶開始,父親都是那種刻板冷硬的模樣。


    別說這般喜極而泣的場麵,他幾乎都很少看到父親笑,印象中父親總是那個板著臉的樣子。


    而且,似乎也總是對他不滿意,不管他做的有多好,都會被父親看不起。


    所以他才有了離開涼州闖蕩天下的舉動,所以也就有了後來和李叱他們的相遇。


    “父親,我扶你迴去休息,你今日飲酒確實有些多了,早些休息,不然可能會不舒服。”


    “孩兒啊,你知道父親為何要喝這麽多酒嗎?”


    “父親剛才不是說過,是因為開心嗎?”


    “那你可知道,父親為何會這麽開心?”


    “孩兒想著,大概是如今中原天下大定,又收複草原失地,再加上將黑武人打的大敗而逃......”


    他話沒有說完就被澹台器搖頭打斷,澹台器笑著說道:“孩兒啊,你說的這些固然不錯,可更讓我開心的,是我可以放心的把涼州交出去了。”


    澹台壓境一怔。


    “我們澹台家世代守護涼州,守護西疆,幾代人不敢有絲毫的掉以輕心。”


    澹台器看向他的兒子,笑著說道:“以前把涼州交給誰,為父都不放心......可現在,我如今親眼看到了,陛下是中原天下千年來都未曾一見的明君,所以涼州交給陛下,不管是誰來接替我守衛西疆,我都安心,都踏實,都不會放不下。”


    他長長的吐出一口氣,臉上的笑意越發的濃了起來。


    “這天下太平了,我也總算是能放下肩膀上的擔子,好好的去歇一歇了。”


    澹台壓境道:“父親若真的想歇歇,不如就迴長安城,我去和陛下說。”


    “何須你去,要去也是我自己去和陛下說。”


    澹台器仔仔細細的看著兒子,然後又笑了。


    “你比我做的更好,澹台家的未來,將會以你為榮。”


    澹台器在澹台壓境肩膀上拍了拍。


    然後說道:“除了到現在為止,竟是還沒有給我找一個兒媳婦這一點外,為父對你都是滿意的。”


    澹台壓境:“......”


    澹台器道:“聽說,皇後娘娘最喜給人說媒,要不然我厚著臉去求求她?”


    “別!”


    澹台壓境立刻擺手:“父親!若真想讓孩兒為澹台家延續香火,千萬不要去求皇後,絕對不能!”


    澹台器:“為何?”


    澹台壓境無比嚴肅的說道:“父親你就別問為何了,相信我,無論如何都不能去......咱家本來就幾代單傳了......別去,千萬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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