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頂山在攔截方別恨發現上當之後,立刻就帶著人往竇曲聲這邊支援過來,不僅僅是因為這麽大的一件功勞,更主要的是他想趁機除掉薑渭。


    幕營的勾心鬥角,遠比外界了解的要更為殘酷。


    節度使裴旗對手下人的態度曆來都是誰強誰上位,誰忠誠誰上位。


    所以對於手下人之間的互相爭鬥,裴旗基本上並不會過問,他隻在乎自己交代下去的事會不會按照他的意願完成。


    這麽多年來,幕營三大寮官裏就薑渭這一個外來者,當然會被不停針對。


    可薑渭這個人能力不俗,很多事裴旗都交給他去辦,楊頂山和竇曲聲他們想要除掉薑渭,又沒有一個合理的借口。


    此時這個借口來了。


    眼看著前邊正在廝殺,楊頂山立刻就喊了一聲:“殺過去!”


    他手下人立刻就加速向前。


    此時竇曲聲已經受了傷,葉先生之前以流雲飛袖轟在他胸膛上那一下,換做別人早就已經撐不住倒地了。


    他此時還能硬撐著廝殺,甚至看起來還占了些上風,由此已足可見此人之強悍。


    那可是葉先生的流雲飛袖,別說是一個正常人,就算是一個正常牛,硬挨流雲飛袖一下,也會被轟的內髒碎裂。


    最讓人覺得難受之處在於,他的鷹爪功,恰好能應付流雲飛袖。


    葉先生也受了傷,隻是比起竇曲聲來要輕一些,畢竟後來他有虞紅衣和陳丁甲兩個人幫忙。


    然而此時竇曲聲援兵到了,他仰天大笑,越發狂傲。


    楊頂山手下的幾名總旗在馬背上飛身而起,朝著葉先生就撲了過去。


    虞紅衣和陳丁甲兩人對視了一眼,然後各自抽身,為葉先生把背後防住。


    這場麵越發混亂起來,誰也沒有注意到,薑渭此時去了什麽地方。


    這個人從一開始打算做什麽,就沒有人可以猜到,連方別恨都不知道他到底打算幹什麽。


    人群中,薑渭不知道何時爬伏在地上裝作一個死人,可眼睛卻盯著竇曲聲那邊,然而他盯著的卻不是竇曲聲,而是竇曲聲身邊的一個總旗......鍾濤略。


    竇曲聲雙手發力,和葉先生硬對了兩掌,兩股狂瀾之下,二人同時後撤。


    從功力到身法,從速度到力量,兩個人似乎都在伯仲之間,如果沒有外力幹涉,這兩個人打起來的話,天知道需要多久才能分出勝負。


    然而此時葉先生傷勢更輕,所以看著稍稍占了些上風......難就難在,他的流雲飛袖已經被克製,袖口都被鷹爪功破開。


    竇曲聲生性狂傲,越打越瘋,朝著葉先生咆哮:“你千裏迢迢趕來送死,應該是受了薑渭的唆使,哈哈哈......天下間的大笑話,居然有人會信那廝的話。”


    葉先生一掌拍出:“聽誰的也好,不聽誰的也罷,左右都要殺你。”


    竇曲聲一抓橫掃過來,完全不在乎葉先生的那一掌,若是兩個人誰也不變招的話,葉先生這一掌會拍在竇曲聲胸膛上,竇曲聲的這一爪也能把葉先生胸膛掃開。


    葉先生忽然深吸一口氣,身子往後一縮,再猛的往前一挺,胸前的衣服猶如一麵風帆被大風吹起來一樣,瞬間就鼓了出來。


    竇曲聲這一爪掃在了葉先生的衣服上,直接抓破,葉先生衣服裏那股氣,就像是從破了的皮球裏泄露出來一樣。


    可是這短短轉瞬的時間,葉先生用這樣的方式贏得了時間。


    砰地一聲!


    葉先生的那一掌終究還是印在了竇曲聲的胸膛上。


    掌心貼中的那一刻,葉先生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隨著那一身悶響,竇曲聲的身子向後退了出去,巨大的力度之下雙腿都來不及調整,是在地上滑出去的。


    葉先生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掌心上有幾排密密麻麻的紅點,臉色微微有些難看。


    之前流雲飛袖擊中竇曲聲的胸膛的那一下,葉先生就覺得可以提前結束戰鬥了,卻沒有想到竇曲聲那般能撐。


    此時看來,原來是穿了內甲,而且內甲上還有倒刺。


    葉先生趁著竇曲聲被一掌排的倒滑出去仔細看了看,又發現了竇曲聲的十根手指指甲有些非同尋常,再看時,這才明白過來。


    之所以這十根手指如此霸道,原來是因為沒跟手指上都套了特製的指套。


    應該是打造的頗為精細,所以能隨關節活動,毫無影響,前端雖然不是那種錐子般的尖銳,卻有彎鉤,猶如鷹爪。


    這竇曲聲最陰險的地方就在於,這指套的顏色,竟然和人皮膚的顏色基本相同,所以一開始根本就沒有注意到。


    之後和葉先生硬碰硬的交手,雖然破壞了葉先生的流雲飛袖,但也被流雲飛袖上的勁氣把那指套上的顏色震掉了不少。


    “不過如此。”


    葉先生眼睛眯起來,輕蔑的說了一句。


    竇曲聲雖然被震退,可還是聽清楚了這句話,那股傲意先是被人一把摔在了地上一樣。


    “你今日必死無疑!”


    竇曲聲腳下一發力,勁氣直接破開地麵,人猶如被激射出來的重型弩箭一樣,瞬息之間就到了葉先生麵前。


    他兩隻手交叉橫掃,葉先生迅速下蹲避開,趁勢一掌排向竇曲聲小腹。


    竇曲聲膝蓋抬起來將葉先生這一掌封住,下一息,雙手迴來,以雙風灌耳之勢拍葉先生頭顱兩側。


    葉先生已經完全蹲下來,頭往下低的時候避開那雙風灌耳,他的兩隻手往地麵上狠狠拍落。


    轟!


    兩道颶風直鑽地麵一樣,在地上炸出來兩個深坑,每個深坑的中間部分,則是竇曲聲的兩隻腳......


    啊的一聲哀嚎,竇曲聲下意識往後退出去。


    葉先生這兩掌,直接拍碎了竇曲聲的兩隻腳的前腳掌。


    劇痛之下,竇曲聲似乎已經無力站穩,他立刻喊了一聲:“來幫我!”


    總旗鍾濤略立刻向前扶住了竇曲聲,竇曲聲沙啞著嗓子喊道:“扶我後退。”


    這句話說完忽然就呆滯了一下,表情都凝固在臉上。


    下一息,竇曲聲低頭看了看,發現自己心口位置插著一把匕首。


    鍾濤略沒有敢大意,一把推開竇曲聲,同時一腳飛踢,叫正中那匕首的刀柄。


    噗的一聲,這一腳後,匕首全都進了竇曲聲的身體之中。


    “你......怎麽,敢?!”


    竇曲聲眼睛直直的看著鍾濤略,鍾濤略卻對竇曲聲實力過於忌憚,依然不敢靠近。


    “我是薑大人的人。”


    鍾濤略聲音急促但很低沉的對葉先生說了一句。


    葉先生皺眉,這幕營裏的勾心多久,再一次讓他感到了震驚。


    一個和廷尉府職權幾乎一模一樣的衙門,卻有著和廷尉府完全不一樣的行事風格,人與人之間,怕是從沒有真正的信任。


    鍾濤略看向葉先生道:“先生往那邊走,趁著亂,我護送你離開。”


    葉先生嗯了一聲,朝著虞紅衣和陳丁甲他們喊了一聲,就要往另一側退走。


    可就在他迴頭喊話的時候,鍾濤略忽然從袖口裏抽出來一把短劍,朝著葉先生的心口刺了過去。


    葉先生此時也是稍稍大意了些,隻是這十分之一息的分心,竟然被這鍾濤略算計。


    可這也是人之常情,因為葉先生擔心虞紅衣他們,被鍾濤略提醒了一句後,他也是下意識的迴頭去看。


    這個鍾濤略的陰狠狡詐,在此時展現的淋漓盡致。


    短劍都已經刺進了葉先生胸口,可就在這一刻,一道流光飛來。


    那是一把橫刀。


    當的一聲,刀尖撞在鍾濤略的短劍上,在刺死葉先生之前的那刹那之間,精準的把短劍撞開。


    再遲上那麽片刻,這一劍就真的可以刺中葉先生了。


    從側麵一道黑影飛了過來,淩空朝著鍾濤略連踹幾腳。


    鍾濤略抬起雙臂護在身前,這幾腳都踹在他的胳膊上,人連連後退。


    方別恨落地,伸手去扶葉先生,臉上已經滿是愧疚。


    原本趴在地上裝死的薑渭在看到竇曲聲被殺的時候已經站了起來,眼睛都睜大了,他知道,下一息就是葉先生的死期到了。


    然而他萬萬沒有想到,是方別恨在這個時候趕了迴來,而且本該是站在他這邊的人,救了葉先生一名。


    “老方!”


    薑渭咆哮一聲:“你再幹什麽!”


    方別恨看向薑渭:“你又在幹什麽!”


    薑渭道:“我這樣做都是為了咱們,你迴來做什麽!”


    方別恨道:“我原本是擔心你的安危所以迴來的,現在才知道,我確實不該迴來,迴來就看到你這般嘴臉。”


    “他們是敵人!”


    薑渭怒道:“你怎麽能不分敵我?!”


    方別恨看著薑渭的眼睛:“你真的是想為二離報仇才設計的這一切?”


    薑渭怒極,朝著方別恨嘶吼道:“你到底在犯什麽傻!”


    就在這時候,卻見另一個寮官楊頂山轉身就走,薑渭立刻喊了一聲:“鍾濤略,去殺了他!”


    鍾濤略立刻轉身朝著楊頂山撲了過去。


    楊頂山跑出去大概幾十丈,突然被前邊出現的幾十名黑衣人攔住,一片連弩朝著他激射過來,嚇得他立刻爬伏在馬背上。


    那戰馬連中數箭後撲倒在地,鍾濤略飛掠過來,一腳踩在楊頂山的脖子上。


    這一腳力度太大,直接踩的楊頂山口吐鮮血。


    在下一息,鍾濤略接過來黑衣人遞給他的橫刀,一刀抹了楊頂山的脖子。


    這一切都是薑渭設計,而且都在他的計算之中,唯獨有一樣出乎他預計的就是方別恨迴來了。


    他原本是讓方別恨趕迴輕棉縣,別再迴來了。


    方別恨一開始也確實聽他的安排,在騙過了楊頂山後騎馬離開,可是走到半路,實在過不去自己心裏那一關,又折返迴來。


    這一幕,就恰好都讓他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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