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秸似乎對歸元術的話完全不在意,笑嗬嗬的看著歸元術說道:“歸大人的意思是,如果我不聽話,以後我就沒活路?”


    他笑道:“大人可知道,我在江湖上有個還算不錯的諢號,叫三好先生。”


    歸元術點了點頭:“好色,好財,好鬥。”


    麥秸道:“難得歸大人還記得,所以歸大人覺得我這樣爛命一條的人,還有什麽是我害怕的?”


    歸元術道:“我有說過你要換的命,是你自己的命了嗎?”


    他笑著說道:“我從一開始就是和你這樣的人打交道,你以為你這樣的三好先生,我隻見過你一個?所謂的好色好財好鬥,你們這些人,哪一個不是了?”


    麥秸道:“我沒家人,沒子嗣,雖然好色但不留情,歸大人要換的又能是誰?”


    歸元術:“你手下兄弟也有二三百人。”


    麥秸臉色一變:“歸大人,你可是正人君子,這手段不是正人君子的手段。”


    歸元術道:“笑話了,正人君子會坐在這裏和你聊天?”


    麥秸沉默下來。


    歸元術看向坐在他身邊的方洗刀:“這位是廷尉府的千辦大人,你聽說過廷尉府嗎?”


    麥秸道:“因為我這樣一個下三濫,居然連廷尉府的千辦大人都親自登門了,我也算是三生有幸。”


    方洗刀不說話,隻是靜靜的坐在那,但他那表情就像是在告訴麥秸,你不用三生有幸,被廷尉府的人找上門,一生就夠了,要三生有什麽用。


    歸元術道:“這些年來能威脅到你的,一直都是穿官服的人,你怎麽也不長記性。”


    麥秸道:“可這些年來,穿官服的人死的可快了,我還好好活著。”


    歸元術:“我的官服能從大楚朝廷穿到寧王手下,你猜我會不會比你死得快。”


    麥秸沉默了一會兒後問:“你到底想讓我做什麽?”


    歸元術道:“簡單,就兩件事,第一,你幫我查查武王府裏是不是最近多了一個小孩,未滿周歲......第二,幫我盯著武王府那邊,武王妃打算什麽時候離開大興城,我要知道。”


    麥秸哼了一聲:“我去得罪武王妃,不如現在得罪你,得罪了你是以後死,得罪了武王妃是現在死。”


    歸元術笑著起身:“你自己考慮,路我指出來了,走不走是你自己的事,不過還要提醒你一句,以後寧王進大興城,你這賭場開不下去,哪怕你現在幫我做事了,也一樣開不下去,如果你那些兄弟們都能活著,你總得給他們找條路。”


    他看向方洗刀:“咱們走吧。”


    麥秸跟著起身:“歸大人是不是覺得這裏不光彩,所以你們這樣光彩的人就能想來則來想走就走?”


    方洗刀迴身,手腕動了一下,聽到了一聲劍出鞘的聲音。


    可是看的時候,他的劍依然在劍鞘裏,手也依然在劍柄上,好像根本沒有動過。


    那其實不是劍出鞘的聲音,而是劍出鞘和劍入鞘的聲音幾乎連在一起,太快了,難以分辨而已。


    麥秸低頭看了看,自己心口位置多了一個洞,好在這個洞隻是破了他的衣服。


    歸元術笑道:“廷尉府的人向來不喜歡說話,隻辦實事,我不一樣,我話多,但也隻是意思到了即可。”


    說完後和方洗刀離開了這大興府的地牢,出門之後,方洗刀問他:“為何要用這樣一個人?”


    歸元術迴答:“他是個爛人,但他對手下兄弟講義氣......不過最主要的是,他開的是賭場,我還在大理寺做官時候,就知道武王府裏有人在他這賭錢。”


    就在這時候,麥秸從後邊跟上來,朝著歸元術喊了一聲:“我怎麽找你?”


    歸元術道:“有消息了就在門外掛個紅燈籠,我會來找你的。”


    兩個人一路往迴走,半路上的時候歸元術忍不住好奇的問:“剛才那一劍,真的漂亮,距離和力度,計算的很完美,而且還能做到那麽快。”


    方洗刀笑了笑道:“這種其實沒什麽難的,你熟悉你的劍,你也知道你的胳膊有多長,起身的時候後撤一些,把握距離很簡單,不會傷到他,隻會劃破他的衣服,或者連他衣服都碰不到。”


    歸元術道:“那萬一計算失誤了些,真的連他衣服都碰不到呢?”


    方洗刀:“那不也會把他嚇一跳嗎?”


    歸元術怔了怔。


    方洗刀一邊走一邊說道:“我們廷尉府也是追求合理的衙門。”


    迴到禮部宜賓苑的時候天還沒亮,進了後院那排房子的客廳,就看到李叱正坐在一個小火爐前邊熬粥。


    李叱指了指自己麵前已經擺好的兩個小馬紮:“算著你們差不多要迴來了,我熬了些粥,烤了幾個包子,吃過再去睡覺。”


    兩個人在李叱對麵坐下來,嘴角上都露出幾分小幸福的笑意。


    其實這真的是一件能感動人的大事嗎?


    不是,卻能讓手下人都體會到,自己是被在乎的,每個人都是被在乎的。


    “當家的。”


    歸元術道:“如果確定了皇子就在武王府裏,那咱們是不是要動手?”


    李叱搖頭:“不動手。”


    方洗刀沉思了片刻後說道:“武王妃其實並不願意帶上皇子一起離開,因為那樣可能會害了她兒子,所以楊競第一次去武王府的時候,王妃才會假裝身體不適,因為武王妃不想管。”


    這是人之常情,武王妃不想讓兒子牽扯進來,早早的就把他送出大興城。


    可皇帝這托孤之舉,就等於把楊振庭又給拉了迴來。


    試想一下,若皇帝本著同歸於盡的心態做接下來的事,那麽不管最終誰贏了,理論上都不會放過他的孩子。


    哪怕李叱沒打算去難為一個那麽小的孩子,李叱手下的人也不可能什麽都不做。


    縱然不殺,把人抓迴來看護著長大,比放出去要好的多。


    所以武王妃怎麽可能會願意?一旦接手了這個孩子,她的孩子就會被不停的追殺。


    歸元術道:“不動手,但隻要讓楊競知道我們知道皇子在哪兒,楊競也不敢再胡思亂想。”


    李叱嗯了一聲:“我們不動手,韓飛豹的人未必不會動手,因為我們在查這件事,韓飛豹的人未必就不查,最主要的是,武王妃身邊的人問題很大。”


    他語氣有些低沉的說道:“楊競他為何就不信,我不願意滅他的族,更不願意對那麽小的孩子動手。”


    歸元術道:“因為楊競知道,如果他是主公你的話,他一定會動手。”


    李叱見粥已經熬好了,親手給歸元術和方洗刀每人盛了一碗,兩個人連忙雙手接了。


    李叱道:“我們要破局沒有那麽麻煩,吃飽了之後就去睡覺,等你們睡醒了之後,我也已經見於文禮迴來了,再說怎麽辦。”


    “是。”


    兩個人應了一聲,低頭喝粥。


    禮部大院。


    於培恩看著銅鏡裏的自己,身上的衣服剪裁的很得體,麵料也舒服,所以心情也很好。


    “先生要出門?”


    齊蓮山進門後看到正在整理衣服的於培恩問了一句。


    於培恩點了點頭:“已經過去好幾天了,我今日進宮去見見那小皇帝,督促他盡快第二次見夏侯琢。”


    齊蓮山好奇的問道:“先生一直都沒有說,咱們該怎麽動手,屬下想早做準備。”


    於培恩剛要說什麽,外邊有人快步進來:“泰來先生,武王府裏送出來消息了。”


    那人把一個紙條遞給於培恩,於培恩接過來看了看,然後眉頭就皺了起來。


    “怪不得皇帝的舉動有些不對勁......”


    於培恩把紙條遞給齊蓮山:“皇帝把他的獨子送到武王府裏去了,不出意外,將會由武王妃帶著這個皇子離開大興城......那個孩子被送進府裏之後,武王妃就下令嚴密封鎖消息,咱們的人直到今天才好不容易找個機會把信送出來。”


    齊蓮山哼了一聲:“他是想孤注一擲了?”


    於培恩道:“看來咱們想殺夏侯琢,皇帝也想殺,而且皇帝還想殺我們,他不怕把兩邊的人都得罪了,他隻怕打起來的時候不夠狠。”


    停頓片刻,於培恩道:“我倒是小瞧了皇帝,沒想到他居然有如此決絕之心。”


    齊蓮山問:“先生,咱們怎麽應對?”


    於培恩道:“武王府裏有咱們的人,這件事交給你和葉花聖去辦,無論如何,那個孩子要在咱們手裏。”


    武王妃常年做生意,而且她的生意做的那麽大,又怎麽可能和當初曹家的勢力沒有一絲一毫關係?


    在武王妃的生意裏,要想安排進去一些人,再容易不過了。


    滲透進武王妃身邊,比滲透到李叱身邊要容易的多,根本無需多精妙的計劃,也無需付出多大代價。


    他們為了控製李叱的眼睛和耳朵,代價極大,送上門一個山河印一個雲霧圖。


    齊蓮山道:“如果把那孩子搞到手,武王妃那邊怕是也會有所舉動,那個女人已經什麽都不在乎了,她瘋起來......”


    於培恩笑了笑:“她就沒有孩子了嗎?”


    整理好了衣服,於培恩往外走:“我現在去催促皇帝做決定,你們現在就去辦事,武王妃的兒子楊振庭在什麽地方咱們知道,給城外的人送信,讓他們動手把楊振庭帶到大興城來。”


    齊蓮山俯身:“知道了,我這就去安排。”


    於培恩道:“另外,再派人去幫我約一下於文禮,今天晚上我要請他喝酒。”


    他一邊走一邊說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那個夏侯琢也是時候去見見於文禮了。”


    齊蓮山跟在他身後,猶豫了片刻後忍不住多問了一句。


    “先生,那孩子是務必要活的,還是活的死的都行?”


    於培恩道:“隻需要讓皇帝知道孩子在我們手裏就好,活的死的,倒也區別不大,不過若可能,盡量要個活的吧。”


    “是!”


    齊蓮山應了一聲,轉身去找葉花聖了。


    於培恩一邊往外走著一邊想......這個小皇帝啊,你是真的不該不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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