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於文禮讓皇帝去問問武王妃,其中的意思其實也不難猜,因為皇帝不該在這個時候殺寧王的使者。


    如果直接殺了,再去告訴武王妃,王妃當然會對陛下感激,可是卻斷了陛下自己的後路。


    若不殺,而是直接請進城裏來,寒了的是武王妃的心,還有那些不怎麽深思此事的人。


    如果沒有武王妃的首肯皇帝就把寧王的人放進城,會引起很大的麻煩。


    於文禮從本心上來說,希望皇帝可以見見寧王的使者。


    不是他有投降之心,而是現在朝廷弱勢,外邊兩個強敵,一是寧王李叱一是歌陵王韓飛豹,實力都在朝廷之上。


    見一見,就可能從中找到什麽辦法。


    如果此時強硬的把寧王使臣拒之門外,甚至是派兵強殺,那就可能導致寧王將來在態度上的不可迴轉。


    況且現在大興城內外三方勢力,誰和誰聯手都有可能。


    韓飛豹擺出來一副和寧軍不死不休的架勢,可在利益麵前,哪有什麽解不開的結。


    不管哪兩方聯手,都能讓另外一方頭疼。


    於文禮出於這樣的考慮,才會請皇帝去求見武王妃。


    武親王府,皇帝派人去通稟求見,他自己站在門外等著,禮數上已經做到了極致。


    之前皇帝來過一次,武王妃說自己身體不適,皇帝也不能非要進去。


    可這次聽說是有國事,武王妃也不好再婉拒,親自迎接出門。


    在客廳裏落座之後,簡略的交談了幾句,皇帝就把來意說明。


    “寧王李叱派來的人?”


    武王妃聽到之後,臉色就微微變了。


    “是......所以朕才會親自登門來求見叔母,想問問叔母要如何處置這些人,若要殺了他們,朕現在就可下旨,讓將軍金潔銀帶兵出城。”


    武王妃在心裏歎了口氣。


    如果陛下真的有殺那寧王使臣的決意,怎麽會來這裏問她,應是直接派人出城把那些寧軍的人都殺了,然後再來告知。


    皇帝來問她,就說明皇帝是想見不想殺。


    武王妃早就已經對這世上任何事沒有眷戀,隻是還有一分責任在。


    她擔心的是自己現在就隨武親王而去,兒子楊振庭會有危險。


    武王妃經營著那麽大的生意,在楊振庭藏身之處,更是積累巨富。


    如果她就這麽走了,那些下人,難免會有什麽非分之想,甚至會有惡毒念頭。


    她不在乎什麽仇人不仇人了,也不在乎這大楚會怎樣,她已經想好,等過幾天就出城去找自己孩子,把事情都安排好後,再無掛念,便追隨武親王而去。


    此時的她,活著比死去艱難,隻是武王和她唯一的兒子她放心不下。


    她幾次想在出殯的時候在武王墓前服毒,甚至都帶了毒藥,卻最終放棄。


    “陛下要辦的是國之大事,不用問我,若是殺了這些人對大楚有利,那陛下就派人殺之,若是不殺有利,那陛下就不殺。”


    武王妃道:“請陛下做主。”


    皇帝心裏愧疚,又安撫勸慰了幾句,可他也知道自己說什麽都並沒有多大的意義。


    也正是因為這愧疚,皇帝不敢在武王府裏多做停留,連忙起身告辭。


    在金潔銀告知寧王使臣到了大興城外那一刻,皇帝確實起了殺心。


    可其實沒等於文禮勸阻,他就後悔了,但他是皇帝,他不能馬上就改主意把金潔銀喊迴來。


    皇帝是要有麵子的,況且馬上就改變主意,讓武王妃知道了更不好。


    在那一刻,他看了於文禮一眼,於文禮立刻就領會了陛下的意思,所以才會出言勸阻。


    皇帝在命令金潔銀率軍出城後立刻後悔,其實和武王妃現在還勉強活著的原因一樣......想到了自己的後代。


    如今皇帝已有孩子,他擔心的是一旦殺了寧王使臣,將來他的孩子也不能好好的活下來。


    做皇帝做到這般地步,沒有比他自己更難受。


    大興城外。


    高希寧問李叱:“若有人認出來你,怕是楚皇難免會動心思。”


    李叱道:“能大概認出來我來的人,隻有武王妃,可武王妃是不會見我們的。”


    高希寧想了想,確實如此。


    武王妃哪裏會有心情見寧軍的人,要麽是不見,要麽就是直接去求皇帝殺人。


    可是李叱推測,就算是武王妃去求楚皇,楚皇也會想辦法暫時拖住。


    隻要武王妃不親自看到李叱且強勢逼迫皇帝動手,大興城裏就不會有危險。


    “那你說......”


    高希寧又問:“若因為別的原因,楚皇猜到你身份,他會動手嗎?”


    “不會。”


    李叱道:“他會把我囚禁起來,然後想辦法逼著老唐去打韓飛豹,打完韓飛豹再去打關亭候,打完關亭候再去為他收複失地。”


    高希寧道:“你好像一點兒都不擔心。”


    李叱道:“不是不擔心,是擔心也沒什麽用處,你想想看如果是夏侯來了......楚皇囚禁夏侯,然後派人逼我為他征討韓飛豹和關亭候,楚皇會想,我有幾分可能答應他,幾分可能不答應。”


    高希寧想了想後說道:“他不敢吃準,想著若逼急了你,或許你會心一狠就放棄夏侯。”


    李叱繼續說道:“沒錯,可皇帝若囚禁了我這個寧王呢?”


    他對高希寧解釋道:“囚禁我,隻有兩個結果,第一他擔心老唐會放棄我,然後自立為王,所以囚禁無用......第二,是囚禁我之後老唐答應了他。”


    “這第一,咱們就按照楚皇想法去說,他擔心老唐自立,且老唐真的自立,那楚皇必不敢殺我。”


    高希寧道:“殺了你,老唐就會把大興城夷為平地,就算自立,也要為你報仇,楊家不會有一人能活。”


    李叱點頭:“對,第二,楚皇囚禁我且老唐答應了楚皇,那楚皇更不能殺我了,隻要我一死,就和第一點的後果一模一樣。”


    李叱道:“所以哪怕是遇到了危險,在關鍵時候,我就直接表明身份,你我都不會有事,也就是在這大興城裏被人關在個院子裏,還要供養我們生活。”


    “但若不是我來,換了任何一人,楚皇急了之後都可能會下令殺人。”


    李叱道:“咱們來之前,爺爺讓你陪我出去走走,我就知道是老唐他們要商量這件事,所以就不能給他們機會。”


    正說著,大興城的城牆上有人喊道:“寧王派來的使臣且向後退一些,陛下已經派人來接你們,但要先在城外接受檢查。”


    李叱應了一聲,帶著隊伍向後退了十幾丈遠。


    城門打開,一批騎兵從城門裏出來,顯然為了彰顯威嚴,這群禁軍輕騎還換了衣服,看著衣甲鮮明。


    為首的是一個看起來五十歲左右的老者,身上穿的是國公蟒袍,身後還跟著一群文武官員。


    一個小太監走到李叱身前,態度有些倨傲的說道:“這位是國公爺,當朝宰相於大人,奉陛下旨意,接你們進城。”


    李叱猜到了這人身份,於是抱拳道:“見過於大人。”


    於文禮倒是客氣,比那小太監要有禮數的多,迴禮後問道:“請問貴使如何稱唿?”


    李叱迴答:“我複姓夏侯,單名一個琢字。”


    於文禮的腦子裏迴憶了一下,很快就醒悟過來,這次態度不一樣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後再次行禮:“見過世子。”


    無論如何,夏侯琢都是羽親王楊跡形的孩子,縱然沒有入族譜,可以此為切入點,就能拉進關係。


    於文禮這樣心思縝密之人,又怎麽可能會不看重這個身份。


    況且說起來,接待的是世子殿下,比說接待的是寧王使臣難道不好聽多了嗎?


    雖然說這有些自欺欺人,可是有用。


    眾人有不明白其中緣故的,見於大人稱唿寧王使臣為世子,還一臉茫然。


    於文禮陪同李叱進城,原本打算給個下馬威,要寧王的人把兵器甲胄全都卸了,但提到夏侯琢名字,於文禮就改變了主意。


    廷尉軍進城,大街上的百姓們全都好奇的看著,怎麽看,這支黑騎在氣勢上,都遠遠蓋過了那些光鮮漂亮的禁軍騎兵。


    哪怕這支黑騎看起來風塵仆仆,甚至還有些疲憊,但就是給人一種他們要比禁軍強得多的感覺。


    想想看,一群平日裏隻負責儀仗之事的人,和一群在屍山血海裏殺出來的人相比,又怎麽可能一樣。


    給人的感覺就是,看著那群黑騎就會不由自主的害怕。


    於文禮按照楚皇的意思,先把李叱他們安頓到禮部專門安置外臣使節的地方,名為宜賓苑。


    這地方就在距離世元宮不遠的地方,要進宮也方便。


    因為夏侯琢這世子身份,於文禮甚至破例,允許黑騎進入宜賓苑駐紮。


    等於文禮告辭之後,高希寧就笑了笑:“這是個唱紅臉的,或許不久之後就會有唱白臉的來。”


    李叱嗯了一聲:“都無妨,咱們去逛逛這宜賓苑?我聽說宜賓苑景色極美,後邊有小湖,還有專門的歌姬舞姬表演。”


    高希寧:“那走啊。”


    她拉了李叱一把:“我此時女扮男裝,如果不裝的像一些可怎麽行。”


    她問李叱:“看表演的時候,有什麽講究沒?”


    李叱:“我哪裏知道......”


    餘九齡:“問我啊,我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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