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鶴樓。


    曹獵迴頭看了看天色,太陽已經往西邊偏過去,算算時間,距離太陽落山大概還有一個多時辰左右。


    從岑笑笑帶著人出去到現在,也過去了大概一個時辰左右。


    “你剛才出去的辦事的那個手下人他叫什麽名字?似乎有點意思。”


    李叱看向曹獵笑著說了一句。


    曹獵道:“他叫岑笑笑,和我從小一起長大的人,我學過的他都學過,我沒學過他的也學過,他父輩祖輩就一直都是我家裏的人,也都是一身本事。”


    李叱道:“真是不錯......那他最大的本事是什麽?我覺得這個人可以有更大的作用。”


    曹獵看向李叱,片刻後堅定的說道:“休想。”


    李叱忍不住歎了口氣,現在想幹點什麽,真的是越來越難了。


    這些人,都變壞了啊。


    兩個人聊起來岑笑笑,曹獵告訴李叱說,岑家一直都是曹家的下屬,可以往前追溯一百多年。


    那時候曹家出了一位將軍,追隨大將軍徐驅虜征戰,後來身負重傷迴家休養。


    岑家的人,是這位將軍的親兵校尉,也隨之一起迴到曹家,自此之後就在豫州紮了根。


    岑家祖上是造器的大師,很有名氣,原本那位親兵校尉,就是豫州城中名氣很大的鍛造師父。


    後來這手藝也沒有斷下,岑笑笑有一個姐姐比他大兩歲,兩個人,一個繼承了岑家的武藝,一個繼承了岑家的鑄造之術。


    他的姐姐名叫岑蒹葭,而岑笑笑的本名叫做岑白露。


    當初從四五歲時候就跟著曹獵一起學習,因為特別愛笑,所以曹獵從小就管他叫岑笑笑,叫來叫去,反而把這個名字叫成了大名。


    曹獵一直絕對挺委屈了岑笑笑的,他那樣一個愛笑的人,硬是被培養成了一個冷血無情的影子。


    如果不是因為山河印出了事,曹家出了事,可能現在的岑笑笑,依然必須是那個冷血無情的影子。


    岑蒹葭的造器之術,可謂神奇,現在曹獵手裏的那把佩刀,就是曹獵的父親派人耗費多年之功尋找來的材料,岑笑笑的父親和岑蒹葭兩個人合力打造。


    而這把刀的名字,也是岑蒹葭取的......名為驚謫。


    李叱聽過之後,眼睛裏就又開始冒光。


    曹獵看到他那個樣子,不等李叱說什麽,他就直接了當的又把李叱給堵住了。


    他說:“那個也想都別想。”


    李叱歎了口氣道:“小氣巴巴的樣子。”


    曹獵問他:“你已經在鬆鶴樓這偷懶了差不多有一整天的時間了,你還要偷懶到什麽時候?”


    李叱道:“我剛剛說過了,不會偷懶的王是個不合格......”


    曹獵歎道:“請你尊重一下我,你說的話我不信,一個字都不信。”


    李叱不笑了。


    他走到窗口,看著外邊沉默下來。


    曹獵問:“是不是......有誰出事了?”


    李叱道:“廷尉軍的一個千辦,叫竇宏圖,我在冀州城裏開車馬行的時候他就在了,本來他在南下之下跟我說,想留在冀州,可是又覺得對不起身上的廷尉服,他還很忐忑的問我,如果他請辭迴車馬行去做事,我會不會生氣,我說......不生氣,但是你想的太美了些,我怎麽可能會把留下,我是有私心的,當初跟著我的老兄弟們,我總想著給他們更多一些,所以才會把他們都帶到豫州來......如果我後悔可以讓他起死迴生,我會把他留在冀州。”


    曹獵也沉默下來,許久之後他問道:“每個人都有喜怒哀樂,為什麽你給你身邊的人看到的,總是喜樂,卻沒有哀怒?一個人,如果壓抑自己的情緒太久會出問題。”


    李叱背對著曹獵迴答:“哀怒不是給自己人看的。”


    曹獵問:“也包括我?”


    李叱還是沒迴頭,也沒迴答。


    但是曹獵知道,包括他。


    所以曹獵起身往外走,一邊走一邊說了三個字。


    “知道了。”


    豫州城內,周記綢緞莊。


    掌櫃的叫孟森,按照血統來說,也在夫子傳人的族譜上,隻是因為算做旁係,所以隻能做這些經商的事。


    他大部分時候也不會很服氣,他不覺得自己在天賦上在能力上比那些嫡係的人差,差就差在族譜上的位置。


    可是他鬥不過這些規矩,他隻能老老實實聽從聖刀門的安排,在豫州城的周記做掌櫃。


    後來適應了,覺得這樣也好,最起碼不受管製,也不用受那些嫡係傳人的氣。


    在豫州城裏,他作為大掌櫃可以為所欲為,這裏的人都是他的手下,都對他唯命是從,又不缺錢,日子過的逍遙。


    可是介衣來了,還是身負重傷來的。


    從介衣住進來的那一刻開始,孟森就知道不會有什麽好事發生。


    當他得到消息說,城中明裏暗裏的江湖勢力全都動起來之後,他就明白,也許災難就要到了。


    他去找介衣,可是介衣並沒有見他。


    那個叫胭脂的女人把他攔在門外,不讓他踏步口元,他對胭脂說必須盡快離開豫州城,不然的話都會出事。


    可是那個女人卻以為是他有二心,是孟森擔心自己被牽連,所以才會故意把事情說的很嚴重。


    聖刀門的最大弊端,就是所謂血統最純正的嫡係傳人,對於旁係子弟無比的看不起。


    在他們看來,旁係的人,生來就是給嫡係的人做奴為仆的,完全不用給他們什麽麵子。


    這些外放出去的旁係子弟,嫡係的人會唿來喝去,卻不會真的有多信任。


    這也是為什麽孟森如此厭惡嫡係的人。


    胭脂覺得,孟森就是怕引火燒身,影響了他在豫州城裏這快活日子。


    等到今天,孟森又收到消息,說是豫州城裏的江湖勢力開始給各大商行施壓了。


    他立刻就做出了決定,不管介衣和胭脂跑不跑,他要跑。


    然而就在他收拾東西準備跑路的時候,曹獵派來的人到了,通知周記商行的人,不許有任何一個隨意離開商行。


    此時此刻,後院。


    孟森看向介衣說道:“我昨天夜裏就要過來請示,城中的各大江湖勢力都不對勁,可是......”


    他看向胭脂。


    “胭脂姑娘說不能打擾你休息。”


    介衣立刻看向那個少女,這個女人,天生一張嫵媚之極的臉,哪怕她隻是正常的說話,也會帶著一股勾人的媚意。


    她那天在官道上看到天下第四的時候,被那個人奇怪的裝束吸引,所以忍不住笑了一聲。


    就是這一聲輕笑引起了天下第四的注意,她笑起來的時候眼睛眯成一條線,無比的勾人。


    胭脂見介衣看向她,知道介衣要質問她為何不通知,就算是她不讓孟森進來,她也可以告訴介衣一聲。


    “師兄......”


    胭脂委屈的看向介衣:“你是要怪我嗎?”


    介衣歎了口氣,沒有對她說什麽,而是看向孟森道:“商行有沒有什麽辦法讓我們偷偷出城,你在豫州城裏這麽多年,不應該沒有任何手段才對。”


    孟森搖頭道:“原本我和豫州府衙裏的官員們都有來往,可是現在已經不是大楚的天下了,豫州城是寧王的豫州城,府衙裏的官員也早就已經換了。”


    胭脂道:“隻是換了人,你難道就不能再把人拉攏過來?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吧,你是不是也想靠過去?”


    孟森猛的看向那個女人,胭脂也在看他,而且理直氣壯的看著他。


    孟森道:“寧王的人,和朝廷的人不一樣,我曾經多次試圖接近,都被人拒之門外。”


    胭脂一瞪眼說道:“那是你的事,你和我喊什麽?”


    介衣一轉身:“胭脂!”


    胭脂立刻又委屈起來:“師兄......我又沒有說錯什麽。”


    介衣道:“你少說幾句就好了。”


    胭脂的眼睛都微微紅了起來:“師兄,你還是在怪我......”


    介衣又歎了口氣,看向孟森道:“你現在去想想辦法,看看怎麽能把我們轉移出去,這樣你們和我們都能得以保存。”


    孟森應了一聲:“我去試試吧。”


    他看向胭脂,胭脂哼了一聲。


    孟森心裏罵了幾句,轉身離開。


    介衣對胭脂說道:“現在我們投靠在此,你對他說話還是客氣一些的好。”


    胭脂道:“師兄你說的是什麽話,怎麽能說是我們投靠於他,這是咱們嫡係的生意嫡係的產業,他們旁係的人,最多算是個管事罷了。”


    介衣道:“即便如此,現在情況特殊,你也要克製一下。”


    胭脂哦了一聲,低下頭:“我知道自己笨,總是惹師兄生氣......以後師兄多教我,我一定會爭氣的。”


    介衣抬起手在她的頭上輕輕拍了拍:“我沒有怪你,我這不正是在教你嗎?”


    胭脂抬頭,眼睛裏竟是亮晶晶的,有些閃爍著光的淚水要奪眶而出。


    “師兄,我知道你待我好......我這次拚了命的求門主讓師兄帶我一起出來,難道師兄還不知道我對你的心意?我已經豁出去了,不管同門如何笑話,不管門主如何想法,我隻是想陪在師兄身邊......”


    介衣道:“我當然知道你心意,我對你的心......”


    他剛要再說什麽,孟森從外邊快步跑了迴來,那一對男女才剛剛抱在一起,被孟森看了個正著。


    此時此刻,孟森心裏恨不得把這兩個人罵死。


    都什麽時候了,還有心思在這裏打情罵俏。


    “事情不好,已經有人把咱們商行全都圍住,現在誰也不能出去。”


    胭脂被他撞到這一幕,正惱火,聽到這句話說她立刻怒道:“什麽叫咱們商行?你配的上和我們相提並論?這生意隻是讓你在打理而已,你自己難道不明白你是什麽身份?!”


    孟森怒道:“現在都什麽時候了!”


    介衣沉默片刻道:“你去前邊應付,製造一些混亂,帶上所有人去製造這混亂,把圍著的人引過去,我們從後邊突圍。”


    孟森皺眉:“你的意思是,讓我們在前邊打起來送死,掩護你們從後邊逃走?”


    胭脂道:“怎麽,難道你覺得不行?”


    孟森嘴角抽了一下,轉身往外走:“行,當然行,你們是嫡係的人,你們的命金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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