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叱身上的血多到他每一個動作,都會把血珠兒揮灑出去。


    麵前的黑武力士比他高大比他強壯,可是在他這樣的絕對暴力之下,也根本難擋一擊。


    李叱擋住一座攻城坡道,夏侯琢擋住了一座,而邊軍和寧軍的將領們,則拚死擋住了另外三座。


    此時坡道上的血,好像河流一樣往下淌,長達幾十丈的坡道,都是血液在流淌。


    “火油來了!”


    李叱身後有人沙啞著嗓音的喊著:“寧王請退迴來!”


    李叱聽到喊聲之後一腳踹在麵前黑武力士的身上,借助這一腳之力向後倒翻迴來。


    他剛一落地,身後的親兵將油罐往坡道上砸了過去。


    一個一個的油罐在坡道上砸碎,火油混合著血液往下流淌。


    一名黑武力士對李叱緊追不舍,揮舞著狼牙棒幾乎要跨上城牆,李叱伸手拿過來一個油罐直接砸在那力士臉上,瓦罐在臉上爆開,火油灑了那人一身。


    數不清的瓦罐碎片,被這暴力的一扣,紮進那黑武力士的臉上。


    李叱再一腳將那黑武力士踹出去,黑武人龐大的身軀都離地而起。


    “點火!”


    李叱喊了一聲。


    火箭和火把往坡道上不停的釋放,那個剛剛被李叱一腳踹飛出去的黑武力士,仗著皮糙肉厚居然沒有重傷,掙紮著起身,一支火箭飛過來,正中他的眼窩。


    火在他臉上燃燒起來,眼窩裏的火最是奪目。


    片刻之後,這個黑武力士就變成了一個火人,被燒的哀嚎著轉身想往迴跑,他腳下跑過的地方,腳印燃燒起來,很快就跑出去一條火線。


    坡道上的黑武士兵逐漸被火吞噬,後邊的人一時之間不敢再靠近。


    “箭!”


    李叱大聲喊著:“放箭!”


    寧軍弓箭手趁著這個機會,將羽箭密密麻麻的放了出去,火中那些扭曲的黑武人,被亂箭放翻。


    隨著火油往下流淌,火也在往下漫延,沒有見過這一幕的人,也許永遠都理解不了流動的火是什麽樣子。


    城牆外邊,黑武人的中軍隊伍裏,知莫然看著這樣的局麵眉頭緊皺。


    坡道的辦法是他想出來的,本以為可以一舉攻破北山關,可是那些中原人的反抗決心和拚死的意誌,讓他也不得不為之動容。


    仗打到這個地步,其實雙方都不可能有什麽退路了。


    “繼續往前攻。”


    知莫然大聲吩咐道:“咱們的攻城天梯上鋪了盾牌,他們的火不會把天梯燒壞!”


    他看向經洛夫手下的一個將軍,此人名為契克,是南苑大營中一員勇將。


    有的人天生就是帥才,有的人天生就是勇士。


    契克就是典型的黑武勇士,有著高大雄壯的身軀,有著嗜血暴戾的性格,還有這天生神力。


    在赤柱琉璃帳下,他本就是最得力的手下之一。


    因為此人的勇武,知莫然擔心戰事之中會有什麽危險,特意把他調到自己身邊做了親軍護衛。


    “契克!”


    知莫然喊了一聲:“你帶人上去,把衣服脫了,每個人都帶上去一包土,用土把火撲滅。”


    契克立刻就答應了一聲。


    如他這樣好戰之人,早就迫不及待的想上去了,尤其是看到往日對他不錯的將軍經洛夫被殺,他的殺意幾乎壓都壓不住。


    他恨不得飛上去,一刀一個將那些該殺的中原邊軍全都砍死。


    此時聽到知莫然下令,契克大步就衝了出去。


    帶著他手下的隊伍,把皮甲都脫了,也把裏邊的褂子也脫了,這些人雙手捧土,動作迅速的用衣服把土兜起來,然後加速往坡道那邊疾衝。


    “都他媽的給我讓開!”


    契克嘶吼一聲,一把將麵前擋路的黑武士兵推開。


    他那般力氣,被推開的人幾乎都是橫著飛出去的,摔在地上好一會兒都沒能站起來。


    而被推飛出去的,居然還是一名雄壯高大的黑武力士。


    契克帶著的人衝上坡道,把兜著的土往坡道上麵傾倒,他們人多,竟是硬生生用這樣的方法把火給壓製了下去。


    “我的盾兵上來!”


    契克大聲喊了一聲。


    在他身後,一群舉著一人高巨盾的士兵立刻結陣,他們組成盾陣往破道上進攻。


    巨盾可以完全擋住他們的身體,隊列中間的士兵把盾牌舉起來擋住頭頂,形成了一條鐵甲長龍一般的陣列。


    寧軍的火箭打在盾牌上劈劈啪啪的響著,火星四濺,可是卻沒辦法破開盾陣。


    李叱迴頭喊道:“抬滾木!”


    士兵們轉身把放在城牆角落處的滾木抬了上來,順著坡道往前滾。


    可是坡道上的屍體太多了,第一根滾出去的木頭沒走多遠就被屍體卡在那。


    “繼續!”


    李叱不管滾木能不能放下去,還是不斷下令繼續往下放。


    滾木雖然不能撞開黑武人的盾陣,可是堆積在坡道中段,黑武人的盾陣就沒法順利過來。


    在盾陣中的契克透過縫隙看了看,前邊的滾木堆積,他們的隊伍過不去。


    “把木頭搬開!”


    契克大聲下令。


    盾陣的前邊打開,士兵們蜂擁而出要把堵著的滾木扔下坡道,就在這一刻,等著盾陣開門的寧軍弓箭手整齊的把羽箭放了出去。


    這種集中火力的攢射,羽箭密集的程度令人頭皮發麻。


    黑乎乎的一片羽箭過來,像是在半空之中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霸道的拳頭。


    打開盾陣衝出去的黑武士兵,一瞬間就被羽箭全都射死。


    盾陣受阻,前邊是堆積的滾木和他們同伴的屍體,一時之間也不可能迅速上去了。


    可是此時,大量的黑武士兵也已經攻到了城牆下邊,一架一架的雲梯豎立起來。


    因為大部分防守兵力都被攻城破道牽扯,以至於大規模的黑武步兵攻到近處。


    此時,雲梯豎起來,靠在城牆上,黑武人嘴裏叼著彎刀手腳並用的迅速往上爬。


    “箭!”


    夏侯琢嗓子都喊的劈開了似的,聲音像是燒裂的幹柴,火苗在幹柴的縫隙裏鑽了出來。


    寧軍士兵和楚國邊軍士兵們,拚盡全力的阻擋。


    十幾個人合力用長長的撓鉤,才能將一架雲梯推開。


    長長的雲梯往後翻倒出去,雲梯上的黑武士兵嚇得紛紛跳落,有的人砸在下邊的士兵身上,有的人則直接摔在地上骨斷筋折。


    這是從開戰以來,最為慘烈的一場廝殺。


    不管是城下的黑武人,還是城牆上的寧軍,傷亡的數字都在迅速的擴大。


    “傳令兵!讓預備隊上來,馬上讓預備隊上來!”


    夏侯琢見身邊的士兵越來越少,他朝著四周唿喊,可是喊著的時候才發現,傳令兵就死在他身邊不遠處。


    那個才十七八歲的年輕人,脖子上中了一劍,也許是因為血已經幾乎流幹,所以那張臉白的嚇人。


    就在昨天,這個年輕人還笑嗬嗬的對夏侯琢說,等這一仗打完了,就去找個媳婦,不然的話年紀輕輕的萬一戰死了,連女人是什麽滋味都不知道。


    夏侯琢當時還在說,這一仗打完了,就給他放個特假,讓他迴老家去成親生子。


    年輕人哈哈大笑著說,將軍你別取笑我了,哪有那麽容易娶上媳婦的......


    笑著笑著,就沉默了,臉上有些悲傷。


    “我們村子裏的人都逃了,鬧匪亂的時候逃的,我爹娘也不知道逃去了什麽地方,連個消息都沒有......我來北疆之前,爹娘給我找媒人說過一個媳婦,結果人家一聽說我要來北疆當兵就不樂意了。”


    他苦笑道:“其實我不怪人家,人家說的在理......媒人迴來說,不是看不上你小夥子,是因為你去北疆那種地方,生死不定,總不能讓人家小姑娘和你成親了,沒多久就變了寡婦吧......”


    當時夏侯琢很生氣,可是又不知道是在生誰的氣。


    此時此刻,他看著那個年輕人倒在地上,臉色白的沒有一絲血色,而那雙眼睛卻依然睜著,仿佛在看著天空。


    就在這時候,高希寧從城裏上來,她看了看四周的戰況,臉色也有些發白。


    她再強大也是一個小姑娘,她隻是知道自己沒有時間去害怕。


    她喊了一聲:“誰懂得吹角?”


    餘九齡喊了一聲:“我會!”


    高希寧點頭:“帶上號角,跟我上去!”


    她抬起手指了指城門樓的最高處。


    兩個人找來梯子爬上城門樓的樓頂,高希寧站在最高的地方,手裏拿著一麵烈紅色的戰旗。


    她看著城牆上到處都在廝殺的慘烈戰況,深吸一口氣,然後對餘九齡下令:“吹角,讓預備隊上城!”


    餘九齡隨即吹響了牛角。


    城牆裏邊,等待著軍令的邊軍將軍聽到號角聲,立刻就喊了一聲:“跟我上去!”


    士兵們從城裏的上城坡道往城牆上跑,將軍順著號角聲,看向那最高的地方,於是看到了那個猶如戰爭女神一樣的姑娘,將那麵烈紅色的戰旗指向一個方位。


    他立刻就明白過來,一招手:“跟我來!”


    第一支預備隊上來,在高希寧戰旗的指引下,往兵力缺損最嚴重的地方支援過去。


    高希寧再看,另外一側也已經出現了缺口,立刻喊了一聲:“再吹,讓第二支預備隊上來。”


    餘九齡立刻吹響牛角,後邊遞補上來的預備隊剛剛到達位置,聽到號角聲就立刻衝了上來。


    他們也一樣,在上城的時候看到了那個站在最高的地方,用烈紅色戰旗指引著他們方向的女孩。


    這是無比危險的事,因為在如此的暗夜之中,為了讓預備隊上來的時候看到自己,高希寧讓跟上來的廷尉軍士兵,在四周點亮了一圈火把,把她照亮。


    在那一刻,每個看到了那舞動戰旗的少女的人,心裏忽然間都安靜下來。


    他們看到了光芒在那少女身邊釋放,而那烈紅色的戰旗,則是如同神輝一樣的指引。


    “殺!”


    第二支預備隊衝了上來,迅速的把缺口的位置補上。


    雲梯在不斷的靠上城牆,而寧軍士兵們在不斷的把雲梯推倒下去。


    當最濃的黑暗被逐漸出現的光照亮的時候,人們才忽然發現,竟然已經天亮了。


    人們也才忽然發現,陰雲消散了。


    在剛剛升起的朝陽下,金色的光芒灑在城關上,這仿佛是一幅潑血而成的絕世名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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