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無憂看著她的父親,在那一刻,她不知道自己是活著還是已經死了。


    “山河印需要我一個態度。”


    她的父親隻說了兩句話,這是第一句。


    第二句話是......


    “我很在乎你,但我不能因為你而讓家族陷入絕境。”


    說完這兩句話後,長孫無憂的父親轉身迴到馬車上。


    站在這,長孫無憂覺得不僅僅自己已經死了,天也塌了。


    “你看。”


    錦衣公子微笑著說道:“每個人都要擺正自己的位置,如果擺不正,就會出大事。”


    他看著長孫無憂的眼睛說道:“我說過不想殺你,但是因為你卻會死很多人,人犯錯就一定要有代價。”


    他起身離開座位,那個身材妙曼的年輕女子為他把車門拉開。


    上車之前,錦衣公子迴頭看了一眼:“你們試著往外衝,也許能衝出去。”


    長孫無憂忽然嘶吼道:“你為什麽不現在就殺了我!”


    錦衣公子看著她很認真的說道:“當著一位父親殺死他的女兒,是很殘忍的一件事。”


    他搖頭:“對不起,我做不到。”


    然後他登上馬車。


    那八個身穿深藍色衣服的人開始往前邁步。


    雖然山莊裏的很多人都被迷倒,可依然還有至少六七十人在。


    這些人都是江湖上的悍勇之輩,此時就算不為了長孫無憂,為了他們自己要活下去,也會拚命。


    “少主!”


    裴朗大步走到長孫無憂身邊:“我帶你衝出去。”


    長孫無憂抬頭看著這個大個子,那張臉上寫滿了擔憂。


    “裴朗,你走吧,不用管我了。”


    “我不管你可怎麽行?”


    “我父親已經不要我了,你還管我有什麽用?你又憑什麽管我?”


    “我......”


    裴朗不善言談,也不善表達,一伸手掐著長孫無憂的細腰把她放在自己肩膀上。


    “少主,抓穩。”


    說完後他朝著後院大步衝出去。


    “喂!”


    在這時候,褚緒朝著馬車裏喊了一聲:“我是被雇傭來的,我很有本事,我可以繼續被你雇傭。”


    馬車車窗打開,那錦衣公子微笑著說道:“那讓我看看。”


    “好!”


    褚緒一轉身朝著裴朗追了出去。


    馬車裏。


    “伯伯,你在山河印的地位不會動搖,這是門主答應的事,你能大義滅親,門主很欣慰。”


    錦衣公子緩緩吐出一口氣:“難為你了。”


    長孫無憂的父親看了他一眼,然後就閉上眼睛:“其實你本不必如此殘忍,非要讓我親自來。”


    錦衣公子笑道:“門主說,事有始終,應該讓伯伯親眼看看的好。”


    後院那邊,裴朗正在大步狂奔,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裴朗一迴頭,就看到四個藍袍已經追到近處。


    這四個人動作奇快,疾掠之際,猶如鷹隼。


    “中!”


    其中一個藍袍低唿一聲,手中一條鐵索飛爪飛出來,直奔裴朗的大腿。


    裴朗目標太大,動作顯得不太靈活。


    飛爪來勢奇快,噗的一聲抓在他大腿上,後邊的藍袍一看中了,立刻雙手抓住鐵索,雙腳踏地。


    刺啦一聲,裴朗的褲子被拽開,他大腿上也被撕扯下來一塊血肉。


    可是他卻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大腿上淌著血繼續往前跑。


    “中!”


    第二個藍袍高高躍起,手裏的飛爪朝著長孫無憂飛來。


    裴朗看到,一把將長孫無憂從自己肩膀上抱下來,那飛爪就扣住了他的肩膀。幾根鐵爪瞬間刺入血肉,疼的裴朗一皺眉。


    藍袍落地,雙腳踏地急刹,裴朗的肩膀被拉的往後偏,而藍袍的雙腳在地上都搓出來兩道痕跡。


    “中!”


    “中!”


    “中!”


    另外三個藍袍,同時將飛爪朝著裴朗擲過來,其中一個飛爪扣住了裴朗的另外一邊肩膀。


    另外兩個飛爪,一個扣住了他的肋部,還有一個在大腿。


    四個藍袍同時發力。


    四個人一聲暴喝,四條鎖鏈立刻就繃成了直線。


    裴朗再強壯,劇痛之下也被拉的停下來。


    四個藍袍見裴朗停住,四人動作一模一樣,幾乎同時將袍子撩起來,從腰畔摘下連弩。


    裴朗迴頭看到了他們的動作,他眼睛驟然睜大。


    下一息,裴朗一把抱住長孫無憂然後蹲下來。


    他粗壯的雙臂好像兩道鐵閘鎖住,可是卻沒有勒緊長孫無憂,每一條肌肉都在小心翼翼。


    他環抱著這個他覺得自己一輩子也得不到,甚至永遠也配不上的女人。


    他是那樣那樣的愛她,可是卻從來都沒有奢求過,自己有朝一日能這樣抱住她。


    他身後,無數弩箭激射而來。


    裴朗就這樣蹲著,抱著,一動不動。


    他的後背上,弩箭一支一支打進去,沒多久,他的整個後背都被血泡透。


    長孫無憂看著他那張臉,每一下皺眉,都是有一支弩箭打進他的身體之中。


    “少主不怕,沒事的。”


    裴朗看到長孫無憂落淚,哪裏還顧得上自己的疼。


    他那隻巨大的粗糲的手抬起來,在長孫無憂的臉上輕輕的擦了擦。


    這,是他從來都不敢想象的事。


    這,也隻是他下意識的反應。


    “裴朗......你疼不疼。”


    “裴朗不疼。”


    裴朗咧開嘴傻笑。


    “少主放心,裴朗會把你帶出去的。”


    裴朗說完這句話之後,他感覺到背後的連弩停了下來,於是他猛的起身。


    在這一瞬間,一把匕首刺進了他的肋部。


    裴朗疼的哼了一聲。


    然後一把掐住了那個藍袍的脖子,他巨大手掌朝著那藍袍的臉上拍了一下......


    砰地一聲,那藍袍的臉都被拍炸開一樣。


    “站在我身後。”


    裴朗喊了一聲。


    他注意到那幾個藍袍的鎖鏈,都連在他們腰上,應該是防備鬆脫。


    然後他又看了看自己手裏抓著的這個藍袍,片刻後,他嘴角勾起一抹猙獰的笑。


    裴朗將這個藍袍扔了出去,兩隻手抓著鎖鏈,把人當做飛錘使用。


    剩下的三個藍袍被逼迫的不斷後撤。


    可是他們撤不走,因為他們的飛爪還在裴朗身上扣著呢。


    裴朗不斷的轉圈,鎖鏈在他身上纏繞的越來越多,那三個人被他拉的也越來越近。


    因為要閃躲那具轉圈的屍體,三名藍袍連把鎖鏈從自己腰畔解開的時間都沒有。


    終於,三個人距離裴朗已經很近。


    裴朗一鬆手,那屍體摔在地上。


    他兩隻大手伸出去,一手一個抓向兩名藍袍的脖子。


    那兩個人被繞的有些暈,可還是出手如電。


    兩個的人短刀同時刺處,也同時刺穿了裴朗的手掌。


    可是裴朗好像不怕疼一樣,手一攥,把那兩個藍袍的手攥住。


    一發力,兩聲脆響,兩隻手的腕骨都斷了。


    他鬆開手,兩臂張開,然後重重的一拍手......


    短刀還在他掌心插著,但他不在乎。


    砰地一聲,兩掌拍在兩個藍袍的腦袋上,然後兩顆頭顱又撞在一起。


    緊跟著兩顆頭顱都爆開了。


    剩下的藍袍想要趁機把腰間的鎖鏈解開,可是還沒有來得及取下來,裴朗朝著那鎖鏈狠狠的踩了一腳。


    唿的一聲,那個藍袍就被直接拽了過來,翻滾著到了裴朗腳下。


    裴朗把手裏的短刀抽出來,隨手丟在一邊,然後兩隻手攥住鎖鏈狠狠的一發力。


    鎖鏈變成了鉸刀......


    那藍袍被綁在腰間的鎖鏈直接腰斬。


    血液噴灑。


    裴朗一聲暴喝。


    他渾身是血,可卻依然穩固如山。


    看到臉色發白的長孫無憂,裴朗立刻就笑起來,小心翼翼的笑。


    “少主,咱們走。”


    他伸手想把長孫無憂抱起來再次放在自己肩膀上,可是他在伸手的時候,看到了自己的雙手滿是血汙。


    長孫無憂的衣裙雪白,真好看啊。


    他不敢去觸碰。


    他怕弄髒了長孫無憂的裙子。


    長孫無憂看到了他這樣的眼神,所以心裏劇痛,她撲過去,雙手抱著裴朗的一隻手,臉貼在那隻手上。


    血染紅了她的臉,也染紅了她的漂亮白裙。


    “怪不得。”


    就在這時候,褚緒追了上來。


    他站在那,語氣有些發寒的說道:“如果我不是知道,是你這個看起來嬌滴滴卻心腸狠毒的女人,讓這個白癡大個子殺了邱伯,我可能真的會被你們現在的樣子感動。”


    褚緒邁步往前走,長孫無憂嚇了一跳,她立刻躲到了裴朗的身後。


    “別裝了。”


    褚緒道:“女人最喜歡偽裝,最喜歡示弱,讓人錯覺毫無威脅......”


    長孫無憂看向褚緒說道:“邱伯可能已經被收買,難道他不該死嗎?”


    褚緒抬起手鼓掌:“漂亮。”


    長孫無憂道:“你是拿了我的銀子的,你這樣的背信棄義!”


    褚緒歎道:“這句話更漂亮。”


    長孫無憂立刻喊了一聲:“裴朗,殺了他!”


    “好!”


    渾身是血的裴朗立刻應了一聲,然後一腳朝著褚緒的麵門踹過來。


    那隻腳是那麽大,褚緒的眼睛裏看到的是,到自己麵前的仿佛不是一個鞋底,而是一扇門板。


    在這一瞬間,褚緒動了。


    他雙手各出現了一把小刀,隻有一寸多長的刀鋒,而且刀鋒還有些彎曲,像是草原人善用的割肉刀。


    一刀,切開裴朗的腳筋。


    褚緒下蹲,另一隻手的刀子掃過裴朗的另外一直腳踝後邊,切開這根腳筋。


    他身子一轉,竟是從裴朗的胯下繞過去,兩隻手動作猶如疾風掃過。


    從前到後,這一息之內,他在裴朗的腿上一共割了十二刀。


    然後他出現在裴朗的身後。


    裴朗想轉身,這時候才出現了問題,他的腿筋被挑斷了多處,腿上的動脈也被切開。


    他轉身的時候,雙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裴朗跪下來的那一刻,褚緒人在裴朗背後。


    那兩隻手,兩把小刀,動作猶如行雲流水......


    又一息之後,呸褚緒把兩把小刀往自己腰間的皮囊裏一插,然後一伸手抓住裴朗的脖子,另一隻手抓住裴朗的腰椎。


    “出!”


    他一聲低唿。


    血液噴湧。


    他將裴朗的脊椎骨摘了下來。


    拿在手裏,像是拿著一條怪物。


    裴朗發出一聲淒厲的哀嚎,他應該是無比努力的想要扭頭看向長孫無憂。


    可是他不可能做到了。


    身子倒下去,血流如注。


    像是一座山倒了,山上的瀑布斷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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