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親王楊跡形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兒子楊卓被摔在地上,眼睜睜看著羅境一腳踏在楊卓的腦袋上,眼睜睜看著腦殼崩裂腦漿流了一地。


    那一刻,一股血氣直衝羽親王的腦海,他的眼睛驟然間變得血紅,血好像隨時都能從眼睛裏滴出來一樣。


    “羅境!”


    羽親王咆哮一聲,聲音淒厲。


    “給我殺了他!”


    羽親王伸手一指羅境。


    他手下人紛紛往前疾衝,很快就和羅境麾下的數百名虎豹騎親兵混戰一處。


    世子府對麵的木樓屋頂上,李叱和唐匹敵兩個人並肩坐在那,這一幕他們也都看在眼裏。


    “羽親王會死嗎?”


    唐匹敵自言自語似的問了一句,他問的不是李叱,也不是自己,隻是想到了夏侯琢。


    李叱在謀劃整件事之前就想過無數次夏侯琢,因為這件事最終避不開羽親王,甚至,最終指向的就是羽親王。


    “會的吧。”


    李叱迴答了一句,但他迴答的應該也不是唐匹敵,也是夏侯琢。


    唐匹敵深吸一口氣,然後緩緩吐出去。


    “如果羽親王死了,你幹娘也會難過的吧。”


    這句話他問的是李叱。


    李叱點了點頭:“應該會。”


    可是羽親王必須死,自從李叱聽到了一句話之後,他就知道羽親王必須死,無論如何必須死。


    王妃被殺之後不久,羽親王曾經對節度使曾淩說過一句話......他說他知道,夏侯的母親和王妃早晚都會有一人會死,隻是沒想到的,死的是王妃。


    這句話,曾淩怎麽可能會替羽親王保守,很早之前就想辦法讓夏侯琢知道了。


    夏侯琢為什麽執意不肯留在冀州?


    其實夏侯琢早就已經預想到了,曾淩和他父親之間必有一場矛盾,而這矛盾隻要出現,便是不死不休。


    他把這句話告訴李叱的時候,李叱其實就知道了夏侯琢的心意。


    此時此刻,李叱坐在那也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看了看旁邊的鐵胎弓。


    “你要親自動手?”


    唐匹敵問他。


    李叱也不知道,他沒辦法確定,所以隻是看了一眼,如果羽親王不是夏侯琢的父親,這一箭他早就已經趁亂射出去了。


    “我來吧。”


    唐匹敵看向李叱。


    李叱沉默了片刻後說道:“再看看吧,如果我猜測不錯的話,羽親王雖然要殺曾淩,但是聽聞羅境要殺他兒子,他一定會派人去向曾淩求援。”


    唐匹敵道:“但曾淩必然不會真的發兵,若他知道這件事,說不得會嚴令冀州軍不準離開大營,但會把羅境的虎豹騎放出來。”


    李叱道:“大抵如此,光憑羅境手下這幾百人,擋不住羽親王的人,畢竟王府的護衛和那些江湖高手數量更多,羽親王手下的高手也不容小覷。”


    於是唐匹敵點了點頭道:“那就等等看。”


    與此同時,節度使府邸。


    曾淩換了一身衣服出門,門口有一輛馬車已經在等著了,進卒站在馬車旁邊,看到節度使大人出來後俯身一拜。


    “走吧。”


    曾淩吩咐了一聲。


    馬車隨即緩緩啟動,順著大街往羽親王府這邊過來,距離不是很近,夜裏安靜,車輪碾過路麵的聲音都顯得有些刺耳。


    進卒坐在曾淩的麵前,他沉默了一會兒後忍不住問道:“大人,若是羽親王也被羅境殺了的話,那......夏侯迴來?”


    他這句話沒有問完整,因為不太好問的出來。


    節度使曾淩笑道:“你猜,夏侯為什麽不願意留在冀州?他看似跋扈張狂,但其實心地良善,所以他才不忍拒絕了他父親的很多要求。”


    進卒明白過來。


    “大人的意思是,其實夏侯早就已經做好了他父親被殺的準備,隻是這個人,不能是他。”


    “嗯。”


    曾淩道:“這麽多年來,羽親王始終都說他最在乎的是夏侯,你想想看,若夏侯和那楊卓是個同樣沒本事的人,羽親王還會那麽在乎他嗎?”


    進卒瞬間就懂了。


    “他隻是知道夏侯的本事太強,不管是武藝還是領兵的才能,一百個楊卓也比不上,所以才會不停的對夏侯說,我其實最在乎的是你。”


    進卒道:“他隻是想利用夏侯罷了,而且他太清楚夏侯的性格,對夏侯強硬,夏侯更強硬,而對夏侯盡量親近和關心,夏侯就強硬不起來。”


    曾淩笑道:“羽親王對我,對別人,都不止一次說過,將來如果打下來江山,一定傳給夏侯,不管他說多少次,我是不信的。”


    進卒道:“現在我也不信了。”


    此時已經夜深,曾淩顯得有些困乏,抬起手掐了掐太陽穴讓自己更清醒一些。


    “羽親王同意夏侯去北疆,也是想利用夏侯罷了,他知道以夏侯的才能,必會在北疆掌握兵權。”


    曾淩道:“羽親王還曾對我說過,到時候夏侯在北疆手握兵權,他對幽州羅耿就沒有那麽忌憚了。”


    進卒歎道:“所以他最在乎的,其實還是他那廢物兒子楊卓,嫡子就是嫡子。”


    曾淩嗯了一聲,他撩開窗簾看了看車窗外邊,這冀州城裏安安靜靜的夜啊,似乎就要被撕開了。


    “李叱這個人很了不起。”


    曾淩緩緩吐出一口氣後說道:“今天是第三天。”


    進卒道:“可是他還沒有從大人這裏拿到那十萬兩銀子。”


    曾淩道:“因為他很清楚我不會賴賬不給。”


    進卒聽到這句話後沉思一會兒,然後想明白了其中的緣故,所以對李叱的佩服又多了幾分。


    忽然間想到,李叱他們那幾個年輕人似乎都可怕的要命,雖然都那麽年少。


    李叱在短短兩天之內就完成了布局,這種思謀手段,那些混跡官場多年的老油條也不可能有。


    而唐匹敵領兵才能,進卒佩服的無以複加。


    一個善用人善布局,一個善廝殺善領兵,況且他們兩個現在才多大?


    這樣兩個人,再給他們幾年的時間,以後能掀起來的風浪隻怕會大的嚇死人。


    “以後吧。”


    就好像看穿了進卒現在的心思似的,節度使曾淩忽然說了這樣三個字。


    進卒仔細想了想這三個字的意思,然後明白過來,李叱和唐匹敵那樣的兩個年輕人,威脅實在太大了。


    節度使大人現在不敢去招惹燕山營,所以不動李叱和唐匹敵,而是結交示好。


    可是節度使大人當然也明白,以綠眉天王虞朝宗的誌向,冀州軍和燕山營也早晚必有一戰。


    在這一場大戰之前,節度使大人務必會想盡辦法除掉李叱和唐匹敵。


    因為這兩個人活著,節度使大人就害怕自己沒有一分勝算,李叱和唐匹敵這樣的年輕人,誰不忌憚?


    “到了,大人。”


    車夫輕輕說了一聲。


    進卒下車,撩開車門簾子等著,曾淩從馬車上下來後往前邊看了看,世子府那邊火光很亮,喊殺聲聽的格外清楚。


    這裏是盛德齋酒樓,是觀看世子府裏廝殺的最好位置,這座四層木樓已經有幾十年的曆史,站在四樓的窗口,正好可以看到世子府裏的情況。


    不要忘記,世子府是曾淩幫忙安排的。


    曾淩的護衛早就已經先一步趕到這,盛德齋酒樓的掌櫃夥計等人也早就已經被叫了起來,驅離了這裏。


    曾淩登上四樓,樓梯兩側,都有護衛戒備。


    到了四樓臨街的那個房間,門口的兩個護衛將屋門拉開,剛剛他們已經檢查過,屋子裏沒有人,然後退出來在門口守著。


    屋門開了,曾淩邁步進門,卻看到屋裏坐著兩個人,那兩個在門外的護衛根本就沒有察覺到。


    在這一刻曾淩眼神一凜,那開門的兩個護衛卻臉色大變,兩個人立刻抽出長刀。


    “退下。”


    曾淩吩咐了一聲,那兩個護衛立刻就停了下來。


    “是我的朋友。”


    曾淩一擺手,那兩個護衛隨即躬身退了下去。


    靠窗那放著兩把椅子,李叱和唐匹敵兩個人坐在椅子上,同時迴身對曾淩抬起手晃了晃,算是打過了招唿。


    曾淩倒也不計較這兩個年輕人顯得有些失禮,笑了笑後走過去:“兩位倒是來的好早。”


    李叱道:“本來是在樓頂趴著,畢竟這種事也怕被人發現,剛好看到大人的護衛到了,想著有大人的護衛在,我們也就不必再怕什麽,索性就到這雅間裏來看著,舒服些。”


    曾淩邁步過去,進卒緊隨其後。


    李叱把椅子往旁邊挪開,示意道:“還能放下一把椅子。”


    曾淩卻笑著搖頭:“坐不住,還是站著看的好,站著高一些,看得遠一些,也看的清楚一些。”


    他一伸手,進卒把隨身帶著的千裏眼遞給曾淩。


    曾淩一邊看一邊問道:“李公子這樣的大手筆,我這十萬兩銀子花的確實很值。”


    李叱沒好意思說其實隻花了兩千兩,而且那兩千兩花出去的才是真的不值。


    李叱本以為,世子楊卓要動手,也會要按照規矩來吧,何為規矩?


    抓奸成雙。


    李叱猜著,世子楊卓收到消息之後,最起碼會有耐心等著那位尹姑娘從雙星樓裏出來,可是哪想到楊卓根本就沒有這個耐心。


    所以那兩千兩,確實不花也行。


    曾淩微笑著說道:“王府那邊這麽大陣仗,十萬兩是萬萬請不來的,羅境少年英豪性格自負,十萬兩也是請不來的,可是李公子用這十萬兩,把兩邊的人都請來了。”


    李叱道:“大人若是覺得實在過意不去,現在可以加一些,多少隨意。”


    曾淩道:“做生意要誠信。”


    李叱道:“做生意要賺錢。”


    曾淩想了想,然後笑起來:“也對,做生意的目的就是為了賺錢,而不是為了誠信,誠信是手段。”


    他看向進卒:“把信給我。”


    進卒立刻從懷裏把那封信遞過來,曾淩把信接過來轉交給李叱後說道:“這封信,對於李公子來說,應該也值十萬兩。”


    李叱把信接過來仔仔細細看完,然後他看向曾淩問道:“用這封信來抵十萬兩銀子,是萬萬不行的。”


    曾淩這才反應過來,李叱是以為他想用這個折了那十萬兩,於是他笑起來說道:“這是加的,那十萬兩我會派人送到李公子府上去。”


    李叱鬆了口氣,他是真的鬆了口氣。


    在那一刻,曾淩恍惚中甚至確信一件事,他要說十萬兩不給了,李叱現在就沒準把他幹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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