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唐匹敵來說,冀州的所有迴憶都和四頁書院有關,那麽小的年紀便孤身一人到這北境最大的城市,唯一陪伴他的便是書籍,是課程,除此之外,他與任何人似乎都不願意有什麽交集。


    多以他對冀州的迴憶很單調,單調的有些無趣。


    甲字堂學裏留下的關於唐匹敵的記憶也一樣的單調,第一,第一,第一,還是第一。


    所有人都覺得唐匹敵是一個怪胎,不管你想用什麽辦法去戰勝他,最終都變成了失敗。


    他像是一個不該存在於書院的規則漏洞,你覺得你的努力已經十倍於他,你覺得你的天賦也十倍於他,可是當你和他比試的時候,你總是會一敗塗地。


    眼高於頂的許青麟,在唐匹敵麵前毫無存在感。


    離開書院之後他去了草原,在草原上也一樣如此,那些草原上的漢子可沒有那麽容易服氣,唐匹敵又變成了一個草原上的規則漏洞。


    什麽是規則?


    書院裏的規則大概就是,所有書院的弟子差不多都是名門出身,他們沒進書院之前就已經開始接受大量的教育,不管他們愛學不愛學,這種教育是家族硬生生灌輸進去的。


    沒有這些學識就配不上他們的血統,所以他們的起步就遠比尋常人家出身的孩子要高的多。


    出身好就學識品味更好所以成績更好,這就是書院的規則,但唐匹敵就是規則之外的人。


    草原上的規則是什麽?那些草原上的孩子們四五歲就開始學騎馬,七八歲就能縱馬飛馳,十幾歲弓馬嫻熟,從來沒有騎過馬甚至是從來沒有見過戰馬的中原孩子,怎麽可能和他們相比?


    這就是草原上的規則,很不巧的是,唐匹敵到了草原上後用他的能力告訴那些在馬背上長大的年輕人,你們也不行,他變成了草原規則之外的人。


    他想做什麽,就一定是第一。


    站在冀州城的城門外,唐匹敵抬頭看著那巨大的冀州刻字,想著大概自己又要迴到書院裏去了,那是找到李叱的最直接的辦法。


    守城門的士兵看了一眼唐匹敵,伸手。


    他的意思自然很清楚,路引,憑證,還有銀子。


    唐匹敵的視線從高處收迴來,他看著那士兵,隻是看著,眼神平靜。


    對視了大概幾息時間之後,那士兵的表情就出現了很大的變化。


    一開始與唐匹敵對視,他想這個人是不是個傻子,居然這樣看著我。


    兩息之後,那士兵開始慌,很慌,覺得自己可能要倒黴,唐匹敵身上明明沒有錦衣,但他覺得唐匹敵身上有一種無法描述出來的貴氣。


    “你......”


    那士兵咽了口吐沫:“公子,請把身份憑證和路引給我看一下。”


    唐匹敵迴答:“我去羽親王府。”


    神奇的是,那士兵立刻就把路讓開了。


    唐匹敵把路引取出來,這份路引是假的,是他自己做的,因為他從關外來。


    士兵居然沒有看,已經讓開了路。


    “公子慢走。”


    唐匹敵嗯了一聲,也沒有道謝,牽著他的馬走進冀州城,他不覺得自己給了那士兵多大的壓迫感,但是那士兵覺得自己要是再多說一句話可能就會人頭落地。


    很奇妙。


    牽著馬走在冀州城的大街上,這時候唐匹敵才發現自己對冀州原來如此的陌生,他年少時候到冀州就住在四頁書院,幾乎沒有出過書院的大門。


    看著大街兩側那些建築,看著冀州城裏的人來人往,他找不到一點和自己有關的迴憶。


    就在這時候,他看到了旁邊牆壁上貼著的告示,牽著馬過去看了看,眼神恍惚了一下。


    身邊的百姓們在說這是高院長寫的討逆檄文,可是唐匹敵卻知道,這一定不是高院長寫的。


    他轉身離開,已經在思考高院長被羽親王扣押在王府裏會不會有什麽危險。


    如果有的話,自己應該怎麽做。


    順著大街一直走就能走到書院,他還保留著書院的院服,可是已經不合身,但一直舍不得丟棄。


    走到書院門口,唐匹敵很客氣的向書院看門人打聽了一下李叱,看門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唐匹敵,然後搖頭道:“書院現在正在上課,外人不能隨意進出,你找李公子,可以在門外等候。”


    唐匹敵也沒有多說什麽,牽著馬走到不遠處,就在路邊坐下來,腦海裏想的是,書院還在正常上課,看來高院長不久之後就要迴來了,不用多擔心。


    然後他就看到一輛馬車從遠處過來,那是書院食堂出去買菜的車,唐匹敵還能認出來,坐在大車上的那個婦人叫吳嬸。


    他看著吳嬸,吳嬸也在看他。


    對視了片刻之後,吳嬸就把視線挪開,也不知道為什麽,略顯慌張。


    唐匹敵起身,走過去把馬車截住,車夫看了唐匹敵一眼後皺眉道:“你是誰?為什麽攔路?”


    唐匹敵沒有迴答他的話,而是直視著吳嬸,吳嬸不敢與他對視。


    唐匹敵問:“你要害誰?”


    吳嬸臉色大變,同時臉色大變的還有那個車夫。


    唐匹敵語氣平淡的說道:“吳嬸,你是一個很善良的人,如果你被人脅迫,可以點點頭。”


    吳嬸扭頭不敢看她,臉色白的好像紙一樣,沒有一絲血色。


    “你到底是誰!”


    車夫從馬車上跳下來,用馬鞭指著唐匹敵怒道:“你打算幹什麽!”


    唐匹敵沉思片刻,自言自語似的說道:“露出破綻的是你,你不像個車夫。”


    車夫暴怒,馬鞭朝著唐匹敵抽打下來,下一息,車夫倒在地上,他被唐匹敵一掌且在脖子上倒地不起,隻剩下輕微的呻吟聲。


    唐匹敵看著吳嬸問:“他要害誰?”


    吳嬸不敢說話,卻開始流淚。


    唐匹敵伸手:“我扶你下來,跟你迴家。”


    書院的看門人都傻了,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才對。


    半個時辰之後,吳嬸家裏,四個人倒在地上,唐匹敵坐在院子裏的月台台階上看著他們。


    “沒有人願意先說嗎?”


    他問。


    那四個人倒在那,連站都站不起來。


    唐匹敵看向吳嬸問:“你不知道是誰要害他,他們隻是逼著你在李叱要吃的飯菜裏下毒,是這樣嗎?”


    明明吳嬸隻是告訴他這些人要害李叱,可是卻被唐匹敵把那些人的話都猜的很準,他們沒說自己為誰做事,隻說如果吳嬸不這樣做的話,就殺了她一家。


    “吳嬸,你照做了的話,他們也會殺你一家。”


    唐匹敵起身看向吳嬸說了一句,然後起身走到其中一個男人身前,他蹲下來,用兩根手指頂著那人的心口問道:“是誰?”那人嚇得臉色難看,可是卻咬著牙沒說。


    然後唐匹敵的兩根手指就緩緩的刺進他心口裏,不管他如何哀嚎叫喊,那兩根手指都沒有停,直到這人的哀嚎聲停止,人變成了一具屍體。


    然後唐匹敵走到第二個人身前蹲下來,兩根手指頂著那人的心口問:“你願意說嗎?”


    那人立刻迴答:“許家,許青麟!”


    唐匹敵覺得這名字有些耳熟,片刻後說道:“好像有些印象。”


    吳嬸在旁邊提醒道:“唐公子,你在書院的時候,總是甲字堂學的第一,許青麟就是第二,他家裏勢力很大......”


    唐匹敵印象好像大了一些,隻是一些,因為他為什麽要在乎第二是誰?


    所以當時根本就沒有多注意,許青麟把他視為最大的對手,可是唐匹敵卻根本就沒有在乎過誰是第二。


    “許家勢力有多大?”


    “在冀州城能排進前三。”


    唐匹敵聽完後點了點頭:“似乎有些難辦。”


    然後他又用兩指戳死了那個迴答了他問題的殺手,另外兩個人已經在跑了,可是連站都站不起來,怎麽跑?


    兩息之後,唐匹敵看向吳嬸的丈夫說道:“你把屍體處理一下,用馬車拉出城,他們身上一定有許家的腰牌,你搜一搜,用許家的腰牌出城,城門守軍不會阻攔也不會檢查。”


    他又看向吳嬸說道:“迴書院去,見到李叱把事情告訴他,讓他今天晚上別那麽早睡覺,我晚上去找他,可能會稍稍晚一些,也可能天黑之前就去了。”


    然後唐匹敵背起他的包裹,走出去幾步後迴頭問吳嬸:“有吃的嗎?”


    吳嬸連忙迴答:“有的有的。”


    她跑到廚房取了食物出來,唐匹敵看了看,這籃子裏的包子都比許青麟的印象大一些,因為這是他在書院裏吃了好長時間的包子。


    吳嬸的手藝,當然也是吳嬸從書院食堂帶迴來的。


    唐匹敵直接把籃子接過來,背著行囊拎著籃子就這麽出門去了,一邊走一邊吃。


    又半個時辰之後,唐匹敵在一家鐵匠鋪子門口停下來,他站在那看著,鐵匠對他笑了笑,問了一一句想買什麽?


    唐匹敵看了好一會兒,發現這鐵匠鋪子裏連一件像樣的東西都沒有,於是有些失望。


    “江湖上的朋友?”


    鐵甲忽然壓低聲音問了一句,然後聲音更輕的說道:“是不是要買刀?”


    唐匹敵笑起來,搖頭道:“不買刀,我想讓你幫我打一件別的兵器。”


    鐵匠道:“十八般兵器就沒有我不會打的,隻要你銀子給的足,青龍偃月刀我都能給你打出來,但有一樣,你不能說是我這裏買的。”


    唐匹敵看了看鐵匠的爐火,直接伸手從裏邊拿了一塊木炭出來,蹲在地上畫了一個圖形。


    “我要打造這個。”


    那鐵匠看了好一會兒,然後試探著問道:“筷子?是要一根還是一對?”


    “一根。”


    唐匹敵迴答道:“不是筷子,是鐵釺,三尺三,手柄處最粗,大概就像你手的錘子手柄那麽粗,往前越來越細,最前邊要尖銳如針。”


    鐵匠咽了口吐沫,覺得自己遇到神經病了。


    他問:“什麽時候要?”


    唐匹敵從背包裏取出來一塊拳頭大小的銀錠放在桌子上:“今天,我等著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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