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很快就找來了,看起來也確實很大,這一口箱子若是裝滿了現銀的話,至少能有五千兩,就算是之前那兩口稍小一些的箱子,裝滿了也能裝下兩三千兩。


    這三口箱子加起來就要有將近萬兩之多,也許能超過萬兩,可想而知劉文菊的家業有多大。


    也可想而知,這個劉文菊這些年坑害了多少人。


    而事實上,既然劉文菊能如此輕易的獻出來這麽多銀子,就說明他手裏的現銀之多難以想象,沒有十萬兩他能拿出來一萬兩送人?


    一萬兩白花花的銀子,別說在冀州城裏買一座宅院,就算是買人的命都能買來很多很多了。


    這個世道如此艱險,找一個頂級殺手殺個不太好殺的人,也許就是幾百兩而已。


    李叱都沒有想到這個劉文菊會如此的果斷。


    其實劉文菊這個人很聰明,如果不聰明的話,當初從劉善身手裏借了銀子出來,就不會先拿出來一多半獻給崔漢升。


    他很清楚,大楚現在這樣的世道要想賺到更多錢,就離不開官府手裏的權力。


    崔漢升給了他方便,這方便就變成了現銀。


    餘九齡也在看著那些銀子,和李叱的麵無表情不一樣,餘九齡覺得心跳在加速,他到現在為止,第一次見到這麽多銀子。


    能讓人眼睛發直,這就是錢的魔力。


    李叱是若有所思,看起來對這白花花的萬兩銀子也沒什麽驚訝,所以劉文菊當時想著這人果然有些來頭,八成是真的王府裏身份重要的人。


    不然的話,連府治崔漢升看到這些銀子眼睛都直了,這位公子為什麽一點驚訝都沒有。


    餘九齡則想著,這可比燕山營二當家大方多了啊,果然要騙就得騙這些身份不一般的人。


    說實話,劉文菊之所以如此慷慨,是因為他迫切想搭上羽親王府這條線。


    對於他現在來說,府治崔漢升的船太小了,他把崔漢升哄的再好,不過是在信州城裏可以為所欲為。


    府治太小了,信州太小了。


    他隻要獻出去的銀子足夠多,就一定能換來更大的好處,羽親王能給他的方便,要遠遠的超過崔漢升給的方便。


    那根本就不是一個層次的人,不是一個層次的世界。


    劉文菊的聰明之處就在於,明明是一次危機,可是他卻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出判斷,然後做出取舍。


    他要把這次危機變成契機,隻要能和王府說上話,將來就能和王爺說上話。


    劉文菊在想這些的時候,李叱也在想劉文菊大概是在想這些。


    兩個人想的事情,幾乎一模一樣,唯一的不同是,劉文菊想著這條線應該怎麽更好的搭上,李叱想的是這家夥的錢真多啊,應該還能多敲點。


    一萬兩銀子對於普通百姓來說已經很多很多了,多到能讓他們瘋狂,可是李叱看著那一萬兩銀子,想的是這些銀子按照現在草原人的要價,買不來一百匹好馬。


    楚興盛的時候,草原人賣馬,一匹好馬大概也就四五十兩銀子左右,現在要價一百多兩,馬還未必有原來的好。


    如果要想組建一支隊伍,十萬兩銀子也就買來七八百匹好馬,要想再召集七八百條件好的人形成騎兵,光是這些人所需的裝備就又要大幾萬兩。


    再加上其他亂七八糟的款項,二十萬兩銀子,也就剛剛能讓一支八百人左右的騎兵隊伍形成戰鬥力。


    這還不能算是真正的具甲騎兵,如幽州將軍羅耿麾下的具甲重騎,一名騎兵算上坐騎和其他所有裝備,再加上扈從和駑馬,造價就要一千多兩。


    二十萬兩銀子,也就是裝備二百多名具甲重騎。


    所以哪怕是號稱五千重甲鐵騎的幽州軍,實際上真正的甲騎具裝不過五六百人,剩下的都是沒有具裝的重騎。


    這種重甲騎兵看起來是真的壯闊,真的彪悍,然而若沒有其他兵種配合的話,可能會被輕騎兵活生生玩死。


    甲騎具裝,最大的優勢是對步兵的碾壓。


    同樣二十萬兩銀子,能武裝起來一萬步兵,還要說人人都有正規兵器。


    當然,若是如叛軍那樣的隊伍,手裏拿著個耙子就算士兵的話,二十萬兩沒準能買來四五萬人賣命。


    以大楚之糜爛,真要是說每個人給五兩銀子的軍餉,馬上就發,為了這五兩銀子賣命的人多到數都數不過來。


    此時此刻,在劉文菊眼裏看來神態自若的李叱,其實是在算計著打造一支軍隊到底要花多少錢。


    “大人?”


    劉文菊試探著叫了一聲。


    李叱這才從思緒中抽離出來,他看了劉文菊一眼後問:“何事?”


    劉文菊連忙諂媚的笑道:“大人看看,這可是大人丟失的銀兩?”


    李叱沉默片刻後說道:“既然銀子失而複得,我先謝謝府治大人,也謝謝你。”


    劉文菊剛要說話,李叱繼續說道:“不過,我還有個不情之請。”


    劉文菊連忙說道:“大人隻管吩咐,隻要是草民能夠辦到的,草民自會全力以赴。”


    “也簡單。”


    李叱道:“你辦事如此爽快,我也送你一個機緣。”


    他壓低身子,對劉文菊說道:“我義兄夏侯琢此時正在代州關領兵抗敵,我帶來的銀子就是要給他送去的,你把這些銀子親自護送到代州關交給夏侯將軍,他自會感謝你。”


    劉文菊卻不知道夏侯琢是誰,他茫然的看向崔漢升,崔漢升使了個眼色,劉文菊雖然不明白怎麽迴事,但立刻點了點頭:“包在草民身上。”


    李叱笑著在劉文菊的肩膀上拍了拍:“你很聰明,王爺喜歡聰明人。”


    劉文菊立刻就笑起來,連崔漢升都跟著鬆了口氣。


    李叱起身道:“這件事你務必親自去,若是你想得到更大機緣,不妨看看手頭寬裕不寬裕,寬裕的話,再隨便加上一些銀兩,夏侯將軍應該更高興。”


    崔漢升在劉文菊耳邊壓低聲音說道:“他說的夏侯將軍,是羽親王的兒子。”


    劉文菊的眼睛驟然睜大,連忙說道:“寬裕,寬裕,就算是不寬裕,我省吃儉用也能再擠出來一些。”


    李叱笑道:“不錯,我記住你了。”


    說完之後起身往外走,府治崔漢升等人立刻陪著往外走,這一幕把苑先生和苑佳蓓看的一愣一愣的。


    李叱迴頭看了苑佳蓓一眼道:“先迴去,我一會兒再找你。”苑佳蓓使勁兒點了點頭,拉著她父親連忙出了賭場,此時苑先生心裏都是震撼,人冷靜下來,想了想剛才自己那醜陋模樣,再看看女兒哭的梨花帶雨的樣子,心裏疼的厲害。


    他本不是個壞人,隻是那一會兒鑽了進去,出不來了,被賭場坑騙的家破人亡者,多數是他這樣的人。


    迴官驛的路上,餘九齡歎道:“一萬多兩銀子啊,白花花的,你就這麽送出去了?咱不說別的,這要是都拿來孝敬你師父去一江春水向東流,能把他老人家送走。”


    李叱白了他一眼後說道:“現在代州關那邊,來自燕山營的隊伍撤了,那些百姓們還在,他們在邊關拋頭顱灑熱血,可是連一兩銀子的軍餉都沒有,這樣不對,不應該這樣......我讓劉文菊親自護送銀子給夏侯送過去,夏侯會明白我的意思。”


    “那些義勇......分到手裏一人也就幾兩銀子罷了,勉強也就算個路費,有些人戰死了,這幾兩銀子還不夠他們安家,隻希望這點錢,能夠給戰死的人,每人造一口薄棺。”


    李叱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後說道:“朝廷無度,連守關都要靠百姓們自發前來,我現在能做的暫時也就這麽多。”


    他笑了笑道:“不慌,咱們不是還有二當家資助的呢嗎。”


    餘九齡仔仔細細的看著李叱,他一直都覺得李叱是個貪財的人,而且舍不得花錢,貪財還摳門,可是這一萬多兩銀子說送就送出去了,連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


    他不得不重新審視李叱,對李叱多了幾分敬重。


    他很清楚,麵對那麽多銀子,這世上能有幾人做到李叱這樣?他問自己能不能,答案是不能。


    如果讓餘九齡選擇的話,這一萬多兩銀子當然是在自己手裏才好。


    “對了。”


    餘九齡笑道:“那個賊漂亮的小妞兒是怎麽迴事?”


    李叱歎道:“她和高希寧是好姐妹,她父親是書院的教習......料來是被人坑了,苑先生大半生沒有接觸過這等事,一旦接觸了,想自己脫身太難。”


    餘九齡皺了皺眉:“我覺得這事裏有問題,如果真的是苑先生的朋友坑他,一定會有目的,要麽這個人就是大菊賭場的人,要麽就是別有所圖。”


    李叱聽到這話後心裏一動。


    別有所圖?


    再想到之前得知的消息,劉文菊看上了劉英媛,所以才想設計殺了劉英媛的父親。


    而那坑了苑先生的人若是大菊賭場的人,莫非苑先生的事也和這個劉文菊有關?


    他仔細迴憶了一下,因為剛剛在賭場裏有些失神,所以記得不是很清楚了,但確實有印象,劉文菊有意無意的看苑佳蓓好幾次。


    餘九齡道:“你故意讓劉文菊親自押送銀子給夏侯送過去,一定不隻是想給義勇兄弟們發點銀子那麽簡單吧。”


    李叱笑了笑,不置可否。


    餘九齡道:“你這一笑就準沒好事,每次你這麽笑,我就知道肯定有人要倒黴。”


    李叱哈哈大笑。


    餘九齡道:“完了,你這微微一笑就會有人倒黴,你這哈哈大笑,劉文菊怕是要倒大黴......不過應該挺好玩的吧?”


    李叱還是不迴答,笑著往前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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