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一路往北的師徒二人逐漸變了方向,轉而向西北的前列縣城那邊過去,這一下,遠遠的跟在後邊那十幾個人都有些迷茫起來。


    七絕刀門弟子郭林看向師兄陳鬆讚,追上後問道:“看起來他們不像是要去燕山的,那咱們還動手不動手?”


    陳鬆讚也是一臉的疑惑,那兩人出軍營後筆直往北,怎麽看都是要去燕山,可是快到燕山腳下了忽然一轉彎又往西走,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再往前走的話我們藏不住,多半是要被發現了。”


    七絕刀門另一個弟子王感說道:“之前有樹林遮掩咱們還能不被察覺,再往前走就是一馬平川,就算遠隔幾裏也會被看到。”


    陳鬆讚當然也知道,可是又不能隨便迴去,隻能繼續跟著。


    “先看看情況再說,他們最起碼他們現在沒有發現我們。”


    陳鬆讚道:“一會兒到了平坦空曠所在,我們就超過去,這官道大路隻有一條,他們隻要還在路上就甩不脫我們。”


    前邊,李丟丟騎馬騎的很興奮,他太喜歡這種縱橫馳騁的感覺了,風在耳邊唿嘯而過,讓他覺得這世上沒有什麽是比速度更讓人迷戀的。


    “師父!”


    李丟丟一邊縱馬一邊喊:“快一點!快一點不好嗎!”


    長眉道人催馬在後邊跟著,顛簸的老腰都快斷了。


    “快有什麽好的!”


    長眉道人喊道:“以後你大了就知道,快起來並不好,一點兒都不好。”


    李丟丟覺得這話裏有些別的意思,把戰馬的速度放慢了一些,與長眉道人並騎而行,兩人反正要去的是前列縣而不是燕山營,前後不過二十幾裏路程,無需著急。


    見師父那臉色確實難看,李丟丟與師父說走一會兒,隨即讓戰馬速度徹底慢下來,在官道上走著往前。


    他們這一走,後邊的人就沒辦法了,如果前邊那倆散步似的往前走,他們也立刻停下來散步似的往前走,豈不是暴露的再明顯不過?


    所以後邊那十幾個人隻好硬著頭皮衝了過去,與李丟丟他們擦肩而過。


    十幾匹戰馬唿嘯過去,那激蕩起來的煙塵得有多濃,李丟丟和長眉道人在後邊被嗆的受不了。


    “這麽騎馬真不道德!”


    長眉道人一邊揮手一邊說道。


    李丟丟笑道:“多半是跟著咱們的,咱們慢了下來,他們又不敢跟著慢下來。”


    長眉道人道:“這些人如果是想直接動手,這裏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也是動手的好地方,他們卻不動手,看來讓他們跟著咱們的人,下的命令並不是直接殺了咱們。”


    李丟丟嗯了一聲,他左手抓著韁繩,右手一直都握著掛在右側的連弩,剛剛隻要那些人有任何不對勁的舉動,他的連弩就會抽出來。


    長眉道人看了看前邊那些人已經越來越遠,他看向李丟丟問道:“你猜著是誰派來的人?”


    “多半是羽親王吧。”


    “說王不帶吧,文明你我他。”


    “上次你不說的是雞嗎?”


    “適用。”


    長眉道:“我也覺得是羽親王。”


    這倆從來都不是什麽文明人,那種典型的文明人和他倆一點關係都沒有,倆人到長安城之前,比現在還要路子粗野的多,哪怕李丟丟在四頁書院已經求學大半年的時間,可骨子裏依然還滿滿的都是江湖氣。沒辦法,長於江湖,這種江湖氣哪有那麽容易去掉。


    長眉說道:“看來你救了虞朝宗的事羽親王已經知道了,但羽親王還不知道你為什麽要救虞朝宗。”


    “嗯。”


    李丟丟道:“所以才沒有下直接殺了我們的命令,而是跟著觀望,他大概是覺得我們要去給虞朝宗送信。”


    長眉忽然間反應過來,他看向李丟丟問道:“所以......羽親王和夏侯琢說了關於綠眉軍的事,是因為他很清楚,他和夏侯琢說了,夏侯琢必然會和你說,借此來試探你的反應?”


    李丟丟道:“也許吧......”


    兩個人之前已經一口氣跑了大半的路程,此時還剩下十來裏左右,就算一點兒都不著急,溜溜達達的走,再用不了多久就能進前列縣城,所以李丟丟直接決定不跑了,就溜達過去。


    這慢下來之後才發現沿途風景盡是可取之處,雖然是隆冬時節,可是這北方的山景本就不是以秀取勝,而是粗糲,冬天的荒和山梁的粗,所形成的畫麵就是一種壯闊。


    南方多山,尤其是蜀州那邊,十萬大山連綿不盡,山景和北方的燕山便不相同。


    用李丟丟的話說......聽聞那邊的大山四季常青,想想看就少了些樂趣,因為那邊的山,都沒有體會過禿是什麽感覺。


    長眉道人就下意識的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頭頂,覺得李丟丟是在罵人。


    他雖然不禿,可是發量堪憂。


    “丟兒,你可知道,如果這次你再和綠眉軍的人牽扯上,以後可能就會糾纏不清,我說過,虞朝宗是一個講義氣的人,而且講義氣太重,你對他有救命之恩,他早晚都會找到你報恩,再加上這次......”


    長眉道人看向李丟丟,恨其不爭的說道:“師父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從江湖氣裏拉出來......”


    說到這覺得用詞不太好。


    “你卻自己又一頭紮迴到江湖中。”


    長眉瞪了李丟丟一眼:“這路自己走迴去了。”


    “師父。”


    李丟丟說道:“你撿到我的時候,明知道去處理那些因為染了瘟疫而死的人極有可能也會被傳染,也會因此而死,可你當時還是做了。”


    “那是遠的,咱先不提,就說在永清縣的時候,你肚子都餓癟了,可還是要埋葬一些屍體,那些屍體有的已經開始腐爛,搞不好就會染上惡疾,你卻還是做了。”


    他看向長眉說道:“師父啊,我從小到大一路看著你,你其實是怕死的厲害,能躲就躲,可是該做的事什麽都沒有落下,都做了。”


    長眉道人歎了口氣。


    然後覺得不對勁,他怒問:“什麽叫你從小到大一路看著我?”


    李丟丟道:“就大概那個意思,你別深究。”


    長眉道人:“我這一身江湖迂腐,你少學。”


    李丟丟哦了一聲,敷衍的完全一點尊重都沒有。


    長眉道人見他那個樣子,心裏難免有幾分自責,因為他從來都不是一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人,所以他才想把李丟丟教導成那樣的人。


    人啊,自私一些,應該會活的更好些吧。


    可是,又有那麽一丟丟得意是怎麽迴事。


    “有沒有一種,挫敗感?”


    李丟丟嬉皮笑臉的問道:“你想教我的,想讓我改變的,我一樣都沒做到.....反正這不是我挑事啊,這要是我徒弟,我早就忍不住了,上去就劈劈啪啪一頓誇,絕不來吝嗇詞兒的,想起什麽就誇什麽。”


    長眉道人哈哈大笑,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李丟丟歎道:“那你倒是誇啊。”


    長眉道人憋了半天,憋出來三個字。


    “真隨我。”


    李丟丟:“嘁......”


    兩個人也不著急,溜溜達達的到了前列縣的時候才發現,城門扣的盤查比起以往來要嚴密的多,如今縣城裏做主的人是羽親王府的人,李丟丟他們來這,就和去燕山差不多,大概都可算是危機重重。


    進城門的時候,李丟丟和長眉道人亮出來羽親王府的腰牌,城門口的人立刻就緩和了臉色,一點兒都沒為難,直接把人放了進去。


    可是李丟丟他們這樣走江湖就靠察言觀色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來那些守衛眼睛裏的意思。


    那是一種原來真的來了的想法,還有原來這就是這兩個人......


    “我有一種自投羅網的感覺。”


    長眉看向李丟丟道:“如果我和你就這樣交代在這,咱倆可能連連一口棺材都沒有,被人用草席一裹,然後往城外亂墳崗一丟......”


    話剛說完,後邊有幾個人追過來,為首的那個看起來三十幾歲年紀,身上穿著官服捕頭的衣服。


    他走到李丟丟和長眉道人麵前,抱了抱拳說道:“是長眉道長和李叱李公子吧?”


    李丟丟點了點頭:“是我們,請問你是?”


    “我也是王府裏的人,叫劉雀,現在奉王爺命令暫代前列縣捕頭,剛剛我在城門口那邊巡查,手下人說兩位進城來了,我特意來問問,是要辦什麽事嗎?有沒有我需要幫忙的。”


    在他身後的巷子裏,陳鬆讚等人都在那藏著,讓劉雀來試探,比他們直接出麵要有用。


    “這個......”


    長眉道人這個了一聲,看向李丟丟,心說要不這個謊你來撒?畢竟你是主謀。


    李丟丟道:“這個......有些難以啟齒。”


    劉雀笑道:“都是王府的人,是自家兄弟,有什麽話都好說,能幫上忙的我一定盡力。”


    李丟丟從馬上跳下來,走到劉雀身前,用極低極低的聲音說了幾句什麽,劉雀的臉色一開始從驚訝然後就變得精彩起來,還不時看一眼長眉道人,那眼神裏冒出來的光讓長眉道人覺得有些瘮得慌。


    李丟丟說完之後,劉雀哈哈大笑,還一連說他來安排,長眉道人就更加迷茫起來,但總覺得李丟丟說不了什麽好話。


    不多時,劉雀讓人給他們帶路,說自己還有事忙,然後先走了,兩個捕快在前邊帶路,一邊走還一邊竊竊私語,這樣子讓長眉越發覺得不對勁。


    可是當著那倆捕快他也不好意思問李丟丟和劉雀說什麽了,不然豈不是要露餡,隻好強忍著好奇跟著那倆捕快走。


    走了大概一刻左右,倆捕快在一座樓子門前停下來,其中一個對李叱說道:“李公子,這就是前列縣裏最好的地方了,實測不錯。”


    李丟丟抱拳道:“多謝!”


    然後取了兩塊碎銀子遞過去,那倆人說什麽不收,笑嗬嗬的走了。


    長眉道人抬起頭看了看那樓門口的匾額,然後覺得後背一涼。


    春江樓。


    李丟丟說過,凡是名字裏帶水的地方,仿佛都不是很......純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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