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坐在慈寧宮內的單婧妍看到手上那份名單之時,嘴角微微一勾:這些女孩兒如今瞧著都是家世不顯,可她們的父兄多是身強力壯頗有前途之人,說不準這其中的一些女孩兒將來能夠青雲直上呢。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走著瞧吧!


    單婧妍掃了幾眼就將名單上的人名都記了下來,然後便將那張紙放到茶杯裏燒掉了。


    旁邊的春曉見狀連忙上前將灰燼倒在一旁的花盆裏,又拿茶水衝洗了一下茶杯,又將茶杯放迴到原來的位置。如今除了茶杯裏殘留的一些茶漬再也看不出旁的來。她的一應動作十分幹淨利落又麻利,顯然不是第一迴幹。


    倒是單婧妍瞧了一眼那被澆了茶水的山茶花,淡笑道:“你也別隻澆在這一盆花裏呀,這樣品相好的茶花就是暮雲那裏也沒有幾棵,她寶貝的跟什麽似的。若是知道被你日日拿茶水這樣折騰還不知道怎麽心疼呢!”


    聞言,春曉訕笑了一下:“奴婢也是澆順手了,咱們這殿裏就屬這棵花最為高大,奴婢這不是想著倒在裏麵不顯眼嘛!橫豎這花也開的差不多了,不如明日奴婢就讓人換了它吧?”


    單婧妍微微頷首:“也好,你讓人抬下去吧,讓花房的匠人們好生照看,免得留在這裏再遭遇什麽不測,等明年再給我搬迴來。”


    這時單婧妍的另一個心腹宮女秋霞走了進來,在單婧妍耳邊低聲道:“前邊來了消息,首輔樓大人已經上了致仕折子。”


    單婧妍聞言有些驚訝:“如果本宮記得沒錯的話,樓首輔今年不過才六十左右吧,身體一向還算康健啊,怎的就突然要致仕了?”


    她雖然也很眼紅首輔之位,但是絕不會在這個時候貿然行事。關鍵是這會兒把樓首輔拉下來,她手裏也沒有合適的首輔人選啊。吏部尚書是她的親舅舅,政治立場自然是毋庸置疑的。但是曆來內閣都有不成文的規定,吏部尚書不入內閣。其他的幾部雖然也有她的人手,但是如今都還遠遠未到尚書的高度。


    單婧妍在心裏仔細琢磨了一會,不由的蹙起眉頭:樓首輔一去,那麽內閣裏最有資曆的竟然是禮部向書,也是宮裏向惠妃的親祖父。這事情有些不大妙啊!


    她低頭看著自己身上這身明黃色的鳳袍:這身份固然是尊貴無比、風光無限,可是又何嚐不是枷鎖重重、危機四伏?


    單婧妍思量片刻,抬頭看著那盆山茶花一眼後,說道:“這盆花有些不大精神,明日讓溫夫人過來瞧瞧。我也有些日子沒見她家小南瓜和淑華了,讓她帶著小南瓜和淑華一起進來讓我看看吧。”


    暮雲接到宮裏的旨意後,心裏隱隱有些奇怪,單婧妍自當上皇後之後,就很少隨意召見娘家人或者是親近的閨蜜了。這迴突然宣召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情。


    她心裏雖然沒底,但還是好生把淑華喊過來囑咐了一番。次日一早,暮雲帶著倆個小姑娘穿戴妥當就坐上馬車直奔宮裏。


    好在如今溫家的新宅子離著紫禁城比較近,不到半個時辰馬車就到了康定門外。


    單婧妍早就派了身邊的內侍在這等著了,見她們來了,那人忙迎上來笑道:“可算是把溫夫人和倆位姑娘給盼來了,娘娘正在宮裏等著二位呢。”


    暮雲笑著說:“勞公公久等了,皇後娘娘近日可好?”她一邊說一邊不動聲色的塞了一個荷包過去。


    那內侍收了荷包,臉上笑的更加真誠了:“迴溫夫人的話,娘娘一切都好,就是在宮裏有些寂寞。”


    幾人一邊說一邊前行,倒也沒覺得路途遙遠。沒一會到了慈寧宮裏,早有成國公府出來的丫鬟柳綠在殿外候著。見她們來了,快走幾步迎到跟前笑道:“許久不見夫人了,夫人真是風采更勝從前呢。”


    然後又看了一眼她身旁的淑華和小南瓜:“這倆位就是淑華姑娘和暖姑娘吧,奴婢記得剛見暖姑娘的時候她還是個小嬰兒呢,這迴竟然已經成了亭亭玉立的小姑娘了。”


    聞言暮雲也迴道:“你還說她呢,你不也是?跟著娘娘出門時比她這會兒也大不了幾歲,如今也是堂堂的三品女官了。如今誰見了你,不稱你一聲柳綠姑姑?”


    柳綠抿嘴一笑:“溫夫人就知道打趣奴婢,都是三品,我這個三品和您那三品誥命可是沒得比。”


    然後又和暮雲說道:“娘娘這會兒正在接待邱老夫人,她吩咐過了,你們到了直接進去就是。”


    於是暮雲帶著倆孩子便在柳綠的引領下進了大殿,給單婧妍行過禮之後。看到大殿下方坐著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夫人,身邊站著一位四十歲上下的中年婦人,與邱惠妃有幾分相像,想來應當是邱惠妃的母親了。


    暮雲攜著倆孩子又衝方老夫人行了一禮:“見過邱老夫人、邱恭人。”


    邱家婆媳隻微微頷首,暮雲見狀,也不在乎,自顧自的站直了身子,淑華雖然到底還年紀不大,但還是看出了邱家婆媳倆慢待自家表嬸娘和小南瓜妹妹,這還是當著皇後娘娘的麵呢,她當下臉色就有些不好看。可是她也顧及著當下的場合,也不好發作。


    坐在上首的單婧妍自然是將這一切都看在了眼裏,她心中冷笑一聲:也不知道邱老頭是怎麽當上禮部尚書的?縱的家裏的女眷如此沒有禮數,怪不得當初邱氏那樣的張狂呢!


    她垂下眼眸,輕聲吩咐:“你們快拿椅子來給溫夫人和倆位小姐坐下。”然後又招了招小南瓜,笑道:“來,暖暖到跟前來,讓我瞧瞧。”


    雖然有些日子沒見了,眼前之人也已經貴為一國之母。但是小南瓜還小並沒有想那麽多,她很喜歡這個姨姨的,見她朝自己招手,就樂顛顛的跑到單婧妍跟前。


    單婧妍拉著她的小手細細端詳了一會,笑著對暮雲道:“你家暖暖可真長成小姑娘了,我就喜歡她這乖巧懂事的勁兒。”說著又吩咐宮人道:“你們去把前兒外頭進來的那兩套赤金鑲八寶的首飾拿來。”


    不過片刻,宮女就捧了兩個錦盒出來,在單婧妍的示意下,宮女把錦盒打開,隻見裏麵寶光閃耀一片流光溢彩。


    單婧妍翻檢了一下,拿出一支累絲嵌寶項圈親自戴到小南瓜的脖頸上,端詳片刻之後笑道:“嗯,這樣鮮亮的首飾還是適合這些小姑娘,另外一套就給淑華了。”


    暮雲知道今日要進宮,特意給小南瓜和淑華倆打扮了一番,小孩子嘛,穿得鮮亮才好看。暮雲雖然給她們穿得鮮亮,但並沒有那種暴發戶的高調,小南瓜還小也不需要戴太多首飾,淑華隻戴了幾樣簡單大氣的發飾而已。兩人如今都戴了單婧妍給的項圈,倒是顯得更加貴氣了幾分。


    隻是今日單婧妍讓暮雲帶著孩子進宮卻是有些自己的小心思,當下笑道:“這兩套首飾就送個你們倆個小姑娘了,拿迴去戴著玩吧。”


    接著她又問暮雲:“瑾哥兒應當是去上學了,怎麽沒帶著涼哥兒過來?”


    暮雲忙迴道:“那孩子比較黏哥哥,見哥哥去上學,整天嚷著在家無聊,前兩天也跟著他哥哥去學裏了。再者,男孩子調皮,我怕帶他來,他不知禮數衝撞了貴人就不得了。”


    單婧妍微微一笑:“這有什麽?誰家的男孩子小時候不是調皮搗蛋的。就是我的老大,也是最近年紀大了些才聽話了一點。”


    暮雲笑著迴道:“娘娘這話就是過謙了,誰不知道大皇子自小就穩重懂事,就連先皇也是常常誇讚的。那裏有??娘娘說的調皮搗蛋?”


    總之,她們倆你來我往的說得好不熱鬧,直把邱家婆媳晾在一邊不予搭理。


    邱老太心裏暗恨,恨不得立刻長了翅膀飛到自家孫女宮裏,總比在單婧妍這裏坐冷板凳強的多。隻是這會兒到底是在皇後宮裏呢,皇後不開口讓她們走,她們做臣妻的還能自己要求先走?


    要是真那麽做了倒是襯了單婧妍的心願了,有這樣不知禮數的家眷,邱老頭的禮部尚書也就做到頭了。偏偏邱老太看著一直不怎麽著調,但是被邱尚書調教了這麽些年,基本的規矩還是不敢冒犯的。心裏再怎麽著急,麵上也隻得強打起精神,笑著聽單婧妍和暮雲倆人在那裏拉家常。


    邱老夫人還好一些,到底有個凳子坐著,隻是邱恭人就沒那麽幸運了,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的,腿都要僵了。她暗中瞄了幾眼淑華和小南瓜坐的凳子,眼裏都要冒出火來:倆個個白身的黃毛丫頭在這裏也有個座位,自己好歹是四品誥命,惠妃娘娘的母親,竟然隻配和宮女似的站著,邱夫人頓時不由的心生埋怨。


    其實剛開始單婧妍真的沒有針對她們的意思,不過是一對拎不清的混人罷了,和她們計較有什麽好處?隻是這倆人也太不知好歹了,暮雲兩人到底是自己的閨蜜,也是成國公出去的人,而且暮雲身上還有三品誥命在身呢,老的那個也就罷了,不管年齡輩分還是誥命都在那擺著。站著的那個當真就是不知所謂,竟然連半禮也不還。


    你今日敢慢待我的客人,她日是不是就敢怠慢我這個皇後。單婧妍可不是那種忍氣吞聲的性子,雖不好明著嗬斥,但是在自己的地頭上隨便讓這婆媳倆吃點暗虧還不容易?


    足足耗了她們小半個時辰後,單婧妍這才眼光一掃,貌似才迴過神來:“怎麽邱家兩位夫人還在這裏,不是說要去給惠妃請安嗎?”


    看到婆媳倆人臉色鐵青的模樣,單婧妍心裏更是不屑:婆媳倆也都是一把年紀的人了,竟然連這麽一點養氣功夫也沒有!真是白活了這把年紀了。


    單婧妍坐在上首淡笑著吩咐道:“這些奴才們也真是的,都不知道提醒本宮一聲,讓你們在這白白等了那麽久。想來惠妃這會兒一定是等的不耐煩了,來人,好生將邱老夫人和邱恭人送出去。”


    邱家婆媳強顏歡笑著行了禮退下去,等出了慈寧宮之後臉色一下子耷拉了下來。邱恭人還迴頭看了一眼慈寧宮的大門,想到自家正在籌謀的事情,心裏暗忖:單家這一群賤人統統沒一個好東西,瞧著吧,等自家閨女坐上後位之後,老娘絕對會給單家那群人好果子吃!


    要是她的心思被暮雲知道了,暮雲隻會感歎一句:有夢想誰都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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