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新年賀(下)


    隻在片刻之後,一個穿著從八品官服的男子出現在花園裏。


    這時,所有的侍女都被攆了出去,花園裏靜悄悄沒有一個人,但是李馨卻是知道,花園還是有著人,她已經接近三階的修為,很明顯的感覺到了這點。


    “……微臣張奉拜見壽寧郡主!”


    “……起來罷!”李馨平淡的說著,眸子卻露出了深刻的感情。


    蕭冰在遠處看了一眼,這些實際上沒有好看的,在這種場合也不可能有什麽私情壞了體麵的說法和可能。


    繼續前行,就看見了一個頭戴高冠八品內值楊值,見了蕭冰,就笑了起來:“小臣見過雲夢縣主。”


    楊值現在是王宮簡製官之一,專門負責內庫之事。


    到了現在,方信才明白,太監製度實際上是必不可少的製度。


    女官當然也可以充任,可是問題是,一些參與宮內的事情,是不允許放出宮外泄露到民間的,除非女官永遠不放到外麵,並且不許結婚,不然的話,有父家夫家的女官,內外勾結幾乎成了必然。


    所以用女官製必亡國有點誇張,但是禍比太監嚴重十倍卻是當然。


    畢竟太監無子,永不外放,許多事情才可以運轉下去。


    雖說如此,但是內宮宦官的人選和充實,非常麻煩,皇室宦官,有著嚴格挑選、審驗、調教過程,因此隻得慢慢來了。


    宮中的諸事雜役,不得不由一些新進的少女來充當,又任一些年紀大些的外臣臨時擔任著宮內職務,總算也開始運轉了。


    時代不同,人權自然不同,蕭冰有些感慨,向前走去,沿途一些人,見了紛紛做禮。


    多半是十五六歲的侍女,個個裙衣繽紛,輕舞輕揚的,見了蕭冰都個個作禮,嬌聲呢語的,甚至是可愛。


    入得一處小殿門口,除了二個侍衛外,四周無人。


    不過,才進得養殿門,就見一個年輕官員剛辭出來,這個官員連忙行禮見過。


    蕭冰入得內,就見方信坐在了一處臥寢之上,下麵跪著一個六品官,正在聆聽方信的旨意發下:“孤剛才說了,宗人府的事,還是五服之內的,按製論法,給予俸米就是了。”


    此人連連叩頭,說著:“是,小臣受命!”


    等到諸人都退去了,方信才笑的說:“看了嘛,算不算良配?”


    “良配不良配,實是看心意的,她隻要心許,過的開心就是了。”蕭冰也就笑的說著:“據說家裏也沒有多少親戚,她去了也是寬鬆,當然,最主要是她是公主。”


    說到這裏,她頓了一頓,問著:“不過,你的宗人法是怎麽樣定的?”


    “公主附馬如果幹政,出了事,我以後怎麽處理?不過如果學前朝,凡是附馬都不許任官這也太苛求了,因此我的意思就是三品以下。”


    “附馬之職不超過三品?”蕭冰問著。


    “恩,差不多就是如此了,這以後就會在祖宗家法中。”三品是一條界限,三品以上,就是朝廷的核心了,三品以下,在地方上不能管一省之政,在中央不能管一部,自然就不能真正掌握朝廷命脈大權了。


    “恩,公主授爵呢?”


    “嫡皇子按例封王,除了一個世襲鐵帽子王外,其它都減等世襲,王、郡王、公侯伯子男,總共七代,差不多可以享一百五十年以上,也算對得起子孫了。公主類比公爵,下一代也是減等世襲,侯伯子男,算是四代!”方信說著:“非嫡長子,減二等封爵,長者三代,短者二代,俸祿由宗人府計,由戶部撥出,無爵就為平民,非鐵帽子的子爵以下,就可自由科舉,為商不受爵官相束之規!”


    “恩,附馬子孫四代世襲爵位,享受朝廷俸祿,也算對得起了,我還是這話,天家嘛,富貴榮華,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又無需他們作什麽,安心守之就是有福,所以,選夫君,隻要自己看中就可。”在主世界的蕭家,本來就是這樣,蕭冰對壽寧郡主李馨的選擇,還是表示讚許。


    蕭冰的意見,自然要重視,方信也就點了點頭,說著:“那就如此決定罷,一旦有從六品,我就賜婚算了。”


    想了想,方信又說著:“最近細想了想,我有意將官僚和貴族分開了。”


    “哦,有什麽新主意?”


    “天下貴族有著封地,有著尊貴的爵位,名分和基礎都了,再給權柄是不行了。”方信略沉吟的說著:“所以世襲爵位家族,以有爵者為點而論,其三代之內不許為仕。”


    蕭冰本身就是貴族世家,隻是一想,就知道了其中用意。


    其實日後封爵,大部分功臣貴族都是世襲鐵帽子,還有著世襲不動的封地,又有著社會認可的地位,這就的確是名分和基礎都有了。


    如果再子孫作官,聯合起來,不消多少時間,就可編織成一套嚴密的網絡了。


    皇族每代鐵帽子王一個,其它都減等封爵,但是子爵以下就可作官,為皇帝羽翼又不至於離皇帝太近而生出異心——子爵以下,都是幾代外了,無法利用宗室權利來企望大位。


    “冰冰,宗室個個都鐵帽子,封不起,但是又不能沒有鐵帽子,至於功臣貴族階級的穩定性,還是必須的,這是日後與科舉產生的官僚對抗的一分力量,就不至於產生皇權盡在科舉之士手中的情況了,弄的斷無退路!”


    到了現在方信這個見識,想起宋明時官僚,特別時明朝中後期,皇權就幾被官僚或者本質的來說,被學說禮法派控製的事情,就知道科舉考試發展到一個顛峰,那些科舉地主階級同樣成為了嚴重束縛社會發展的僵化力量,與當年的門閥一個性質。


    這點蕭冰也很明白,主世界對此有精辟的理論研究,所以貴族和官員的平衡,這是定下的國策,她沉吟的說著:“科舉之士為官不為爵,不世襲,貴族雖然可以世襲,不過開國時就算封個三百家,如果不作官的話,也難以對抗呀!”


    “所以,科舉之士為官不為爵不為商,而貴族世襲不替不可為官卻可為商。”方信這句話一說出來,蕭冰頓時眼睛一亮。


    世襲貴族,經商的話,就有著相當龐大的經濟實力,而且官府也難以動之,自然就保護了商業經濟的發展。


    但是同時,貴族畢竟不直接掌握國家機器,因此在許多方麵也不得不受製於政府官員,或者說受製於朝廷。


    兩者基礎不一樣,利益相衝突,就形成了對峙和平衡了,而這種對峙和平衡,正是打破位麵發展束縛,螺旋上升的內部要點之一。


    蕭冰想了想,就說著:“比上次考慮的還要好些,就不知道情況怎麽樣了。”


    “所以封爵授土世襲,實是資本發展的要點啊,我以前考慮的並沒有錯,資本形態在早期,特別是在這種大統一的國度中沒有獲得官方支持的話,根本就無法發展下去——但是如果交給士大夫的話,既當官又撈錢,雖然也可以發展出資本,卻隻怕國壽難延。”


    “夫為政者必清正,而受爵者必富貴,如此才能兩方麵都正本清源。”方信想了想,覺得雖然還有不完善處,但是發展資本的道路的確在這裏建立了:“至於具體的貴族議會,這些製度,在上麵根基實力的基礎上,有沒有都無關要緊了。”


    實力才是最後的籌碼,這點大家都很清楚,蕭冰見得方信皺眉思考,就撲哧一笑,說著:“看你樣子,真是一心為公啊!”


    “啊,本來就這樣嘛!”方信迴過神來,想起一事,就笑的說著。


    “以前我曾讀過一篇文章,講的是為官之道,講的很不錯,但是上麵有個迴貼,以淡淡不屑的口氣說著——這僅僅是中下級官員的本事。”


    “我一直覺得奇怪,這貼子親近現實理辯分明,與權謀與本質也說的清楚,怎麽就是一個中下級官員的本事呢,現在一想,不過是一張紙而已——一心為公就是他神秘不肯說的秘訣!”


    說到這裏,方信啞然失笑,說著:“一心為公說來讓人肅靜,但是在我看來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家中倉廩不實,就能知禮儀者有多少?清官也有,有無千分之一?而且那時權也小,想作什麽事情,都幹不了,官小受鉗製啊,誰敢為民當家作主了,既然這樣,當然是盡量先滿足財欲才是——這實際上是沒有給中下級官員認真幹事的空間,又給了他們攬財的權力,才造成這種情況。”


    “靠殺靠禁,是殺不了禁不了。”


    “到了中層還不行,要到了高層核心,在那個位置上,為子孫弄個幾億幾十億不過等閑,在財富上也差不多撈足了,於權力和地位上,也爭無可爭,倉廩實而知禮儀,這時身為人主,而要謀的不局限於一家一姓,而是體製長久太平,既得功業又遺盛產讓子孫安享太平——所謂一心為公,無非如此罷了。”


    “孤為王上,日後為人皇,天下任由任取,如果從小的來說,天下就是咱家的天下,怎麽可以不認真經營,這就是一心為公了。”


    “如果再說大些,朕要開萬世之道,這家天下都不可惜,更要戰戰兢兢勵精圖治以得萬世之功德了,這更是一心為公了。”


    “當然人是很複雜的,出現昏庸君主都非常正常,但是除了個別實在不堪的人主,誰不想治理天下得享太平功業照耀呢,隻是許多時候,才能不足,是以心有餘而力不足,又逢到朝廷本身氣數已經壞,就如人之老朽一樣無人迴天罷了。”


    說到這裏,方信突然之間想起了隋煬帝和崇禎:“人皇之道,實際上就是持著本心要安守自己的小園子,我在這個世界上的後代子孫,隻要一心為了百姓安康,為了體製延續,就算有了差錯,我也不加罪,體製的腐朽和敗壞非區區人主所能扭轉,這就是氣數了!”


    隋煬帝開運河連接南北交通使分裂了數百年的南北再次合一,三征奉天又何不是為了邊疆安康呢?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道不同不相為謀,這一心為公也就是這點真意罷了,脫離這點都是空話了。”方信見蕭冰有些吃驚,這才覺得多說了些話,停了口來。


    蕭冰凝視著他認真的神色,不由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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