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五階之修在於人皇


    隻是找對了人,方信就毫不在意,心中一念之間,一點肉眼看不見的靈光就憑空落下,落到了那個少女的頂上,這就是坐標。


    這事辦成,方信立刻就放鬆了起來,再無半點遲疑。


    中午宴後,張卓再請方信入內,喝茶相說,這張卓也曾是進士出身,數十年孜孜不倦,學識著實淵博,而方信更是倒背如流,聖賢的微妙大義,侃侃而言,剖決如流:“張大人,學生以為,仁者禮之本,禮者仁之用,是聖賢本意。”


    “恩,說的不錯,然還嫌有些粗拙,如論義理,入手必是孝悌二字,孝悌也者,其為人之與歟,此是禮之根本!”張卓卻摸著胡須含笑說著:“其為人也孝悌,而好犯上者,鮮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亂者,未之有也。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孝悌也者,其為人之本與。”


    “先賢所言,的確有理。”方信聽了,淡然一笑,並不加以辯論。


    這就是禮的具體化了,禮就是秩序,在交通和通訊不發達的龐大帝國中,根本沒有任何辦法來統治到基層。


    王令不下縣,這是必然的,在生產力沒有突破前,任何組織製度都無濟於事。


    前世在地球上,某黨曾以農村包圍城市為上,這就算說不上貪天之功,也是因為基本交通和通訊突破的原因,如無這點,或者就是趙括之法,或者就是秦法的進化版。


    如果說統治到鄉級,古代曆史上,隻有秦法,而曆代秦法為什麽被世人鄙視,這不單是殘暴的原因,而是根本無法推而廣之。


    秦國初期,麵積不過三十萬平方公裏左右,才可以秦法統治,而等秦國統一天下,總麵積也不過三百五十萬平方公裏,但是已經無法維持這種製度了。


    要維持如此龐大的帝國,如果不行分封製,那單靠自上而下的法令,是不可能維持,唯有著最小單元(家庭)都自動維持的規則,才能如願。


    所謂的孝,指對父母要孝順、服從。


    所謂的悌,指對兄長要敬重、順從。


    這二點,就維持了整個龐大帝國的基本秩序,因此孔子非常重視孝悌,把孝悌作為實行“仁”的根本,提出“三年無改於父道”。孟子也把孝悌視為基本的道德規範。秦漢時的《孝經》則進一步提出:“孝為百行之首。”


    自古人道之法,已知者,莫過於儒,公平的說,一神教的教義也起了同樣的作用,但是區別在於——內外之辯。


    所謂的內外,就是一神教的教義維持,不在於家庭和個人內部(日後唯信稱義才獲得了此功能),而在於牧師和神父外部因素,這毫無疑問,就產生了一個龐大的信仰控製組織,誕生了在萬國之上的教廷。


    就算不基於任何立場,單看消耗,就知道這教廷和教會,在達成社會穩定職能同時,也占有了社會三成財富,這種成本非常高。


    而儒者,其關鍵,在方信看來,就是自發性自動性的維持力量——每個家庭要維持基本的秩序,每個掌握家庭和經濟的父親和祖父,每個家庭的繼承人,都非常喜歡和維護“孝悌”——維護孝悌就等於維護自己利益,維護自己利益就等於維護家庭穩定,維護家庭穩定就等於維護帝國的秩序。


    這是農業時代社會,特別是龐大無法直控的帝國,曆史證明最佳最省力最經濟的方法,“天不生仲尼,萬古如長夜”,這句話稍嫌誇大,不過如果隻是“千古”,當複如此!


    所以,曆代重視孝悌者,無不是深明其理者。


    而到了後世,這種維持秩序,漸漸僵化,才產生了森嚴禮教殺人,而到了生產力突破時,必強調部分人員從家庭、宗族、土地上解放出來,以投入到新生的工商業中,而這種僵化,就成為了障礙。


    仁重或會傷禮,而禮重必傷仁——聖人之法,隨世而移,這實是不二法門。


    可惜的是,地球上,當年三千年之大變時,無數人就不明白這點,徹底拋棄自己秩序,引進外來秩序,以至於三十年中,再無根基可從,華夏之子,竟有千千萬萬,拜於夷神而從十戒,或稱大愛,從這點上說,已是罪過。


    聖人之法,隨世而移,無執心無不執心,是以聖人無己。


    方信自然不會在這個時代,這個世界,來說孝悌甚至忠恕的不是,如在此時而說,這不是功德,這是大罪。


    洞察這點原理,隨口之話,自然深得張卓讚許,不時讚之,心中越發看重。


    不知不覺,已是下午,方信見得他雖然興致勃勃,到底已經年老,當下就停口不說,並且告退出去。


    既找到了夏語冰,又進一步理解人道,方信心情很好,麵帶笑容,自覺身上一尺白光,又清清了半分,而頂上那顆世界珠,又凝實了半分。


    世人說道心,不過庸碌。


    何為道心,是萬世之道為心,如此才能永恆,並且隨世而移,從這點上說,所謂道心為七情六欲所迷,不為究竟,不為其真——能亂者,非道心也!


    “已經把信息傳遞了過去,喚醒三世之法,我也略有心得,不過以前沒有作過,那就讓帝國方麵自己來帶她迴去,想必他們也有自己一套的方法。”騎著驢,走在街道上,方信思考著:“至於考不考秀才,這已經無所謂了,考取了,在這個世界上,更容易活動走走,接觸更高的人而已,考不取,這片蒼茫天地,還真能拘束於我不成?”


    大夏之時,午後的陽光熾熱,街道人人避之,在屋簷下走,個個汗流浹背,而方信獨在太陽下行之,點點日光,在他眼中,卻似光子之海,落在身上,徐徐為之吸取,身上半點汗珠也沒有。


    騎驢而行,對著那些新來的監督人員,他哪有不知道的道理,卻是望也不望。


    汝等,吾知之,又何足論之!


    就是這騎驢而行,方信思潮如湧,對人道進一步深入思考。


    前世地球上的轉變姑且不論。


    這個世界的主世界,實是走了藩國和殖民地的路子。


    文明自唐而興,對外大舉擴張和殖民,道教和儒教的完善改革,使之華夏凝聚力提高,大舉入侵亞洲甚至歐洲部分的結果,使華夏傳統範圍之外,出現了大批漢族占統治地位的漢化地區。


    由於技術和交通的極限,帝國中央無法直接掌控那些遙遠萬裏之外的漢化地區,不得不立貴族和藩國。


    以此,奠定了萬花齊放,百家爭鳴的局麵,更是創造了強大的貴族和商人階級(遙遠地區不得不以商為路),等時機成熟時,氣運而出如星如鬥的人才,君主立憲,民主思想,貴族議會,因此誕生。


    這已經證明是有效的道路,但是在方信眼中,還是覺得有些遺憾——這實是半中半西的道路。


    而現在這種世界,並無東南亞和歐洲可殖民,那華夏自己,能不能鳳凰再生呢?


    要怎樣才能讓漢家文明光耀千秋,要自己能再生並且進化。


    地球上超前的一千年曆史知識,沒有任何答案。


    這個主世界的文明,也隻能說部分借鑒,相信就算有著無數穿越者,如果不解決這個問題,那還是處於茫茫的黑暗之中,不知道路到底在何方。


    “摸著石頭過河”也算是良策,卻是不得已而為之,非是上策。


    地球上,有宋說經濟,有明說內閣,都是萬千有誌之士,以及曆史背後偉大力量的推動,可是無一都失敗了。


    宋朝經濟世界第一,世界貿易也是第一,不比英國工業革命時遜色。


    封建文明和儒家已經發展到了頂點,明朝時,更有著內閣政治。


    當朱元璋朱棣等開國之君後(朱棣某種程度上也算),實際上當時士子階級已經有著共識了,早已成熟,他們不再需要英明的君主,隻需要個性平淡的君主作為天命的代表。


    坦率地說,就是皇帝最好毫無主見,因此更足以代表天命。明朝曆史上,第九任弘治皇帝謙抑溫和,聽憑文臣們的擺布,文臣就稱頌他為有道明君,名臣輩出,朝廷得以中興。


    而第十二任皇帝隆慶帝也具備這種特點,因此明臣而出,人才濟濟,文有徐階、張居正、高拱、楊博,武有譚綸、戚繼光、李成梁。


    這樣的一個皇帝,已經不是國事的處置者,而是處置國事的一個權威性的象征。發展到成熟階段的文官,已經形成了一種強大的力量,強迫皇帝受製於廷臣。


    以後萬曆皇帝,也是英明之君,也不得不心灰意懶,不上朝以表示長期怠工,進行著消極對抗。


    這對君王個人來說,並不算是好事,但是對曆史來說,這離君主立憲,隻有一步之遙了。


    相反,崇禎皇帝事事親為,勤政不休,反而得罪了整個士林階級,再加上帝國經濟和財政的崩潰,使明朝得以滅亡——朕非亡國之君,臣乃亡國之臣,這句話並沒有錯,隻是世事而移,發展到成熟階段的士子階級,已經不需要皇帝親政了。


    宋有成熟的經濟和政治,卻失之於武


    明有成熟的軍事和政治,卻失之於財


    而滿清卻既搞文字獄,破壞了發展到成熟階段,瀕臨君主立憲的知識分子階級,也破壞了取之萬國之財的宋朝經濟製度。


    此等何其悲乎?


    聖天子垂拱而治——這就是君主立憲,也是士大夫的最高理想。


    可惜的是,儒家本身也有問題,儒家的問題,根本不在於變化,事實上,儒家本意就已經非常接近於人道了。


    而儒家並非一點不改,春秋時孔子開創儒學,戰國時孟子、荀子繼承並發展儒學,西漢時,自董仲舒天人感應說,以及“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上,就進行了改革。


    魏晉南北朝時,儒學吸取道佛之學,進行重振運動,而到了唐宋,周敦頤、張載、邵雍、程顥、程頤、朱熹等人,創立和完善理學


    再到明時,王陽明創立了陽明學派,心學之集大成者。


    可以說,儒家事實上,代代在創新,可惜的就是,沒有針對“利”這個字深入。


    這才是儒家的根本性缺陷,正因為這個缺陷,無論怎麽樣研究,都局限於每個時代的“人心和統治學術”上,無助於根本性推動社會進步——王陽明已經提出破山中賊,部分涉及到物質層次,卻還差了臨門一腳,沒有對推動物質社會的方麵,作出突破。


    因此,現有的成果,大部分局限於適宜它生存的農業社會,一旦超越了農業社會,它就失去了生存的黃金土壤。


    一陰一陽,一性一命,一內一外,一物一心,天之道也!


    儒隻用心不用物,隻用性不用命,隻用陰不用陽,隻用內不用外,因此不為人道正宗。


    孔孟開創,是以仁禮為基。


    董仲舒說出天人感應之理。


    心性義理還不足貴,而一氣卻隱含至道。


    陽明學是心學之集大成者,而隻是陰道,不是萬物物質之道,而實際上,發展到這時,體係內可以自洽,這自洽,就是一氣之中的陽道——萬物物質社會之學,而入手可以以“利”之!


    當然,一陰一陽,已非完全是儒家,而是盡善於人道而上望天道,已和傳統道家相連接了。


    天地一氣而化,在世為陰陽,陰陽者,心與物也!


    與心盡善,所謂性理,與道而為匯合


    與物盡善,所謂利理,與道而為分別


    方信從不人為的圖謀所謂的三教五教合一,隻是用其道而知人,知人為人道,得此上見天道,所謂異途同歸,異曲同工,卻從不存有合教之念。


    領悟於此,其氣清清如許,世界珠中光如源泉,內外清爽,方信旁若無人,取出蕭來,當街而吹,清音頓如龍吟,十裏之內可聞。


    人生恍若初見,是故道也清清,一望無所遺。


    是時候,大展宏圖了,可所謂修道,六階之望,已經可見,唯有舉步而上。


    所謂動刀兵,所謂生死不悔,是時候,取得人皇之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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