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迴廊之中,喬治問起了羅伯特的事情。


    阿方索沉思片刻,一邊走著一邊給出了中肯的說辭。


    “羅伯特在北方抵禦黑潮的功績,在諸國看來是極大的,雖然碧水城最終失守,但他雖敗猶榮。”阿方索說道:“但這抵抗黑潮的英雄,在國內看來,卻並非如此...”


    “艾爾達派遣附庸參與黑潮的大貴族們,可以說是損失慘重。這使得國內上下對他有著極大的怨言。”阿方索搖了搖頭,他的神色複雜了起來:“貴族們認為,他錯誤的判斷了黑潮的猛烈程度,一意孤行的同那查理一世堅守碧水城,使得王國的二十萬精銳,與數十萬領主部隊沒迴來多少人。”


    說到這裏,阿方索嗬嗬笑了起來,神色極盡嘲弄質疑:“那些貴族,認為羅伯特是一個殺手,是一個兇犯。這讓那小子與諸多獅鷲騎士極為消沉,成天在酒館與宴會之中買醉,沉浸在了溫柔鄉裏。”


    對於這個競爭對手的經曆,說實話,阿方索不免有些憤憤不平。但他也感謝這個家夥,沒有羅伯特的錯誤,他又怎能與那羅伯特重迴起跑線,讓父親重新左右搖擺...


    “您知道嗎。”阿方索說道:“現在國內領主們唿聲最大的,並非是羅伯特,更不是賈格爾。反而是羅敦克中的兩個人——塔尼婭小姐與沃爾伯爵爵(在查理給予了冊封)。他們在赤山的表現令人震撼,在白石堡力挽狂瀾,拯救了許多領主們手中的人。”


    喬治搖了搖頭,不由感到有些諷刺。堅守戰場,為這個世界爭取時間的人的,最終在國內留下了罵名。逃兵、明哲保身者,反而贏得了極大的聲譽。


    他原本認為,那主持天鵝澤戰場的最合適者,恐怕非羅伯特莫屬——庇護所隻要派個將軍,守住天鵝澤便不會有問題。但這個小子似乎在那打擊之中一蹶不振,貴族們也失去了對他的信心。


    喬治不由有些恨鐵不成鋼。羅伯特的一生太過順利。他的抗壓能力也許還可以——來自於他的極度自負。但他的抗挫能力實在太差了一些。


    而羅伯特那極度的自負,在黑潮之中已經被摧毀得一幹二淨,他難以再承擔這種重擔。


    這讓喬治對他難以信任。


    對於這個人,他還需要再看了。如果在那之後的了解中,發現這是一個爛泥扶不上牆的角色,那麽在那天鵝澤湖畔,便要另外選人。


    “喬治,我需要塔尼婭小姐的支持。”阿方索微微眯起了眼睛:“如今的穹鷹已經是今非昔比,艾爾達王國,也應該團結一心了。”


    以他的眼力,早已看了出來。那個被坎貝爾使團極為敬重的黑珍珠小姐,為喬治馬首是瞻,而穀地也絕非國內人所想,有著兩方勢力。


    這裏隻有一個頭領,他是西境之王,但卻又站在了那王座之上!


    他的話比那大主教與國王還要有作用!


    這是他第一次所見到過的集權社會!


    喬治的權利讓他難以置信——他早已將那政、軍、教全部牢牢把握在手中!他想要做什麽事,不需要征求大主教、大神官們的意見,不必向大貴族與附庸們妥協,不必向軍團低頭!!


    這個穀地與艾爾達貴族們所幻想的情況完全不一樣!它是一塊燒紅了的鐵桶!想要通過華萊士、塔尼婭來反控製穀地,簡直就是開玩笑!


    國內根本就不知道這西境的局勢!根本就不知道這位‘黎明大領主’的力量!


    喬治的腳步慢慢停了下來,站在了會議廳大門的迴廊裏。他看著眼前的這個人,打量了許久。


    在喬治的這番打量之中,阿方索的心中忍不住微微一緊,有那麽一刻,他感覺自己的心聲,似乎都已經被這人看進了眼裏。


    的確,他不止是需要塔尼婭的支持,他還需要她幫助自己號召起一支部隊,去那東方與惡魔接戰。


    如今戰局已經改變,艾爾達想要守住‘天鵝澤湖畔’,很大一定程度,需要穀地這個紮在西境的定海神針。所以穀地對於整個艾爾達來說,重要的很!


    如果有著穀地的全力支持,又有著穹鷹的幫助。他阿方索必定能夠率領一支部隊,在東邊建功立業。所做出來的功績,將遠遠超過羅伯特。


    甚至可以說,守衛兵權的他,那時候,已經由不得貴族們去支持羅伯特小王子了...


    “阿方索。我覺得西邊的戰場更適合你。”喬治拋出了他的大餅:“因為在這裏,你會有我的全力支持...如今的局勢已經今非昔比,如今的世界、如今的聖庭也並非此前。未來在那艾爾達王國,未必不會擁有第二個駐外的‘神殿騎士團’,荊棘鳥也未必不可重生。”


    在這一刻,阿方索的腦中閃耀起了一道雷鳴!


    政、教、軍一體的全新艾爾達王國,出現在了他的腦中。


    矮小的阿方索抬起頭來,目光灼灼的仰望向了眼前的這個人,他發現這個人所能給予自己的野望,是一個自己連幻想都沒有幻想過的王座!!


    但是,這個人的野望是什麽?阿方索從他那番話,以及穀地的種種情景之中,聽到、看到了一份比那王座更為高的位置。


    在那古代之時,七王擁戴著一位君主,那時大陸統一,人類君主主宰著大地。後來這個虔誠的信徒拜服在了七神之下,建立起了聖庭。


    曾經的君主,便是那第一任教皇。


    聖庭不掌管凡俗的勢力,但卻身居一大國之內,它是那世界最強之國度。國王便是那聖庭的傀儡,教皇在世俗之中的代言人。


    這個國家掌握著所有人的信仰與全世界最為強大的軍隊,它猶如一個霸主。幹預卻並不直接插手各國政治。


    這讓神明可以統治這個世界,又避免了教皇的權利過大,領導所有人類與祂對立。


    而如果這樣的一位‘教皇’有著七神莫大的恩眷,允許他代七神將這個世界徹底接管,將那政、教、軍攬在一手...


    那麽他將是一個真正的王,七國所有人都將對他俯首帖耳。


    阿方索不知道在王之上的東西,應該叫什麽詞...也許隻是另外一個權利更大一點的教皇?


    按照七神對這位神恩騎士的眷屬來看,的確很有可能...


    阿方索展開了所有的想象力,最終也是未能想到,那七神對於這位神恩騎士並不止是眷屬而已...


    也想不到,這個神棍至始至終,都並未為神代言...


    人類現在,已經可以出現一個真正的統治者了。


    這個統治者,要徹底結束神統與分封,他徹底集權,他要把那些沒有資格當國王,無法帶領人們度過這場浩劫的廢物和敗類拉下王座,他要封誰是王,誰便是王!


    他要徹底結束七國之間的動亂,成為那第一代君主。


    而後讓那未來的王與皇帝,變成一個隻有名義的封君...


    就猶如那七神一樣,他要將這個世界的權利,交還到人類之手。


    消滅那因為土地兼並而導致的必然毀滅,讓有能力的人率領所有人,而並非跪倒在那廢物王儲的麵前。


    這些話喬治都未與任何人見過,他一直所扮演的都是一個野心昭然若揭之人。


    而且這也隻是他的一份構思。未來真正如何,還要一步步看...


    在一切都未安穩下來之前,他會一直扮演這樣的角色,也許一直到自己老死的那一天,路才剛剛鋪好而已。


    但這個鋪好的路,將會打開真正的民智,埋下一顆種子,讓那未來的世界,掀起一場真正的革命...


    喬治在表示會支持阿方索,並讓阿方索留在國內而非艾爾達之東後,便一把把他摟在了臂彎裏,帶著他推門而入。阿方索暈暈旋旋,連那艾爾達東境該怎麽辦,也全都給忘了。


    在這個會議廳裏,庇護所的骨幹成員們已經全部就位。在靠門這一邊,幾個羅敦克的貴族新人正圍在華萊士大主教的身邊,驚異的看著他手中的一份文件,聽著他仰著頭,顯擺訴說。


    加維等人圍在地圖上指指點點,其他的人對華萊士手中的玩意不感興趣,或是懶散的靠在窗前、桌旁一邊喝著葡萄酒,一邊看著加維那頭。


    看到喬治幾人過來之後,有人放下酒杯想要給老板也趕緊倒上一杯,但發現他身邊的有‘外人’之後,卻都是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身體都站直了。


    看到諸多‘權貴’都在場,阿方索恍然清醒了過來。作為艾爾達的王子,作為一個被邀請而來的外人,在這種正式場合,他就如這些‘主人’們一樣,不能太過隨便。


    他挺直了自己的腰板,撐了撐衣服上的褶皺。與喬治一起邁入了門中。


    在喬治介紹之中,廳內沒穿神袍的,都對阿方索公爵致意,表達了問候。華萊士等人則是微微頷首便算是結束了。


    介紹過後,阿方索看著眼前的華萊士大主教,走上前去附身親吻起了華萊士左手佩戴的,那顆代表主教身份的大寶石戒指。想要表達自己的問候。


    這是極為正式和正常的一種行為,就算那國王麵對大主教也該如此。


    然而那大主教卻是連連抽手,就好像怕把那大戒指親髒了一樣。


    這不由讓阿方索一臉詫異,抬起頭來後發現,在場的諸位神色都有些怪異。而那大主教也是滿臉尷尬,有些不太習慣,並非是怕他把那戒指親髒...


    的確,他早已不習慣,除了怕被親髒之外,也怕老板不爽...


    阿方索恍然想起,在場的所有人中,除了自己,大部分人都是神官與聖堂。


    而這裏的主人也並非普通公爵,


    所有的人,無論身份如何,都要向他低頭!


    而自己所參加的也並非領主議會。


    應該叫做聖堂議會...


    或者應該叫做...


    “大人,聖庭的使團來了最新消息,我給您匯報一下。”主教大人甩開了阿方索的手,拿著手中的一個文件,一臉的媚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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