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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棠一陣眩暈,眼前一黑,險些站立不穩,淩明湘趕緊去攙扶她,卻被她甩開了手。她盯著李昊,問道:“他……還有留什麽話沒有?”


    李昊對上她那雙眼睛,不知為何,突然起了心虛,低下頭說:“許京讓你等他,說他一定會在婚禮前迴來的。”


    “去他媽的迴來!”紀棠瞬時暴怒起來,將化妝台上的鏡子掃落在地,出“啪”的碎響。淩明湘和李昊從沒見過她脾氣的樣子,一直覺得這小姑娘樂嗬嗬的,像隻無憂無慮的笑貓,都被此時黑沉著臉的她嚇了一跳。


    淩明湘想拉她的手,又不太敢,諾諾道:“小棠,你也別著急。許京他……他這麽厲害,不會有事的。”


    是,他很厲害。人人都知道他很強,他自己也知道。所以他就不會受傷,不會難受了嗎?所以他就活該去麵對圍城的喪屍,活該去死?


    紀棠眼眶一熱,死咬下唇,把眼淚憋了迴去。


    每次都是這樣,許京是,德古拉也是,口口聲聲保護她,然後把她一個人丟下。


    紀棠深吸一口氣,拉開化妝台的抽屜,拿出一把剪刀,將婚紗的裙尾從膝蓋上方剪開撕爛。淩明湘嚇得登時便要去奪她的剪子,尖叫道:“小棠,你這是幹嘛呀?你別想不開啊。”


    她一個閃身避過,又在婚紗劃了一道大口。轉眼間,華美優雅的魚尾裙已經給她剪得稀爛,破碎的裙擺在風中嗚咽,被主人毫不留情地踢到一邊。紀棠踩著婚紗,俯身從床頭掏出兩把槍,利落地插入槍套,綁在大腿上。


    她坐在床邊,脫下高跟鞋,顧自踩進一雙短靴裏,開始係鞋帶。


    李昊和淩明湘麵麵相覷,“你……你這是要?”他們心裏其實隱隱有了答案,卻不敢相信。


    “我要出城。”這當口,紀棠已經站了起來,從李昊身旁擦肩而過,向門外走去。


    李昊下意識抓住了她的胳膊,急道:“出城?你出去能做什麽?你是能打喪屍,還是能救許京?”


    紀棠迴過頭,目光熠熠,無比冷靜。有那麽一瞬間,李昊還以為自己對上的是許京。她的短養長了很多,清爽地紮成一束馬尾,褪了血色的唇緊緊抿著,當年尚嫌稚嫩的五官逐漸長開,清麗而剔透,仿佛精雕細琢的美玉。


    這樣的女孩,天生就該是讓人護在手心裏的。


    然而……然而……紀棠掰開他的手指,一字一句,極其認真地說:“我去帶他迴來。”


    -


    “你瘋了?這就是你設置的劇情?讓宿主去救男主,兩個人都會死的!”係統在星空控製台,憤怒地咆哮。


    另一個聲音沒了過往的囂張,顯得有點委屈,“這能怪我嗎?從中轉站開始,你這破程序就已經崩得沒邊了!我每天不眠不休地修複這些bug,漏洞卻越來越大。如果不是我增加支線劇情,給宿主增加槍法的金手指,宿主根本沒法出城救人。”


    “你還有臉提中轉站!女配和男主的殘存記憶是怎麽迴事?你居然沒給全部銷完?”


    “這……這隻是個意外。”


    “意外你個大頭鬼,是你的精神力不夠,控製不住男主了吧!再這麽下去,別說第二副本,所有平行空間都要崩潰了!你……你快想辦法,把劇情圓迴去。”


    此時,被罵得狗血淋頭的代理人“咦”了一聲,在光幕上飛操作,調出影像,說道:“宿主來救援信號,要求獲取男主的位置。”


    “給她給她!什麽金手指都給!警告你,這是你最後一次補償的機會,務必要讓男女主角順利完成婚禮。”


    -


    這些年因為紀棠空間裏的黑土,被複刻成分,大量推廣應用,基地的糧食供給得到了極大改善。除了喪屍病毒疫苗,研究院還騰出餘力,開始研係列軍工產品。許京有時會當成小玩意兒,給她帶迴家。紀棠玩過一陣,就扔到了空間裏。


    而其中一樣就是充電式飛行翼。


    這是個不大成功的雞肋明,原理和滑翔機差不多,限定隻能載人飛行。不但負重僅僅四十五千克,而且電量最多隻能維持兩個小時。要不是紀棠最近為了婚禮,刻意減了點肥,估計一出城就被喪屍打成篩子了。


    她向係統申請了男主的坐標位置,驚訝地現,許京居然不在基地附近,而是在城外九點鍾方向八十公裏開外的野地。


    紀棠望了望烏沉沉的天空,隨手一抹臉上的水跡,拖著*的身子,毫不猶豫地朝著許京的方位飛去。


    -


    “轟——”分不清是烏雲間的霹靂,還是許京手上的雷刃,在岩石上炸開。霎時石屑四濺,寸草不生的地上,生生砸出一個巨坑來,露出黝黑的泥土和早已枯死的根莖。


    天昏地暗,一望百裏,荒無人煙。


    誰能想到,這裏以前也曾經繁花似錦,遊人如織。


    細密的雨水,像斷了線的珠子,沿著許京冷峻的眉骨滑下。他的睫毛上覆著一層薄薄的水珠,隻要輕輕一眨,就會如同止不住的眼淚一般,順勢連串落地。極稀薄的光,打在他的臉上,襯得那雙眸子晦暗難明。


    “如果沒有你就好了。”他抬起下頜,直視眼前的男人,“為什麽,你是這樣的?”


    其實他跟前這堆東西,那已不能稱之為一個男人,甚至不能稱之為人。它勉強保持著一個人形,身體卻完全不對稱。左手極長,仿如猿臂,右手卻像女人一樣潔白細膩,一顆笨拙的腦袋歪在脖子上,五官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猩紅的嘴裏突出一排尖銳的獠牙。


    許京想起小時候路過垃圾場,看見一個布娃娃,是用其他娃娃的四肢和軀幹東,東拚西湊縫補出來的,畸形得讓人惡心。


    他腦海中略過父親以前的樣子。聰明、英俊,極討女人喜歡,常常因為桃花運太好,招來母親似嗔非嗔的埋怨。父親是跑車愛好者,搜集了很多名車,每次來學校接他,總能引起一陣轟動……


    如果不是喪屍王右手那枚結婚戒指,刺痛了他的眼睛,他無論如何,也不想把這堆東西,與記憶的任意一角重合起來。


    “嗷——”那喪屍怒吼著朝他俯衝而來,靈敏得不下猿猴。兩條粗壯的大腿,爆力極強,一腳踹在許京身上。許京兩手交叉在胸前,格擋了一下,消去大半力道,順勢往後滑出兩米,倒騰扭身,狠狠給了它一記雷拳。


    它頭頂不多的幾根毛,被電得直豎起來,惱怒地捶胸長嘯。左腳跺地,整個地麵居然微微顫抖起來。許京不敢掉以輕心,從靴中抽出匕,橫在胸前,稍稍下蹲,做出攻擊姿勢。


    喪屍王力氣極大,刀槍不入,唯一的弱點就是眼睛。可它的身材又足有兩米多高,不管許京怎麽挪騰,都傷不到他的眼珠子。他幾次試圖騎到它背上,可它全身似乎覆蓋著某種黏液,根本抓不住手。


    轉眼間,一人一屍,已經僵持了近兩個小時。


    許京漸漸察覺到自己體力的流失,而眼前的喪屍王,卻仍沒有任何疲乏的征兆。它望著“敵人”的目光中,甚至閃過一絲得意和狡黠。


    當紀棠趕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緊握匕的許京,在喪屍王的步步緊逼下,不斷向後退。


    臥槽,這什麽東西這麽厲害?


    她背後的電子翼因電力不足,此時已不能飛得很高,差不多就是和喪屍王腦袋平行的高度。她趁著它專心對付許京,迅托起槍來,朝它後腦勺“砰砰砰”連射三槍。可沒想到的是,子彈居然打不穿它的腦袋,像撞到了防彈玻璃一樣,反彈落地。


    反倒是她被這三槍的後坐力,衝得一個踉蹌,雙腳一蹬,踩實了地麵,被迫著6。


    許京越過喪屍王,看到紀棠一屁股坐到泥地裏,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直到現她穿的那身破破爛爛的婚紗,依稀是自己挑選的款式,才敢確定,這真的是自己膽大包天的未婚妻。


    “你……你來幹什麽?快迴去!”他從喪屍王臂下鑽出來,飛快奔到她麵前,一把將她從泥裏撈出來,語氣是從未有過的急迫和慌張。


    “來不及了。”她冷哼一聲,摸了摸摔疼的屁股,“我來都來了。”


    咦,這句話好像……有點耳熟?


    “你……”許京剛提起一口氣,凝視著她的臉,卻又緩緩降了下去,用手指劃過她臉上的汙泥,“既然一起來了,那我們就一起迴去吧。”萬一……他們迴不去了,死在一起也好。這樣,就不會留她孤孤單單一個人了。


    兩人齊齊望向喪屍王。


    “弱點是眼睛。我吸引他注意力,你退後,找準機會,朝他眼睛開槍。”


    “好。”


    許京與喪屍王纏鬥,紀棠則調整角度,瞄準它的眼睛。但很快,她就現這條路行不通。進了水和泥的槍,受到阻力影響,是不可能打準的。她馬上明白了許京的用心,“你耍我是不是?”擺明了就是想把她拖出戰場。


    每次都是這樣!騙子!


    紀棠扔掉兩支進水的槍,將匕咬在齒間,雙眸一眯,從小山坡上俯衝下來,大喝一聲,躍到了喪屍王背上。雖然它皮膚上有一層黏液,但她及時抱住了它的頭顱,整個人掛在它身後。


    喪屍王不斷嚎叫,拚命搖晃著身軀,想把她甩下來。紀棠半個身子在空中亂甩,隻一條胳膊,死死勒住它的脖子,另一隻手,握住匕,朝它臉上紮去。因為看不見它眼睛在哪,她幾次都紮了個空。


    “啪!”手一滑,匕從指間落了下去。


    她驚恐地看著喪屍王那條靈活的猿臂,一下子壓在了自己天靈蓋上……


    “棠棠!”許京突然渾身爆出可怕的雷電之力,橫衝過來,竟然硬生生用手將喪屍王的腦袋切了半邊。失去了平衡的喪屍王,轟然倒地。


    這下,紀棠能找到它眼睛的方位了。她隨手從空間中掏出一個長條狀的東西,緊緊握住,使出所有的力氣,狠狠地□□了它的眼眶裏。


    “嗚——”喪屍王捂著眼睛,出狼嚎般的慘叫。


    一潑腥臭的綠色血液,並著白色腦漿,濺到紀棠身上。她連忙扭頭,護住了眼睛和口鼻。看著許京朝自己飛跑而來的身影,她得意地一揚臉,“喂,你現在知道,我也不是……”


    廢柴了吧?我可是能和你並肩而立的女人!滿滿禦姐氣場的那種。


    “棠棠——”


    許京驚恐的表情在她麵前不斷放大,那一聲撕心裂肺的喊叫,根本不像平時冷靜的大神能出來的。她本來想嘲笑他,原來你也會破音啊,大神?話到了喉頭,卻死死卡在齒間,變成了腥甜的血液,沿著唇角流下來。


    她低下頭,看見一隻戴著婚戒的手,從自己腹腔穿出來。


    對了,婚戒呀?她和許京還沒有交換戒指呢。他們的戒指哪去了?是許京保管的。他不會打著打著,把他們的婚戒丟了吧?


    紀棠嘔出一大口血,眼前的黑幕慢慢拉下來,像劇目散場時那樣。


    突然落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她知道是許京衝過來抱住了她。她努力睜大眼睛,想看清許京的臉。伸手在他臉上一摸,卻全是水跡——唉,怪不得淩姐說,下雨天結婚不吉利。都不知道是哭了,還是水進了眼睛。


    “許京。”她費力地吐出幾個字,“我的戒指呢?”


    許京顫抖著手,從口袋中掏出個紅色的盒子,語不成句:“在這裏,戒指。戒指。棠棠。”他想給她戴上,可連試了幾次,都抖得套不進去。最後一次,戒指還滾到了泥水裏。他一手抱著她,一手伸到泥裏撈。撈起來,緊緊攥在手心裏,在襯衫上蹭幹淨。


    紀棠聽不見聲音了。所有感知都在離她遠去,飄忽忽的,隻有風在耳邊刮,雨水帶著沙子落進眼睛裏,砂砂地硌人。連她自己說的話,都被風吹散似的模模糊糊,吐出前一個字,就忘了後一個字要說什麽。


    “許、許京,先生。你願意、願意,娶……”


    許京終於把戒指戴到了她的無名指上,虔誠地親吻她的手指,“我願意。”


    在他落下最後一個音節時,紀棠聽到了熟悉的係統音。


    她微微笑著,安詳地垂下了手。


    -


    “啊——”男人嗚咽的哭泣伴隨著淒涼的長嘯,在曠原如野鬼哭號般飄蕩開來。


    他切斷喪屍王的頭顱,拔下它右眼上插著的史努比牙刷,隨手扔在它的屍體旁邊,抱起他的妻子,一步一步,走向天邊的一線亮光。


    “棠棠,你知道嗎?從小,你就出現在我夢裏。我已經等了你,很多很多年了。剛開始,我以為紀棠是你。可是後來,我現她不是。那時,我可真想殺了她。還好,你還是出現了……”


    他替她理了理淩亂的婚紗,將上麵的蕾絲一層層疊齊。他撫摸著她柔軟的臉頰,抱歉地說,“你說想要中式婚禮,穿鳳冠霞帔,沒能替你準備,真是對不起。”


    他擦去她肌膚上的血跡,忽然溫柔地笑起來,眉眼彎彎,唇角上翹,“不過,現在也是紅色的呢,是不是很喜慶,很熱鬧?你呀,總愛往熱鬧的地方擠。其實,就我們兩個人,不是更好嗎?”


    “城市,有什麽用?”


    遠處的基地,變成了一組幽藍的代碼,憑空消失在原地。


    “人類,那是什麽?”


    大街上行走的人,工廠裏勞動的人,瞬間蒸成了數據。


    “你,永遠隻屬於我一個人,誰也搶不走你。”


    他的視線如有實質般射向天空,所過之處,烏雲退散,露出大片大片星空。


    從這星空中傳出一道惶恐的驚唿——


    “程序崩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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