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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努爾哈赤的暴怒乃是平生少見,他從小就在李成梁賬下當差,耳濡目染之下也學得不少漢人為人處世之道。所以他與其他女真人的火爆秉性有所不同,不會因事而亂發脾氣。


    而今天的事不同往日,若是一場當麵鑼對麵鼓的戰鬥,他也許就不會像今天這樣控製不住自己。敵人中計得意,自己中計來氣,這等損人利己心思,想必也就隻有聖人才能夠避免得了的吧。


    再聽完此戰來龍去脈之後,便有一種渾身的勁沒地方使的感覺。這哪裏是作戰啊?完全就是阿戴那個蠢貨讓人家給耍得團團轉,就是用嶽托為餌施以調虎離山之計,真正的大戰卻是在開原城裏展開的。


    這仗輸得實在是太過窩囊,不光是損兵折將,就連鑲紅旗的旗主都讓人活捉了去!而且最讓人難以接受的是,自己對此戰竟然是一無所知!隻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這個殺虜軍的頭目陳駿德絕對不是一個簡單之人!而且這事還沒有完,最怕這個陳駿德後續還有什麽手段。但依此戰來看,這個頗有謀略的陳駿德定不會放棄這個大好的機會。


    想到這裏的努爾哈赤深深的吸了幾口氣,臉上的怒火也隨之變為兩相為難,沉吟半晌後開口問道:“這個小小的殺虜軍,這個可惡的陳駿德,隻一役便將遼東戰事攪亂。他們我倒是不太在意,隻不過孤軍來犯而已,我天兵一到定能全殲殺虜軍。現在我最擔心的反而是遼東其他明軍的動靜,若是其他明軍趁我分兵之際聞風而動,我八旗將士浴血拚殺而得的遼東之地便有易手之危。你們也都來說說看,眼下該如何應對呀”?


    努爾哈赤話音剛落,感覺自己阿瑪明顯消了氣的莽古爾泰率先開口說道:“那幫慫包他們還敢來?兒臣前一段帶著人天天叫罵也無人敢出城應戰,就算是隻留一人在此,他們也不敢來”!


    一直沒有說話的鑲白旗旗主杜度目光不屑,對著大言不慚的莽古爾泰譏諷道:“三貝勒所言甚是,那就留三貝勒一人在此就可以了,咱們其他人去會會那個了不得的陳駿德”!


    看著莽古爾泰尷尬的臉,其他人想笑又不敢笑,憋得甚是難受。


    努爾哈赤也已經對這個莽撞的兒子見怪不怪了,雖然他頭腦簡單,但遇事卻絕不含糊,統帥固然不可多得,將才也必不可少。這事還得自己最為得意的兒子才行啊,想到這裏的努爾哈赤問道:“代善,你有何看法”?


    而代善此時心中卻滿是震驚,根本就沒有聽到努爾哈赤的問話。“陳駿德”這三個字就像是燒得通紅的烙鐵深深的印在他心口上一樣。怎麽會是他呢?怎麽能是他!被自己瞧不起之人當頭一棒,用刀狠狠的紮進心窩,這樣的感覺除了後悔,便再無其他了。


    “大貝勒,父汗問你話呢”!


    杜度推了一把身旁發愣的代善,不解的看著這個不知道想什麽想到出神的大貝勒。也是可能他們父子情深,看來以前的傳聞都是假的,什麽嶽托與代善不和,完全就是放屁嘛!


    “父汗,兒臣此刻心亂如麻,剛剛有些走神了,這個事……”。


    努爾哈赤毫不在意的揮了揮手,沒有責怪的意思反而是開導道:“嗯,這也不怪你,畢竟嶽托還在那該死的殺虜軍手中。但眼下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謀而後定,這樣才能無往而不利”!


    臉色不好的皇太極接過話茬,不陰不陽的說道:“我們得盡快消滅這個突然冒出頭的殺虜軍,讓天下都知道,敢與我大金作對的,定叫他立馬滅亡。要說起這個殺虜軍咱們之中有人應該很熟悉啊,是不是,大貝勒”?


    這個八弟啊!代善心中一歎,不知道自己是哪裏得罪了他,可這小子就一直與自己不對付。平日裏不願與他一般計較的代善此刻卻是瞪著眼睛,心頭有股不好預感的開口問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就事論事而已”!


    皇太極迎著代善的目光接著說道:“之前你違抗父汗的命令,跟嶽托一同去剿匪的事想必你絕不能忘。逃得一命的這幫土匪,就是現在的殺虜軍”!


    阿敏疑惑的問道:“這你是從何得知的”?


    皇太極捋了捋胡子賣著關子開口道:“這就要問大貝勒的包衣阿哈了,之前不一直都拿殺虜軍當普通土匪嘛,所以這個奴才最近一直在收編鐵嶺衛周邊的土匪呢。本以為大貝勒過於縱容部下,沒想到這個奴才卻是無心插柳柳成蔭了”!


    代善雖然奇怪皇太極為什麽會知道,就隻當是這個一直對自己頗有看法的弟弟暗中派人留意之故。但已經顧不得這些的他連忙問道:“你是說錢布滿”?


    皇太極還待繼續挖苦,努爾哈赤開口道:“傳那個奴才進來,我倒要看看這個殺虜軍到底是個什麽玩意”!


    “奴才錢布滿給各位主子請安”!


    就在眾後金貴族等得不耐煩之際,姍姍來遲的錢布滿進來之後撩袍便拜,恭恭敬敬的磕起了頭。錢布滿最近混得風生水起,為了打探鬧得挺兇的殺虜軍底細,他奉命收拾土匪。這下鐵嶺衛範圍內大小土匪山頭都遭了殃了,雞飛狗跳的不得安寧。


    其實自從陳駿德一統江湖之後,就沒有哪個新人能成氣候了。試問頭上有一團雲朵遮著天,有哪一個敢自立山頭?要不是後來平頂山遭遇滅頂之災,錢布滿恐怕就要白忙活一番。


    這段時間錢布滿是上躥下跳,帶著人滿山頭的去詔安。即便如此,跑斷了腿,使盡渾身解數他才勉勉強強的湊齊一千餘人,這其中還要算上雞鳴山的五、六百人馬。自從離開陳駿德的胡海峰在雞鳴山消停的日子剛過沒多久,錢布滿就帶人找上門去,在錢布滿的威逼利誘下最後也是慘遭收編。


    而錢布滿此番最大的收獲就是得知殺虜軍的頭目就是陳駿德,這下可樂壞了錢布滿。上次讓平頂山的人偷得一命,直到如今他依然耿耿於懷。在他得知殺虜軍的底細後,連忙將消息告訴了自己暗地裏新投的主子皇太極,邀功的同時也要極盡報複之能。


    雖然代善跟殺虜軍打過一仗,可那次是為了救伊雯格格,並沒有來得及深入了解陳駿德。而這次又是事關自己的兒子生死,這心中不由得想到:怎麽這個陳駿德偏偏就是我代善的克星不成?從掌上明珠伊雯到得力兒子嶽托,自己中意哪個他便抓哪個,這一樁樁一件件的怎麽就衝著自己來呢?


    想到這裏的代善連忙打斷錢布滿的那些個虛禮,無奈之中又是咬牙切齒的開口問道:“錢布滿,關於殺虜軍你知道什麽,趕快如數道來”!


    錢布滿恭敬的迴道:“迴主子,殺虜軍的前身就是平頂山的土匪,在去年他們一統江湖後,主子與嶽托貝勒聞風攻山。殺了他們的人馬,燒了他們的山寨,最後卻有一小撮人跟著陳駿德逃了出來,後來便不知去向,之後便是以殺虜軍的名號為亂遼東。此刻攻下開原城,抓了嶽托貝勒有可能也是其報複行為”。


    努爾哈赤麵無表情的問道:“說一說陳駿德其人”。


    錢布滿依舊跪在地上說道:“稟大汗,陳駿德並不是土匪出身,嚴格上來說是讀書人,而且還是中了舉的亞魁。當初平頂山的大當家劉老大收為義子,之後才涉足江湖。明爭暗鬥得了山寨的控製權後,便沒人能擋得了他的腳步了。陳駿德其人不及弱冠,平日素有野心,為人奸詐,最擅陰謀詭計。並且心狠手辣,殺起人來眉頭都不眨。在他一統江湖過程當中,鐵腕血腥,順昌逆亡,不少山頭都被他鏟平、吞並,江湖上是怨聲載道。他手下也都是土匪的班底,個個皆是亡命之徒,故而打起仗來都是奮勇當先,不是尋常漢軍可比”!


    努爾哈赤聞言點了點頭,這才對嘛,一個土匪若是有此等謀略,那才是說不通呢。聽到這裏他突然心生一計,若是可行開原城之危或可力解。想到這裏的努爾哈赤略顯著急的問道:“他的老窩在哪裏”?


    “奴才這段時間一直在打探他的老巢,目前尚不確定具體位置。可有一點可以確定,絕不是外邊傳言的那般是在關內。根據奴才的排查,他們的老窩一定就在遼東,並且就在這鐵嶺衛一帶”!


    努爾哈赤心中一喜,盯著跪在地上的錢布滿開口問道:“這些你都是從何處得知的”?


    努爾哈赤雖然臉色平靜,但錢布滿知道他這是起了疑心。自己要是迴答不慎,或是稍有遲疑,他殺起人來也是絕不心思手軟。


    所以錢布滿毫不猶豫的開口道:“迴大汗的話,奴才之前就是這平頂山的土匪,按輩分陳駿德他還得叫奴才一聲三叔呢!這個是主子也都心知肚明,也正是如此,主子才讓奴才整合土匪,查探殺虜軍”!


    努爾哈赤看到代善點頭起身來到錢布滿麵前,俯下身麵帶微笑的說道:“好,這事辦得不錯,一會下去領賞!還有你現在放下手頭所有的事,就給本汗找出他們的老窩,你們漢人有句話說得好,他做初一,本汗就做十五!到時候本汗帶著人一家老小出現在開原城下,咱們倒要看看他這個少年還能如何的張狂”!


    “喳,謝大汗隆恩”!


    錢布滿急忙磕頭謝恩,心中則是暢快無比。陳駿德啊陳駿德,老子看你這迴還能耍出什麽花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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