驅魔人見慣了生死,也知道真正的地府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存在。


    所以很多驅魔人在死後,其實是很抗拒去地府的。


    主要是因為驅魔人死後大多都會保留生前的記憶和本能,他們厭惡亡魂,討厭陰氣,不喜歡那種惡心吧啦的惡鬼邪祟。


    於是很多驅魔人在活著的時候都會交代一下自己死後該如何如何。畢竟幹這一行的,生死真的無法保證,指不定哪天掛了,也來不及交代後事。


    猴子活著的時候就曾經對三叔說過,如果有一天他死了,記得要替他招魂。


    三魂七魄招迴來之後,丟到少林寺聽經也好,留下來給研究員們做研究也好,反正不許把他丟在陰森冰冷的地府裏麵,麵對自己最討厭的惡鬼。


    三叔這人護短,心眼也不大,但絕對是個重情重義的好漢。既然答應了猴子,就決不能食言。


    招魂一事,禁忌很多,而且還要根據死者的死因,時間,甚至執念,來選擇不同的招魂方法和地點。


    所以我也沒再問這件事,說道:“我迴去之後,有什麽安排嗎?”


    三叔笑道:“安排?隻要你安安穩穩的待在店裏就行。沒事了出去泡個妞,跟朋友喝個酒也算一迴事。”


    我白了三叔一眼,我才十八歲,精彩的世界等著我呢,豈能把時間浪費在這點無聊的事情上?


    於是我不滿的說道:“亂世國師那邊,怎麽辦?”


    三叔正色道:“大侄子,你聽好了!在你成長到一定程度之前,亂世國師的事情不許你插手!”


    “往大裏說,他幹的事情已經危害到國家安全了,無論如何京都那位大統領也不會放任不管。”


    “往小裏說,他跟你家是世仇,但老爺子還建在,你那個窩囊廢父親也還活著,再不濟,還有我和老四在。怎麽算都輪不到你,明白嗎?”


    “有時候,好心也會辦壞事的,就好比你這次來無咒小鎮!”


    我沉默不語,其實這次來無咒小鎮,我真的一點忙都沒幫上。甚至還好幾次差點壞了事。


    雖說我收獲了很多,也強大了很多,但有些事,真不是你腦子一熱就能解決的。


    於是我悶悶的說:“好了,我知道了!”


    “我會好好守著白事店,哪裏也不去!”


    三叔見我答應,伸手摸了摸我的頭,笑道:“好了,你連二十歲都不到,充什麽大尾巴狼。真要想幫忙,就變強吧!不管是你自己變強,還是你的人脈關係變強,都算!”


    “到時候有本事了,想去哪裏三叔都保證不攔著!”


    他安慰了我幾句之後,就不再跟我說話,而是專心致誌的開車。


    我隔著車窗看著天上的星空,不知不覺中就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忽然睜開眼睛,這才發現外麵已經天光大亮了。


    遠處群山起伏,太陽還沒爬上山坡,但光芒卻照亮了半邊天。


    車輪下的路已經不再是顛簸的荒野,而是拐進了國道上。隻不過開車的司機已經換成了常萬青,三叔則坐在副駕駛的位置眯著眼休息。


    我沒有打擾他,壓低了聲音對常萬青說:“常大哥,我來開車吧!”


    常萬青笑道:“不急,我還撐得住。你先吃點東西,再過不多會兒就到了茫崖了。”


    我拿出礦泉水瓶胡亂漱了漱口,然後拿出牛肉罐頭,一邊用匕首撬開,一邊看地圖。


    茫崖,位於柴達木盆地的最西邊,根據gps定位,距離我們大概還有一百多公裏。


    這地方的行政單位是市,屬於海西州管轄。國道315橫貫其中,從東到西,一直通到了國境線位置。


    進了茫崖,三叔就要跟我們分道揚鑣。我和常萬青返迴華北,三叔則籌備給猴子招魂的事情。


    說真的,我心裏是有點失落的,三叔雖然不靠譜,但對我真的沒的說。


    而且三叔本事大,懂得多,跟在他身邊,能學到很多東西。而這些東西,是書本上根本就教不會的。


    當初爺爺送我來省城,其實就是看中了這一點,覺得我能從三叔身上學到很多東西。


    太陽升起來之後,路上的車輛也漸漸多了起來,這些車大都是前四後八的半掛,車上都是內地運過來的生活物資。


    有了車,也算是有了人氣。再迴想之前群魔亂舞的無咒小鎮和冥河裏的浮屍亡魂,竟然有了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那些鎮魔兵守護的,其實就是這一份安寧和祥和吧。


    不知不覺中,車輛已經通過了檢查站,進入了市區。西北邊陲的小城市,其實跟內地的縣城都頗有不如。


    但街道上車來車往,兩側的商鋪人流匆匆,還是讓眾人精神振奮。


    在外麵吃糠咽菜,爬冰臥雪,連頓像樣的飯都吃不上。茫崖市雖然小了點,但卻五髒俱全,餐飲住宿什麽的樣樣不缺。


    三叔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過來,他拿出對講機,說道:“今兒中午我請大家吃一頓!嗯,就火鍋好了!”


    對講機裏傳出一片歡唿,然後三叔把手機丟給我,說:“找這裏最好的火鍋店!定六個人的位置!”


    十八線開外的小城市能有多大?一眼就能看的到邊。我連手機都不用看,隨手指著最大的一個招牌,說,就那了。


    這一頓吃喝自然不必多說。


    反正我們餓狼似的衝進去,又都捧著肚子走出來。


    吃飽喝足之後,我又給大家定好了酒店,美美的洗了個澡後,躺在床上就埋頭大睡。


    勞累多日,這一覺睡的自然是香甜無比。隻不過醒來之後,我才發現手機上多了一條短信,是三叔給我發的。


    今兒一早,他就帶著手下兄弟走了。


    臨走之前,他給我們留下了一輛車,一些用不著的物資和裝備,並且要我不要浪費時間,盡早趕迴去。


    雖說早就預料到要分開,但三叔走後,我依然有點悶悶不樂。昨天還熱熱鬧鬧的一群人吃著火鍋喝著酒,今天就隻剩下了我和常萬青兩人。


    或許這才是驅魔人的生活常態,除了生死與共的兄弟,其他人在你生命中隻不過是過客而已。


    我很快就調整好了心情,收拾好東西,然後跟常萬青下樓退房。


    離開店鋪這麽久,心中還怪懷念的,能早點迴去就早點迴去。


    不過就在前台辦理退房手續的時候,忽然間眼角一瞥,看見了一個穿著風衣,拎著手提包的男子。


    那男子身形瘦長,滿臉的風霜之色。看到我在盯著他,重重的哼了一聲。


    我不想在陌生的地方惹事,於是就收迴目光,接過前台退還的押金。


    正想跟常萬青轉身離開,卻又猛地停下了腳步,再次迴頭看了那男子一眼。


    常萬青低聲說:“兄弟,別惹事。這人不是什麽善茬。”


    要知道常萬青走南闖北這麽多年,見多識廣不說,江湖經驗也極其豐富。他一眼看過去,就能摸清對方大概的身份。


    這瘦高個麵色冷漠,氣勢十足,他手裏拎著包裹,露出的虎口上滿是老繭。


    這說明對方常年握刀或者擅長用槍。


    這種人,不是退伍的軍人,就是縱橫江湖的汪洋大盜。


    我遲疑了一下,然後還是老老實實的準備離開酒店。這個世界很大,能人異士層出不窮,對方雖然不是驅魔人,但也絕對不是一般人能惹得起的。


    誰成想剛剛離開酒店,卻聽到背後腳步匆匆,那個拎著包裹的瘦高個卻又快步走了過來。


    他沉聲說道:“喂!前麵的朋友!”


    我和常萬青轉頭看去,然後紛紛皺眉。我們跟這家夥素不相識,他想幹嘛?


    那男子放下手裏的包裹,仔細打量了我倆一眼,說:“驅魔人?”


    我見他語氣不善,淡淡的說:“跟你有關係?”


    瘦高個被我噎了一下,然後說道:“我叫遊順之,來自粵北。”


    他說完之後,忽然噸下身子,把手提包的拉鏈打開。


    然後我看到裏麵整整齊齊的放著一摞一摞的鈔票,十萬元一捆的磚頭塊起碼有七八個。


    遊順之低聲說道:“這是我近幾年的存款,全都在這。兩位,請收下吧!”


    我頓時愣住了,這算啥?人在家中坐,錢從天上來?


    這人腦子是不是進水了?隨手就是七八十萬送了上來。


    常萬青說:“你想委托我們辦事?”


    遊順之點點頭:“我在追一具屍體,已經追了整整七個月。聽說驅魔人才是抓屍降魔的行家,但是收費很高。”


    “這筆錢,是我這輩子的積蓄,不算多。但若是不夠的話,我再想辦法湊。”


    別看他神色冷漠,但是在我們麵前,他竟然有了一種局促的感覺。


    而且他的話也讓我微微震撼,追一具屍體?僵屍?活屍?還是邪屍?


    他沒有開天眼,不懂陰陽五行的奇門異術,就仗著一身實打實的硬功夫,追著一具屍體滿世界亂竄?


    我遲疑了一下,然後朝常萬青看了一眼。對於這種突發事件,常萬青明顯更適合處理。


    常萬青說:“遊先生,處理這種事情,似乎不是您的本行吧?”


    “還是說,這屍體跟你有關?”


    遊順之沉默了片刻,說:“她是我女兒,七個月之前意外死亡,但火化之前,卻又從太平間裏爬了出來。”


    “我不知道她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但人死了,不應該是這樣的。”


    “我從粵北一路追蹤,跑了大半個中土,但我發現,自己越來越難以發現她的蹤跡了。”


    “期間我也找過一些驅魔高手,但很多人不是嫌錢少,就是嫌活累。相比於抓一個不知道藏在哪裏的女屍,他們更願意給一些有錢人驅驅邪,看看風水。”


    他自嘲的笑了一下,然後又看了看手提包裏的錢。


    七八十萬的確不算少,但要知道,當初那個喜歡收集屍體的唐老板光是請我們去鑒別一下屍體,就開價二百萬。


    這筆錢真請不來一個驅魔人。


    可話又說迴來,驅魔人不僅僅是為了錢才接受委托的,估計他找的不是江湖騙子,就是沒有自我覺悟的那種人。


    我忽然開口說道:“敢問遊先生,現在從事的是什麽職業?”


    他迴答的很快:“粵北振威安全服務公司,職位是外勤主管。另外,我是西北某特殊部隊的退伍人員。”


    我一聽名字就知道,這人是個職業保鏢,而且還是出外勤的那種。特殊部隊退下來的高手,往往是這類公司最喜歡的人才。


    難怪一身彪悍的氣息,看的我都有點警惕。


    既然身份沒問題,人看起來也不是虛頭巴腦的家夥,我便說道:“方便說一下關於您女兒的事情嗎?”


    “比如說她是如何死的?死後又發生了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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