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把,李二麻子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銀子全都壓上了賭桌。


    這對他來說,這是最有利的選擇。


    贏了,還錢還有剩餘;輸了,反正這筆銀子也落不到自己手裏,到不如搏一搏。


    這恰是賭徒的賭性!


    結果,不出意外輸的一幹二淨。


    方正三人忙碌一場,除了把他送進了衙門,最終還是空手而迴。


    倒貼一場法事的馬神婆,走的時候更是沒有好臉色。


    偏偏禍不單行。


    “張先生。”


    驢車慢悠悠的駛向城外,宋福砸了砸嘴,摸出一個錢袋遞了過來。


    “這是這幾日你的工錢,本應結工的時候給,不過我想著反正都要給,現在也是一樣。”


    方正接過沉甸甸的錢袋,打開一看,四百來文銅錢當即入目。


    作為臨時的賬房先生,他一日的工錢是六十文。


    這些,應是算上今日的工了。


    “這是何意?”


    難不成,張大官人知道自己家遭了賊,所以提前支了這些錢救濟?


    “哎!”


    宋福歎了口氣,道:“昨夜傳來消息,最近河道上有一夥強人出沒。”


    “主家說,咱們這個藥材生意最近要停一停,今天就算最後一天忙了。”


    “啊!”


    方正一呆,心中不禁泛起些許苦澀。


    他現在全部身家也不過四兩銀子,其中打木櫃、訂書還欠外麵一兩多。


    這個差事一停,隻靠打更的月錢,養活自己還行,其他的就很難考慮了。


    如練習製符、朱砂,也不知道還能撐多久。


    “宋管事。”


    他咽喉轉動,問道:“不知道藥鋪還有沒有其他活適合我幹?”


    “我不挑活的,能給些工錢就行!”


    “方先生說笑了。”


    宋福笑著搖頭:“您是有大本事的,豈能做鋪子裏那些粗苯活計。”


    “我不介意。”


    方正連忙開口。


    “那怎麽成,平白低了身份,再說其他人跟你在一起怕也不適應。”


    宋福擺手否決,道:“這樣,我問問其他東家那裏有沒有缺人的。”


    “謝了!”


    方正無奈,隻能拱手抱拳。


    來到碼頭下了驢車,宋福指揮眾人開始忙碌,他也獨自搭起自己的桌案。


    “這位小哥。”


    憨厚之音從後麵響起。


    迴身看去,一位身材高大魁梧的車夫正立在路邊朝他遙遙拱手。


    在他身後,停著一輛黑色馬車。


    “敢問鳴初山怎麽走?”


    “鳴初山。”


    方正起身,朝著遠處一指:“那邊,繞城過去行不到十裏就到。”


    “山腳下有村子,一問即知。”


    這鳴初山就是他當初來到這個世界的地方,自然知道路徑。


    不過那邊極為偏僻,很少有人過去。


    “多謝!”


    車夫拱手道謝,折身就要上馬趕路。


    這時,那馬車車簾卷起,露出一位道人打扮的身影,朝車夫小聲說了幾句。


    “哦!”


    車夫聞言,神情一變,隨後再次轉身看向方正。


    “小哥,我主家說你身上氣息有異,可能是練功出了岔子,如若繼續下去,怕是命不久矣。”


    “言盡於此,告辭!”


    “……”


    方正張了張嘴,目視馬車漸漸遠離。


    他原本想否認幾句,卻看到了那馬車上繪有的各種複雜道紋。


    此時的他,對於道術已經不再是懵懂無知之輩。


    那些道紋,符合天時地卦,有諸多妙處,大多用作搭建法壇。


    也就是說,這馬車本身就是一座上等法壇,而車內的人,定然也是一位修法高人!


    對方的話,應該不會沒有緣由。


    細細想來,自打修煉了玄陰煉形,他的身體也確實出現了各種異狀。


    睡眠時間越來越短,心跳速度越來越慢,有時候精神還會出現恍惚。


    這些,隨著他修為的加深,越來越明顯。


    當然,也有不少好處。


    如體質已經堪比煉體中後期,夜視能力驚人,不畏懼各種陰魂煞氣等等……


    “難道這功法真的有問題?或者說,我在修煉的時候哪裏出現了問題?”


    方正心中不禁泛起嘀咕。


    不過先不說他舍不舍得不練,就算想擺脫玄陰煉體,怕是也不容易。


    這門功法無時無刻不在自行運轉,就算是吃飯、睡覺的時候也不曾中斷。


    隻不過沒有專心修行的時候那麽快而已。


    “迴城後,有時間找大夫看一看吧!”


    …………


    “咚!——咚!咚!咚!”


    弦月當空。


    空寂無人的街道上,方正手持燈籠、棒槌,不輕不重的敲打著銅鑼。


    “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除了時而響起的犬吠之聲,周遭就隻有他打更的聲響。


    “咚!——”


    敲擊聲戛然而止。


    方正眉頭皺起,朝著街道一側的院落看去。


    他目力驚人,能視黑夜如白晝。


    眼前的院落早已荒廢,透著門縫可見內裏雜草叢生,但此時卻有幾雙眸子朝外眺望。


    見他轉過頭來,內裏的人當即縮了迴去。


    “乞丐?”


    方正搖了搖頭,邁步繼續前行。


    武清縣的城牆年久失修,多有破洞,在填補好之前,是攔不住外人入內的。


    像這種荒廢的院落,早已成了各種流浪者的聚集地,他也見怪不怪。


    隻不過城中多了這些無家可歸、不能飽腹的人,自然就難以太平。


    “天幹地躁,小心火燭!”


    喊了一路,口幹舌燥。


    方正尋了靠河的一處石台,盤腿坐下,拿起腰間的水壺灌了兩口,順便歇歇腳。


    “嘩啦啦……”


    河水潺潺,在暗淡月光下反射出粼粼微光。


    透過河水看著天際弦月,方正思緒起伏,一時間竟是發了呆。


    時空交錯,也不知那個世上的親人過的如何?


    他們看的月亮,與自己所看的又是不是同一個?有沒有也在想念自己?


    “嘩……”


    河水中的一道黑影,讓他微微迴神。


    定睛看去,卻是一具纖細的人影順水飄下,起起伏伏遮擋了月光。


    那人仰麵朝天,胸前有兩根利箭翎羽,長發遮麵不知是死是活。


    “嗯?”


    方正心中一驚,急忙靠到河岸,撿了根樹枝朝著那人影探去。


    作為更夫,他還有著緝盜追兇、巡查異常的責任,發現這種事自然不能當做看不見。


    不多時,人影被他拖拽上岸。


    “女人?”


    散亂的發絲下,是一張難辨男女、滿是古怪黑斑的麵頰,但胸前的鼓起,依舊說明了她的性別。


    當然,兩根幾乎貫穿身體的利箭,更是惹人矚目。


    方正輕彈對方鼻息,一絲微弱的氣息傳來。


    “竟然還活著?”


    他心中一動,顧不得多想,放下手中銅鑼,抱起女子就朝前方的藥鋪奔去。


    …………


    鳴初山。


    曾經的鬼府墓地,現今一片狼藉,隻有山風唿嘯。


    淒迷夜色下,一位道人手拿羅盤,繞著墓地來迴轉動,手中更是不停掐訣扣算。


    “這裏。”


    不多時,他停下腳步,朝身前一個淺坑看去:“查猛,往下挖。”


    “是!”


    健壯的車夫聞言,手拿鐵鍬來到近前,賣力朝下掘去。


    待挖地一丈有餘之時,一物出現在大地之下。


    “老爺!”


    “拿上來!”


    不多時,一個類似鵝卵石、雞子大小的東西就被送了上來。


    明明是件死物,但細細看去,此物卻又像在微微起伏跳動,猶如活人的心髒,分外詭異滲人。


    “可惜。”


    道人手捧此物,輕輕搖頭:“魔胎難成。”


    車夫迴問::“老爺,當年我們滅了趙家滿門,用陣法讓它們的怨氣滋養此物十幾年,難道也不成嗎?”


    “還差一些。”


    道人收起此物,麵色淡然,好似滅門之事不過尋常。


    “若是這群鬼物能夠吞噬些活人,染上大量血氣,興許可以功成,奈何機緣不夠,隻能另尋他法了。”


    “下山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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